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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咖啡馆】

　　撒加跟加隆的信息断层了。

　　偏偏是在撒加歇手的那一周，「圣域」BOSS挑出了六位成员，组成了「青藤」，接近BOSS的管理层，肩负着将黑暗的成果洗白的任务，在阳光下消化暗色得来的硕果。「青藤」，艾俄洛斯是队长，沙加、穆、米罗、卡妙，撒加是最后一个被敲定的成员，这是为什么沙加与穆说恭喜的原因。

　　只扫一眼，撒加就知道，聚会的地点是加隆提议的：陈旧的咖啡馆陈列着海盗史和破烂的海船，是加隆从小就爱玩的玩意——当不了海盗就当杀手，孪生弟弟啊，就不能，正派一点吗？

　　靠窗的角落，众人围成一个圈。

　　BOSS的机器般僵硬的声音从笔记本中传出来，无非将「青藤成立」的消息简短宣告，并例行的恭贺。唯一值得关注的是，每一个人都是有了光明的身份，就是艾俄洛斯说的“阳光下生活”。

　　寥寥几句，电脑复归黑色屏幕。

　　艾俄洛斯举起手中的饮料：“要说的我都说过了，不再重复。恭喜诸位加入青藤，让我们一同为青藤、为圣域、为今日的团聚干杯。”

　　在一片欣喜声中，撒加观察每一个人。

　　以前，接到任务，撒加和加隆根据合作伙伴来决定谁来执行任务，以确保不出破绽。毕竟，撒加能做到一言不发，加隆可做不到，为减少被识破的概率，只能如此。所幸，也许组织是在考验，所有搭档都只合作过一两次。

　　艾俄洛斯、穆、米罗——各与加隆合作过一到两次。

　　沙加、卡妙——各与撒加合作过两次。

　　也就是说，撒加跟艾俄洛斯、穆、米罗三个人没有打过交道。

　　加隆对艾俄洛斯的评价是「好人」；对穆的评价是「不耍诈会死」；对米罗的评价是「最毒就是他，毒起来连自己人都坑」。

　　从今天的表现看。

　　加隆与艾俄洛斯的关系是「亲和」；与穆的关系是「信任」；与米罗的关系大概是「一起做任务时，疏漏无数，互相埋怨打击，但奇迹般地竟能完成任务」。

　　撒加迅速调整情绪，注意到米罗左右手各拿了一罐饮料：卡妙没来，米罗代他干杯。也注意到，米罗的尾指戴着与卡妙一样的戒指。撒加靠近米罗：“卡妙没来，你不寂寞吗？”

　　米罗白他一眼，幽怨地说：“要不是你受伤，他能一个人去完成那个破任务？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跟他的认识纪念日！”

　　——果真是情侣？　　

　　——更巧的是，出事那天，加隆应该是跟卡妙搭伴执行任务的。　

　　【7-艾俄洛斯】

　　虽然悬疑犯凑齐了，但没有谁过分可疑。来一场询问对峙吗？当然不能，此时的对峙只能把撒加自己逼上绝路，初次认识，只是前奏。　　

　　敌在暗处，撒加需要时间来辨明。

　　五个人并不熟知，除了穆偶尔对沙加做一些调戏行为、而米罗对这种行为总要表示鄙视及抗议之外，大家都有些拘谨。好在，艾俄洛斯很快抛出正题，让大家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个游乐场起家，然后宣布聚会结束。

　　离开前，撒加从口袋中掏出一块芯片，叫住了要走的穆：“请帮我查一下，通话里面是哪里的音乐？”

　　穆笑窝隐隐：“都是青藤的人了，这次打八折。”

　　加隆的声音已被过滤，只留下通话中隐约的音乐。撒加相信，精通于此道的穆能帮自己找到加隆当时的地方。加隆信任的人，撒加也选择信任——布局当然是先判断，然后埋下第一根引线：穆。

