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神地抬起头问他:“那,那,小鱼总,公司最近好吗?”
俞小鱼说:“还行吧,就是你不在,你们组那三个制图没了主心骨,施工图画得乱七八糟,我早上就说他们了,画成那样也好意思问甲方要设计费?”
黄学平说:“收都收了,难道还回去啊?”
我漫不经心地说:“就是,收都收了……”
俞小鱼说:“烧坏脑袋了?你的要求一直都很高,让你看到他们画的,非把你再气回医院。”
我魂不守舍地应道:“是的是的,要对客户负责……”
闲扯了许久我有点累了,微微皱了皱眉,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边上的庒予乐说:“不早了,平平还没吃晚饭和小鱼总早点回去吧,我留在这等智美姐回来再走。”
黄学平傻兮兮地说:“我吃了两苹果了不饿的。”
俞小鱼扯扯他的袖子:“走吧,你没看到智新都累了吗?”
黄学平看看我,我裂开嘴冲他笑了笑,他说:“哟,笑得这么丑肯定是真累了。”他摸摸我的脑袋,“行吧,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我说:“好的,你用三浮劲滚出去。”
俞小鱼说:“不急着回来上班,把身子养好,有我帮你看着。”
我说:“谢谢小鱼总。”
黄学平和俞小鱼走了,我和庒予乐大眼瞪小眼干坐了一会儿,我神游太虚,他若有所思,我说:“乐乐,要不你也回去吧,我没事。”
他却问:“你真的不想知道谁打过电话发过短信给你?”
“啊?不,不用了……”我回过头,庒予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被他盯得心虚,我狼狈地笑了笑,“除了你们两个和诈骗电话,还有谁会找我啊……”
“不看你怎么会知道?”他从我的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不用,真不用看!”我伸手就去抢,庒予乐站起身后退一步躲开了,“乐乐!”我瞪他,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我,我无力地往后一倒,别过头去,浑身跟针扎似得刺痛,不看我也知道是谁,看到了只会让我更难受更愧疚。
“陈唯璞……呵,42个未接电话,3条未读短信。”庒予乐把手机塞进我手里,“你以为你刚才掐头去尾尽量不提到他,我就会以为没他什么事?”
“……你别说了。”我垂眼怔怔地看着手机,“我心里,不好受。”
“他今天来过公司了。”
“啊?!”我错愕地抬起头,“他来……干什么?”
“说的好听是来看样品的……”庒予乐坐了回来,帮我把枕头按平整扶我躺下,“眼神一直往你的座位瞟,道貌岸然东问西扯赖了一下午,临走前终于忍不住问忠哥你去哪儿了。”庒予乐轻叹道,“他那种人居然也会有这么无助的时候,找不到你,他真的心急了吧……周智新,我劝你一句,没事别折腾了,把人赶走了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事,我就不会后悔。我说:“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想知道你们两个好好的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我自嘲地笑了笑:“真心相爱的都未必能在一起,更何况我们这种……这种还不怎么爱的。”
“你这么说就太伤人心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就是这种人。”
他神色复杂盯着我看了许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我姐回来了,见我醒了,她冲过来抱着我的脑袋又骂又笑,我说:“大姐哟,有外人在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呀?乐仔,家丑不能外扬,你先回去吧。”
庒予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说:“你好自为之,我明天再来。”
我懂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哎呦喂,周智美,你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就是没死我才哭的,你这个小王八犊子!”
“呀呀呀呀!你也滚回去吧!放开我!又要晕了!”
“你麻痹三天没洗头我以为我愿意抱着你这颗臭头啊?!”
