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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闭的眸子动都没动，瘦削的身子斜倚在窗边，这是他贯有的习惯，当年再无梦楼时是这样，如今就算换了个新地方，只要他是半花容的一天，这习惯就不会改变。

 

    「……他会来的，他也必须来！」红唇张张合合的说，他是那般笃定，仿佛他跟潇潇早就约好了一样。

 

    「就算你等到他又怎样，他不会爱你的，半花容……你该死心了，纠缠这么多年，他这样的对你，你为什么还不肯死心！」

 

    美好的唇笑了，「谁说我还想要他爱我，从前他不爱我，现在更不可能，如果他爱我……怎么会把我送到这里来，我不是不死心，我早就没心了………」裸足踏下地，半花容缓缓向佾云走去，跟着把身体倒进佾云怀中，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身子给风吹冷了。

 

    被动的接住他的身体，这才发现半花容的身子是冰冷的，佾云不发一语，仅仅是抱住怀中的身体，想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温暖他的身体。

 

    舒适的窝在佾云的怀中，半花容安稳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安心的闭上眼睛，恢复视力之后他反而常常把眼睛闭起来不看任何东西，单单用听力跟说话来沟通，不再相信眼睛所见的。

 

    「佾云……」悠悠的问。

 

    「嗯？」未束的发丝飘出淡淡的清香，半花容的身子骨好单薄，大概吃的也不多，他几乎都不长肉，把自己饿得只剩一份骨头罢了，就是这样他的身子才会这么冰冷，没有内力护身，他的身体甚至比一般人还要不堪。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爱我……？」

 

    先是沉默，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会，亦或不会？佾云优雅的眉型扭曲起来。

 

    想了半天，他才开口，「爱有那么重要？」

 

    「当然，因为没有人爱过我，我只是想要一点爱，舍弃了所有只为了要他的一点爱，我最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权势、野心、地位、武功、眼睛、身体全给赔上了，潇潇还是不爱他，呵呵……潇潇还是不爱他哪，那他也不要爱潇潇了，他累了，也倦了。

 

    「半花容……你、你的家人呢？」佾云帮他整换了一个姿势，让他更舒服的靠着自己，也让自己的手可以抱住他的腰。

 

    「……………没有，我没有家人。」所以我想给自己找家人，可是又偏偏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个孤儿，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吃，我为了要养活自己，为了要看到明天的日出……我什么都干……只为了换取一顿温饱，只为了不要饿死自己。」多久了，他不曾回想过从前的自己，不是他忘了，而是他不愿意去想那段过去，而今再回想起来，眼眶不觉又酸涩起来。

 

    佾云收紧手臂，静静听着他说话。

 

    半花容咬着嘴唇，用力到破皮流血，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不掉下来，透明的泪水沿着脸颊落下，「我跟狗抢东西吃，那时候想卖也没人要买你，抢不到吃的就用偷的、抢的，一天有一个馒头就不会饿死了，捱到了十几岁，有个男人把我带回去，教我武功，也拿我来当女人用。」停顿了下，「我学了他所有的武功，然后用他教我的功夫杀了他，呵呵……从此我有了谋生的工具………」

 

    「不要说了！」佾云阻止他继续回想，听半花容嘴里说的轻松，但每一个记忆都是他心底的一个伤口。

 

    「我要说……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我会了武功之后，又不断的学其它的功夫，拜师也好、偷学也罢，花了几十年我终于有了一身绝世武功，在武林中，强者为王，所以我要称霸中原武林，我要让每个人都败在我脚下，所以我跟你们结为兄弟，哪里知道这一步棋却让我自己一败涂地，输的一塌糊涂，落到今日的处境哪！」

 

    佾云捂住半花容的嘴，「我不要听了，你也不要说了！那些事就让他永远藏着，你也不要回想了！」

 

    骨瘦如柴的手腕拉下佾云的手，「让我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只说给你哪佾云，你听我说完吧，拜托你！」

 

    「……」

 

    「我不知道为何会喜欢潇潇，就像雨电总是相依，我喜欢他喜欢到所有的野心都消磨殆尽，什么称霸武林也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要他一个潇潇爱我，只要他爱我……我甘心退出武林，不再问世事，从我有了武功那一天开始，我只晓得追求更强大的武功，我想象不到有天我失去武功时的景象，可这一切却因为潇潇而有了改变，我所追求的从至高的武林地位变成潇潇的爱，可是武林地位亦得，潇潇的心却永远不是我的……」

 

    「……」

 