　　穆、沙加、米罗相继离开后。　　

　　只剩下艾俄洛斯。

　　没有直接打过交道，撒加想起加隆的形容：「艾俄洛斯，性格很爽朗，会照顾同伴，任务中通常扮演运筹者的角色。也许会成为圣域未来的领导者，如果不是这么阳光的话。」

　　此刻，艾俄洛斯松懈下来，露出本色，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修长的腿搭在了对面松垮垮的长沙发上。他微微垂着头，左手撑脸，遮住了大半脸，整个人像垮下来的金毛一样，慵慵懒懒，没有精神。

　　“受伤了？”撒加察觉。　　　　

　　“赶得太急，帮我弄件干净的衣服。”艾俄洛斯双手滑过耳侧，撩过颈弯后边的发丝。而后不紧不慢地脱下渗出鲜血的外套。

　　撒加环视一圈，把橱窗处海盗模特的衣服扒了下来。　　

　　与此同时，艾俄洛斯背对着他，拿毛巾沾湿消毒药水以擦拭背上的伤痕。T恤半褪在腰，摆放着摆件的架子阴影投下，光裸的后背肌肉拥有强韧的优美，黄金比例，那个伤口，是一道约十厘米的刀伤。

　　也许是背后的眼光太锋利，艾俄洛斯回头说：“刀伤，就是血多，不致命，当然对人的心理震慑超过生理痛苦，喜欢用冷兵器的人大多残忍……啊，开什么玩笑，这么脏的海盗服，你是准备让我伤口感染不治身亡吗？”看着递过来的海盗服，他哑然失笑。

　　“否则呢？”撒加反问着，却微笑着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扔过去。

　　艾俄洛斯接过来，没急着穿，慢悠悠地用擦拭伤口：“一个多星期了，你的脸色还跟死人一样，伤得不轻吧？这是你的真实的脸？”

　　“不错。”

　　“很标准，我还以为你长得很非主流。”

　　非主流？难道不是古希腊雕塑般的古典美吗？撒加微哂：“我认为，你我是同一种风格的外貌。”　　

　　艾俄洛斯眉宇一弯，露出雪白的牙齿：“这算是夸奖吗？我也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呢！你今天的神经绷得很紧，刚才把米罗吓了一大跳，为什么？”　　

　　“受伤过，有点惊弓之鸟。”

　　“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正常人，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了。你和米罗的新身份都是有巨额遗产的纨绔子弟，所以，用好自己的身份。”

　　“这么说，我们蓝头发注定是败家玩意？”

　　“哈，米罗可能是，你绝对不是。”

　　“为什么？”

　　“因为，你长着一张奋发自强的脸——是不是因为卸下伪装的缘故，总觉得你变正经了很多。”艾俄洛斯打趣着说，笑容坦诚直白，碧色的眸光炯炯有神，披上了风衣。

　　撒加心一悬，不动声色。

　　艾俄洛斯轻吹一声口哨，指着咖啡馆说：“你觉得，我们这个办公室最需要改进的什么？”　　

　　撒加环视一圈：“沙发全部换掉。”。　　

　　“哈，看上去太脏了吗？你一次都没坐下过。”

　　撒加猛地意识到，选择这里作为聚会地点的加隆是喜欢这里的。果然，还是要小心谨慎，别看艾俄洛斯一副大不咧咧的样子，下起套来一点不含糊。撒加的手指掠过蒙尘的贝壳摆件，努力显得自然：“恰恰相反，我喜欢这种调调。嗯，有点怀旧、很随意、很放肆，像在海盗船上，不是吗？如果不是受伤，我很乐意坐下来喝一杯咖啡，喝点威士忌，玩个竞技游戏之类的。”

　　艾俄洛斯大笑：“想法一样，去不去我那里？”

　　撒加停了停：“下次吧。”

　　两人一同离开了海盗咖啡馆，分开时，艾俄洛斯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说：“卡妙刚才说，这次任务圆满完成。虽然你受伤了，但是，还得由你们来继续跟下去比较合适——拉达曼提斯，很不好对付，他只在你手里吃过亏。”

　　还是？拉达曼提斯？撒加假装听懂了点点头：“嗯。”

　　艾俄洛斯叹了一口气，忽然发起牢骚来：“完全不知道BOSS怎么想的，明明前一天还跟冥界打得不可开交，后一天，就说要合作。像这种冤家忽然变亲家的事，我们做手下的实在难办。”

