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化心中暗叹一声,“这是老夫的产业,贤侄不必害怕。”
杨牧僵硬地扯扯嘴角,心中暗骂一句,不早说。
掌柜的重新上了热乎的酒菜,还沏了一壶冻顶乌龙,便又回到了后厨忙活。
“不知道世伯今日坦言相告,是何目的?”
贾代化倒了一盅子茶,用一个剔红双凤纹镶宝石漆盘托着,递给了杨牧一盅。“不过是憋在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贤侄不要多想。”
杨牧险些被贾代化这老狐狸气的吐血,随便聊聊,就说这种可以够得上灭九族的话;随便聊聊就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现在胃里还有几分不舒服。
贾代化望着青白釉莲花纹花瓣粉红茶海里升起的热气,“贤侄莫要生气,尊老爱幼,也算是一种美德。听老头子念叨念叨吧!”
贾代化拿起茶海倒入闻香杯之中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说真是好茶,“老夫这辈子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唯有二子放不下,长子敷自幼身体不好,那一年拼命下场一试,倒是中了个同进士回来,可惜大部分时日都是缠绵病榻,这辈子估计也就是在翰林院喝喝茶了。”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次子敬,倒是有几分天分,书也读得可以。可惜为人太过孤傲,想必将来不能成大器。”
这么一看,宁国府虽然现在风光无限,但是危机四伏,最大的危机就是后继无人。
嫡长子病歪歪地,随时都有可能送命。嫡次子自命清高,生怕凡人打扰了人家的修行,每日钻研沉迷于黄老之学,一副清心寡欲修炼成仙的模样。
也难怪贾代化着急,“这两子都是贾某的嫡子,本来就应该相互扶持,一文一武,哪成想这样了。剩下的庶子,不止年幼,且上不了台面,不提也罢。”
轻轻放下茶盅,“我在一日,这府里还好说。等我哪一日不在了,才是真的麻烦了,毕竟人死了,恩怨还是会继续的延续下去。”
杨牧心理很是赞同这话,恩怨这东西,倒是和血脉似地,总能一代代流传,要不当皇帝的总喜欢诛人九族呢,不就是图个保险嘛,一劳永逸。
杨牧起身亲自拿起茶海题贾代化斟满茶,递过去,这才看到贾代化用的是一个玉石的茶盏,上面有着玉龙饕餮纹,整个茶盅并盏托浑然一体,一看就知不凡。
杨牧沉声道:“小侄也对二位世兄仰慕已久,要是贾世兄到翰林院任职,到时候还要请敬世兄多多关照。”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世伯的一长串话,有什么证据吗?就算是非亲眼所见,也要让在下感觉到一二层诚意。”
贾代化难得对杨牧发自内心的笑了笑,“东西是没有,要是真的流传出来一半个物件,估计老夫就坐不到这里和你品茶了。”
咯噔一声,一块玉佩留下,“要是有麻烦不妨去找另一半玉佩的主人。”顿顿道:“这馆子的味道不错,有时候点一壶茶,能在这里呆上一整天。”
贾代化就顶着风雪离开了。
杨牧没有起身,只是望着贾代化的背影,突然觉得对方有些萧索的味道。
回过神来,开始细细思考,这贾代化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事情是真的吗?要是真的,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难道贾家已经沦落到了只能靠一个“外人”来处理?抑或者自己和贾赦之间的事情已经,已经广为流传了。
再想想整件事情,实在是都赶得上志怪小说了。想的脑袋都大了,也没有理出一点头绪,索性决定先回府再说。
身边的小厮进来,躬身道:“大少爷,小的把家里的马车赶来了,雪越发大了,还是不要骑马的好。”抖了抖手上的大衣,是一件皮大氅,金光闪闪地,是用鸭子毛做的,上面绣着暗纹,杨牧一看就明白,是母亲的绣活,披上后心理暖哄哄地,好受不少。
出了酒馆,登上马车,听着车轱辘转动发出的声音,思索着事情。
那面,长随已经递过了一个包囊,里头是热乎乎梅花饼,闻到香味,终于感觉到饿了,折腾一天,又和贾代化一顿虚以为蛇,肚子早就扁了。接过来玫瑰饼,就着热茶,吃了七八块,才堪堪住手。
回到了杨府,迈脚进去,却又出来。长随极为不解,“大少爷不妨先回府中,今天姑奶奶回来了。太太特意交代了,让您回来去请安。”缩了缩脖子,“何况这天气这么冷,天也快黑了,再刮上鹅毛大雪,病了就不好了。”
杨牧点点头,“待我换过衣服,就去给姑妈请安。你们也都回吧,怪冷的。”
杨氏回娘家,杨牧身为小辈自是要去拜见一番。更何况,杨牧也想知道王子胜的情况,上次听林如海说了一句就要班师回朝便没有下文了,朝中也没有人提起,也不见书信,心理本就挂念。
杨牧换了一身常服,便到了主院中。不只是姑姑杨氏,连同父亲杨颉也在,母亲李氏在一旁陪着。
看到杨牧进来,杨氏笑道:“这才几日不见,哥愈发进益了。”
杨牧笑着给父母请安后,冲杨氏寒暄道:“姑姑总是取笑侄儿。倒是表弟,好久没有消息,不知可好。”
杨氏眉宇之间有几分愁容,强笑道:“胜哥还好,只是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杨牧安慰道:“胜表弟这一去,想必就能得了军功,到时候回来光宗耀祖。”
杨氏勉强道:“就借咱们牧哥的吉言了。”
杨牧岔开话题,转而谈论起了小表弟王子腾,“钱先生素来喜欢饮酒作诗,这几日天公作美,倒不妨让腾哥随着先生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学上一些文人的做派。”要是投缘还能被收为弟子,毕竟这等有真学问的人,愿意当先生的实属凤毛麟角。
杨氏一听,眉宇之间就有喜色,迟疑道:“不是听闻钱先生已经不喜收弟子了,这会不会适得其反。”
杨牧道:“这就看缘分了,要是投缘,也不是不可以。姑母不知道,当年里,荣国府的贾世兄就是这样入了钱先生的眼,才被收入门中的。而且,得先生教诲一二,也是好的。退一步说,让腾哥去松快一二也没有什么。”
杨氏点点头,“那就一切都拜托给牧哥了。”
李氏笑道:“姑奶奶有事就应该吩咐他们做晚辈的。今天这天正好吃点热乎的,我吩咐了厨子把铜锅拿出来,将羊肉牛肉切得薄薄的,还有庄子里的小菜,咱们直接涮锅子吃。”
杨氏道了一句,“有劳嫂子。”
李氏便亲自下去准备了,这面杨颉才指了椅子道:“坐下吧!听你姑母说话。”
杨牧按着规矩坐在了杨氏的斜下手。
杨氏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胜哥那里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前几天又听人道,说是前线不利,好像是遭到了伤寒,病倒了一大片,害的我在家里也吃不好睡不下,本想着让家里的长随跑一趟,送些东西,也被老爷拦下了,说是这些日子不易多事儿。”用帕子擦擦眼泪,哀怨道:“这哪里算是多事儿,胜哥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呀!”