    「如果早知道爱情会如此伤人，我宁愿不要爱，我宁愿无情无心，可是我却用那些去换一个男人，任凭我付出了所有，那个人一样不属于我，这──有多可悲哪！」

 

    「只是你爱错人了。」佾云悄悄的说。☆油炸☆冰激凌☆整理☆

 

    「如果你是潇潇，你会爱我吗？佾云……」

 

    「会！」

 

    半花容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你真是个好兄弟，如果下辈子我还可以为人，我一定爱你，一定不再爱潇潇了，爱他太苦了，太苦了……」

 

    「为什么要下辈子，这辈子你就可以回头了，只要你回心转意──」

 

    摇摇头，「不可能，再过几天，就会有一堆人等在怡香院外杀半花容，我想……半花容这一次会真的死了的！」

 

    「你在等潇潇？」

 

    「嗯，我等他来了断这段情！」

 

    佾云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如果潇潇他爱你的话，你是否──！」没说完的如果，被半花容自己打断了。

 

    「呵呵……如果他现在爱我，呵呵……」心头一阵痛，「……来不及了，我已经不爱他了，他让我到这里来，我不恨他，他要逼我上绝路，我也不怨他，我的爱已经被消磨殆尽，既无爱，何有恨，我的心已经死了，他爱不爱我又如何呢，佾云……你不是要我看开吗？我终于可以看开了……」

 

    「你是在寻死，为何不跟我离开此地，你既已看开，何必非死不可！」

 

    「累了，也倦了，我宁愿重入畜牲道，还我一身血腥罪孽，也不愿再为人，受这感情的折磨！」唇边挂着微笑，「你若当我兄弟，送我一程，不要再留我了！」

 

    「你老是逼我做这种不讨好的事！」

 

    「呵呵……这是我最后一回求你，帮我这一回吧！」

 

    「你──我前世不知欠了你什么债，要我这辈子这样来还！」佾云又似抱怨，又似无奈的说。

 

    半花容离开他的怀抱，走到窗边，风铃随风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天上乌云聚集，想等一会儿又要下雨了，约莫是潇潇又在心情不好了吧！

 

    「替我告诉他，一年之约将至，我等他来了断！」这些恩恩怨怨，是非对错，将就此了结。

 

    「嗯，我替你转告他！」

 

    ◎○◎○◎

 

    「听说半花容将在现世！」

 

    「虾米，那个万恶魔头再次现世，会让武林再度落入阴风血雨的！」

 

    「不知素还真要怎样对付他！」

 

    「哀，正道高手纷纷，难道怕他一个半花容！」

 

    「不过……若是潇潇帮助他，那可就不同凡响了！」

 

    「潇潇，潇潇不杀他就是千幸万幸了，半花容指望潇潇帮他，别想了！」

 

    「那……我们也来去凑热闹，看看半花容要怎么死！」

 

    「好啊好啊，那是半花容真的出现，我们就联合起来杀了他！」

 

    ◎○◎○◎

 

    生亦何乐？

 

    死亦何哀？

 

    一年之约已到，潇潇还是没出现，是了，半花容心里早有谱了，那个男人又怎么会如他所愿的出现了，好吧，既然潇潇不肯来跟他了断，那就只好这样了，当人一死，什么欠债也都消失了吧！

 

    放下头发，亲手整理这一头属于他的红黑发丝，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梳理这些头发，今日过后……也许就没机会了吧！

 

    脱下花雨的衣裳，换上半花容那套灰色衣袍，那是佾云替他拿来的，不知道他打哪找来的，不过真跟他从前那一套衣服一模一样的。

 

    整理完毕，半花容准备离开怡香院，才走到门边，小婢女站在边上哭红了眼睛。

 

    「你哭什么，不是一天到晚要我走，我现在真要走了，你有什么好哭的？」半花容揉揉她的头发。

 

    「主子，我、我舍不得你！」

 

    呀然失笑，「你知道我是谁吗？若知道了，你就不会舍不得我了！」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主子啊！」小婢女乎地大哭起来，虽然只相处了一年时间，但主仆情谊依旧是在的。

 

    「我是半花容，不是花雨，你不要哭了，没什么好哭的！」叹口气，径自穿越小婢女，往外头走去。

 

    但走没几步路，又给佾云挡住了。

 

    「你当真要出去，外头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你别忘了，现在你全身功力尽失，随便一个家伙就可以伤到你，甚至也可以要了你的命！」

 

    「无所谓，早就该了断了！」走过佾云，半花容继续往外走。

 

    走到怡香院的大门口，外头真聚集了不少的人，当他一踏出大门，数十双眼睛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不是半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