　　撒加明白了，冥界是圣域的死对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个同在暗处的组织握手言和。前后一联系，刚才说的拉达曼提斯，可能是冥界的人。

　　加隆从没提过拉达曼提斯，身份是宿敌？

　　事情，似乎变复杂了。

　　【8-卡妙】

　　还有一个人：卡妙。一同执行任务，那天，加隆最有可能见的是卡妙。可经过查证，那天卡妙真的在任务现场，不可能去追杀加隆。排除法，撒加最先划去卡妙的名字。

　　屋中冷清，连灰尘在飘的声音都听得见，撒加静静等待着。晚上十点，穆的信息传来：[Dorney Lake]。

　　Dorney Lake，加隆呆过的小店。

　　撒加直奔二楼，对面色苍白的店员说：“我要你们最近半个月的监控。”

　　店员讶然：“天呐，你又是谁？”

　　撒加掏出枪，店员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在撒加开口之前，一个嘹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饶了他们吧，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撒加回头，惊讶地看到了艾俄洛斯。

　　两人肩并肩走出Dorney Lake，不约而同地在一个长椅前停下，最先打破僵局的是艾俄洛斯，他叹了一口气：“至少，问一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Dorney Lake，是触发计算机警报的关键字眼，穆必须说清为什么查到这里。撒加，轮到你说了，为什么让穆查Dorney Lake，为什么半夜你会重新来到这里？”

　　撒加沉思片刻，冷静地说：“如果，我说，因为枪击事件我得了短暂的记忆障碍，你会信吗？事实就是，我忘记了出事那天的所有事，包括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以及，被谁击中了胸口。”

　　“果然如此，我们都觉得你不对劲。”艾俄洛斯笑容灿烂。

　　……半真半假，最能迷惑。

　　看来艾俄洛斯一如他的外表那么直率，撒加松了一口气，两人坐在长椅上，一同观看并不清晰的监控记录。

　　[10：45]

　　加隆没避监控，悠闲地上二楼，要了一罐啤酒。他的嘴角依稀上翘，心情不错。

　　[10：50]　　

　　显然是接到了撒加的电话，加隆接通手机，目光俯视楼下，说：“纵横交错的海洋深蓝瞬间燃起幽灵之火，白羽在烈焰中重生，我在俯视着天使的金色的发梢……他怎么来了？”——虽然听不到声音，虽然画面不清晰，但双唇的动作，以及表情由来戏谑变成惊异，完全配得上。

　　下一刻，加隆收起手机。

　　约半分钟后，加隆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前方。接下来，又忽然变得严肃，跟对方争辩似的。

　　然后，加隆离开了。

　　[监控结束]

　　自始至终，另外一个人都在监控照不到的地方。撒加一帧一帧地仔细查看，确保没有任何遗漏，心情随之慢慢平复：“我还是想不起那天的事，Dorney Lake是禁忌吗，为什么会引发系统警报？”　　

　　“给你三天时间，如果还想不起来，我再告诉你。”

　　艾俄洛斯狡黠地笑着，撒加揉着眉心，无奈地沉思着。艾俄洛斯手扶在长椅上，从背后看，仿佛拥着撒加。橘子黄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形成温柔的尘光。一片秋叶被风吹得翻飞，落在撒加的肩上，艾俄洛斯替他拂落在掌心，无意识地转着。

　　回到屋子，已是半夜一点。

　　撒加立刻联系了卡妙，商谈再跟踪拉达曼提斯的事。对撒加的安排，卡妙没有任何异议，只说：“如果出现变故，请第一时间跟我说，绝不能像上次一样忽然失去联络。因为等你，浪费了时间，我还差点暴露。”

　　“抱歉，上次我受伤昏迷，而后又出现记忆障碍，一时没想起任务。”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虽然卡妙的言辞冰冷，不近人情，但却再度直白地阐明了一点：加隆受到枪击的同时，卡妙在执行任务。有过两次任务合作，以及实证，和对卡妙性格的把握，撒加排除了卡妙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