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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关上，留有一只红鞋子；劫走财富的人中，也有穿着红鞋子的女人。”灰衣人目光闪烁，显示他的重视，“红鞋子是继青衣楼后冒起的神秘组织，她们，也许就是真正的渔翁。”

 

    西门吹雪的目光，又开始沉吟。

 

    假大金鹏王死时，手上握着上官飞燕的红鞋子。

 

    石秀雪倒下时，他亦看见了她穿着的红鞋子。

 

    穿红鞋子的，当然都是些女人。

 

    陆小凤和花满楼又坐在珠光宝气阁外的那个酒楼。

 

    数日前，他们初到山西，便是坐在这里喝酒，然后接到霍天青的请帖。

 

    此刻，却物是人已非。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我们是否应该找个鲜花美景的地方散散心，然后再一起回江南？”

 

    花满楼却道：“我想先找西门吹雪。”

 

    “啊？”陆小凤记得，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太好。

 

    花满楼缓缓放下酒杯：“石秀雪临死前，托我将一些东西交给孙秀青。”

 

    陆小凤点点头：“但西门吹雪并不好找，每次我和他出来，除非他找我，否则我从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是实话，西门吹雪不但喜欢单兵作战，而且向来神龙不见首尾。

 

    陆小凤又喝了一杯酒，补充道：“不过，他总会在最适合的时间、最适合的地点出现，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做到。”

 

    花满楼没有说话，他心思比陆小凤细腻，所以想得也比陆小凤多些，他既身在江湖，又生于商贾世家，知道需要花费多么大的人力与财力，建起一张如何四通八达的情报网络，才能在这种事情上掌握最适合的时间与地点。

 

    但这个时候，花满楼却不想和陆小凤讨论这些。

 

    他微微仰起头，黄昏的风正从街道后面的山上吹来，风中有草木花香，也有淡淡的药味。

 

    “西门吹雪要替孙秀青疗伤，就一定会买药，所以问问附近的药店，有谁在这几天频繁买药，或者就能找到一些线索。”

 

    陆小凤抬头一看，酒楼的对面，果然就有一间药店。

 

    他马上起身：“你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问。”

 

    陆小凤的运气很好，因为那个长着一对兔牙的药店老板娘的女儿特别告诉他，这几天有一个穿灰衣服的客人，天天来店里买药。

 

    穿灰衣服的，当然不会是西门吹雪。

 

    但买药这种事，本来也不是西门吹雪干的。

 

    所以陆小凤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敲了一扇门，据说是那个灰衣人出入的宅子的一扇门。

 

    那扇门就在这条大街上，距离珠光宝气阁和他们住的客栈，都很近。

 

    门两边，是高墙大院。

 

    一座繁华闹市里的高墙大院。

 

    开门的是一个灰衣人，面目却相当的儒雅和善，虽然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灰衣灰帽，但看起来却像个温文有礼的青衫学士。

 

    “我想问一问……”

 

    对方却直截的道：“阁下可是庄主的朋友陆小凤？”

 

    陆小凤竟然就在这里，找到了西门吹雪。

 

    当他和花满楼一起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陆小凤还是不能相信，西门吹雪就住这在这个地方。

 

    但他们很快就看见了西门吹雪。

 

    他一身白衣招展，正坐在二楼的阳台。

 

    一个竹木搭成的阳台。

 

    阳台上景致很好，正对着院中茂盛的草木，外面的街道很热闹，这里却很静。正是黄昏时候，温暖的阳光照着木叶的清香，便如世家大院的深宅。

 

    “西门，你每次出门，都要买一座房子来住？”喝茶的时候，陆小凤还是不能相信。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只有觉得方便的时候，才会买一座房子住。”

 

    陆小凤咋舌，他还没听过有人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门买一座房子住会比住客栈更方便的。这种话，只有真正有钱又不将钱当钱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就连霍休，也说不出来。

 

    想到霍休，他便约略地将霍休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当然没有责怪西门吹雪没有像往常一样及时出现，西门吹雪身边难得有亲近的女孩子，现在终于有个孙秀青，作为朋友，他应该替他高兴。

 

    就像一切关心朋友的人那样，他明知故问：“孙姑娘是否也在这里？”他说的时候，还留心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希望可以发现一些可供日后八卦的端倪。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却依然面无表情。

 