杨颉叹道:“妹夫也是小心,毕竟这些日子哪家不都是紧闭家门,生怕触怒了上面,毕竟风波还没有过去,这时候真是要谨慎。”
杨牧安慰道:“姑母莫要心急,其实胜哥晚些回京也是好的,省的被牵连一二,朝中实在是不太平。大军之中自有军医,若真是有伤寒,自然会有折子上来,兵部至今唯有动静,想必就是以讹传讹。”
杨氏哽咽道:“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儿,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都这么久了,到底如何也没有准信,书信全无,实在是…”
杨颉打断了杨氏的哭诉,“不要瞎猜想,若是心理慌得很就去拜拜佛,抄抄经书。剩下的自然有人管,每日里都闭紧门户就好,看好家里人,不要添乱,外面的事儿,自有人料理。”
杨氏这才点点头,杨颉叹口气,毕竟是嫡亲的妹妹,放软口气道:“放心吧!胜哥那里我会盯着的,有消息自会告诉你。你嫂子备了锅子,去用膳吧!”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爬起来了,这几天大姨妈到访,那个疼呀,家里没有暖气,还阴冷阴冷的,都过了五一了,居然在家里还穿着毛裤,好冷{{{(>_<)}}}
☆、第107章
待到姑嫂二人离开,杨颉才望着背影叹了一口气。
冲着杨牧道:“衙门里的事儿忙吗?”
杨牧便将今天在贾代化那里听到的事儿复述了一遍,恭敬道:“这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儿子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还请老爷示下”
杨颉思索半晌,“既然是贾家的事儿,还是让贾家让你去解决就好,不要去瞎掺和。”
杨牧只得应下,岔开话题问道:“北征大军至今没有消息,实在是让人忧心,朝里也是人心浮动。”左疯子带走的可是圣上的嫡系部队,也是整个国家最精锐的部队。
要是有个万一,圣上的势力必定大减,尤其是这个时候,只会更加动荡。
杨颉喝道:“不要瞎猜想,本本分分干好你的活就是了。左疯子那里是那么好相于的,再者,不过是些鞑靼人,二十年前就被贾代善吓破胆了,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杨牧应下,陪笑道:“儿子也是胡乱操心,不过这些日子倒有不少探口风的,儿子都糊弄过去了。”顿了顿,杨牧试探的问道:“也是想有个准备,省的手忙脚乱的。”
杨颉叹道:“前方传来了密报,一切安好,鞑靼人正在内斗,圣上也很是满意,不过,班师回京还要些时日,毕竟京城这趟水,圣上是舍不得让左疯子被纠缠其中的。”
杨牧微微安心几分,那就是说应该是安全的,最起码整体上北征大军都是有功的,想必王子胜也不会太差了,回来后加官进爵,最起码加官是肯定的。
杨牧心理也松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如海,正好三人一块儿聚聚。
陪着杨颉用过晚膳之后,杨牧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洗漱之后,便在软榻上歇了。
第二日,感觉有几分头重脚轻,懒得动弹,便让长随去告假,等到长随回来之后,还附带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宁国公贾代化于昨晚暴毙身亡。
杨牧本来还只是有点不舒服,一听到这个消息,手脚冰冷,犹如跌入冰窖一般,杨牧哑着嗓子问道:“怎么回事儿?细细说一遍。”
长随道:“小的去给大少爷请假,半道上遇到了宁国府的人,都带着孝,小的便多嘴问了一句,原来是他家老爷去了,听所早上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冰凉了。”
长随剩下的话语杨牧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只是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一句话,“贾代化死了”。
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一同喝酒谈天说地,今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这让杨牧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时间,各种想法纷至沓来,感觉脑袋更是沉了几分。
挥手让长随退下,吩咐丫鬟传话,让自己的小厮张怡和张安去细细打听一番,将事情的始末都问清楚了,并去一趟城外荣国府的庄子上,看看贾赦那面的情况。
杨牧吩咐一番,便有几分撑不住,就昏昏沉沉地睡下,这一觉就睡到晌午,才觉得腹中饥饿,方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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