    一点表情都没有。

 

    陆小凤还不死心，花满楼却已开口道：“请问庄主，孙姑娘是否方便出来一见？”感觉到西门吹雪扫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解释道：“石秀雪有些……遗物，希望能托我交给她师姐。”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他用不着回答，因为孙秀青已经出现在阳台。

 

    她的脸，还是很苍白，但是气色看起来却不算差，而且那种苍白的秀气，更是让她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美丽。

 

    她本来就是个美丽的少女，而且待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接受他的照顾，就算身体再差，心情也不会太差的。

 

    但她看到那双短剑，马上便感到又有泪要流出来。四个师姐妹中，她与石秀雪感情最深，所以石秀雪才会托花满楼将遗物带给她。

 

    一对短剑，石秀雪用的双剑，是唐朝公孙氏传下的“剑器”。还有一幅红绸，一幅未绣完的红绸。上面是一个鸯，鸳鸯的鸯。

 

    孙秀青颤声道：“她是不是还留下一只红鞋，一只绣有鸳的红鞋？”

 

    花满楼黯然道：“那个绣完的红鞋，她说要送给我，未绣完的鸯，请你帮她绣完。”他的声音，已低了下去，“她还要我告诉你，她不遗憾。”

 

    孙秀青低下头，似是哽咽：“我师妹喜欢穿红鞋子，但她平时只有一只鞋子绣着鸳。她说过，当她遇到意中的男子时，才会亲手将另外一只鞋的鸯绣上。”

 

    花满楼更加黯然，上官飞燕是欺骗他，但石秀雪对他，却是既真且纯的感情。

 

    可惜，他却不能像西门吹雪保护孙秀青一样保护她。

 

    那默然无语的黯然神伤，便又令陆小凤受不了，他马上说道：“石姑娘的心愿，便请孙姑娘替她完成了。我和花满楼，这几天或者到处散散心，然后就一起回江南去。”

 

    孙秀青却抬头问：“我大师姐和四师妹呢？”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出事实：“你四师妹叶秀珠爱上了霍天青，已被霍天青灭了口，你大师姐……恐怕也早已凶多吉少。”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孙秀青，马秀真，其实就是叶秀珠杀的。峨眉四秀，除了孙秀青，其他的下场，都实在太凄惨。而数日之前，她们还都是四个活蹦活跳的美丽少女。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他只有转向西门吹雪：“西门，如此孙姑娘的伤，就拜托你了。”

 

    西门吹雪点点头。

 

    黄昏的风，便吹凉了最后一丝茶温。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一早预留了地道，却在最后一刻才动手。此人不仅早有预谋，而且在时机上捏拿得分毫不差，不是总览全局的人，绝对做不到。】猜猜这个人是谁？

 

    

 

    第8章 青梅煮酒待君酌

 

    

 

    陆小凤和花满楼走了。

 

    西门吹雪和孙秀青却还坐在那里。

 

    孙秀青没有说话，她一直摸着那块红绸。数日之间，她往昔十多年最亲近的师父与师姐师妹，便已经永远离开她，而这幅未绣完的红绸，竟已是唯一的纪念。

 

    西门吹雪也没有说话，他向来不擅安慰别人，也不会安慰什么人。18

 

    但仿佛本能使然，他却伸出手去，触摸了那两把短剑。指尖抚过雪亮的剑锋，有寒冷而细腻的质感，是淬炼得极好的上好金属，果真是唐朝的名器“剑器”。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剑器。

 

    孙秀青的目光，也转向这两柄名剑，忽然道：“其实我师妹本来并不喜欢穿红鞋子。”

 

    西门吹雪手指轻轻一弹，剑身便发出一声清吟，彷佛还可见当年那剑气舞动九霄的绝唱。

 

    “但去年她去了一次东南，认识了一个叫公孙兰的剑客，据说是唐朝公孙大娘的传人，剑术极高，对她也很好，还将这两柄剑送了给她。从那时起，她才开始穿红鞋子。”

 

    公孙兰绝不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因为她太低调，但西门吹雪却知道这个人。只是他不知道，公孙兰竟是红鞋子一员，而且以她的身份，很可能便是红鞋子的首领。

 

    孙秀青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她握着手中的红绸，倚在栏杆，说不出的伤感、惆怅，还有说不出的疲倦。

 

    西门吹雪站起身，动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