手机响了,我一个激灵。为什么今天才发现,天下贰的登录音乐这么刺耳……
我昏迷的时候无比想从那场反复的噩梦中醒来,可是醒来以后要面对却的是无止境的折磨,我对他,他予我……
还是别醒好,至少我可以再多感受几遍他给过我的温柔。
☆、既幼稚还自以为是
那时的我既幼稚还自以为是,不管不顾陈唯璞的意愿偏执地认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都是对的,“执迷不悟”像柄双刃剑抵着胸口横在我和他之间,每向对方走近一步刀刃就切深一寸,直至面对面的两个人刺心断肠鲜血淋漓。
没人告诉我们,该如何去拥抱对方。
我挂了他的来电,关了手机,闭上眼又全是他。无所遁形。
幸好庄予乐怕我无聊带了些纸笔来,我还能靠涂涂画画分散注意力。我坐在阳台上,身子躲进阴影里,只把腿伸出去晒太阳,忽然想起高考前的美术集训,也是冬天,我怕晒,可老坐着脚又冷,经常用这样的姿势靠在窗边画石膏像,老师说今年的统考素描估计还是默写人物肖像,你们有空多画几个,什么中年男人啊老年妇女啊肯定能用上。一个同学举手提问,会不会要我们画帅哥呢?老师说也有可能,我说我要画周杰伦,老师说你画周结巴就是跑题,只能拿0分,明天对着谢霆锋的照片画两张规范一下自己的审美。整个画室的人哄堂大笑。我不服气说,老子审美才没问题!老子画个自创的绝世帅哥给你们瞧瞧!于是我借着饥渴骚钙的想象力画出一个自己的理想型,分分钟想被他上的那种,惊艳了所有同学包括老师。当然,最后考试没用上。对了,我当年的理想型长什么样啊?凭着已经模糊了的记忆在纸上勾勒下他的五官。
“眼睛……应该再深邃些……”看我时的眼神却总是温暖的。
“鼻子,鼻梁好像还要再挺一点……”吻我时总是鼻尖先碰到我的脸。
“嘴唇很薄,触感不太好……”视线渐渐迷蒙,我仰起头把不争气的眼泪硬憋了回去,将纸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去你妈的!”我轻声骂道,用袖子使劲擦脸,“妈的,老子要回家玩游戏!”
傍晚,黄学平来看我,我问:“乐乐怎么没来?”
“他说他有点事,明天再来。”
“哦,那公司见吧。”我嘟哝道,“我明天出院,后天就去上班。”
他瞅了我一眼:“你这什么表情?出院多好,你喜欢在医院待着啊?”
“单人病房,有人伺候,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不能玩游戏,还有什么不好的?”
“那你一辈子住这吧。”黄学平抽走我手里的画随意翻看了几张惊叹道,“哎哟呵!wuli智新真大触!他们嚎着天下同人不发达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露两手。”
“懒。”我换个了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再说了平时要打架下战场刷副本哪有空画这个。”
“咦!这个云麓哥的脸有点像我啊!”
“就是你。”
“哇,这个魍魉小哥跟乐仔一模一样!”
我木然地看着黄学平:“他戴着面具你也能认出来,real服。”
他眨巴眨巴眼说:“……腰身像!”
“我画的五仁行不行?”
“你可拉倒吧,五仁明明是个小胖子,耶?这个冰心妹子像小稻!不过,小稻哪有这么瘦。”
“我要告诉小稻你说她胖。”
“不是胖,是丰满,你懂不懂语言的艺术?你别以为你是个基佬就可以随便乱得罪妹子。”
“喂……”
“怎么?”
我拿过杯子喝了口水,装作不在意地问:“姓陈的……昨天去过公司了?”
黄学平很干脆地答道:“对啊,今天也来了。”
“噗!咳咳咳咳。”一口水呛进了气管里,我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去,呛着了?”黄学平忙坐到我边上拍拍我的背,“又没人跟你抢水喝,你喝这么急干嘛?”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歇了口气问,“他又来干什么?”
“说对工艺有点疑问所以来工厂看看。”
“然后呢?”
“然后,本来应该我带他去的,乐仔说正好要去工厂一趟顺道陪他去了,就没我什么事咯。”
“这样啊,他说什么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黄学平耸耸肩。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姐姐姐夫来给我送晚饭我就让黄学平赶紧回家顺带帮我向游戏里的小伙伴问好,我边吃边听周智美絮絮叨叨脑袋都快炸了,吃完我就把他俩打发走了,他俩刚走到门口……陈唯璞却来了,还跟周智美打了个照面。
他失神地望着我,我诧异地看着他,周智美警惕地瞪着他,姐夫不明所以地看看我看看他再看看她。
周智美问:“这谁啊?”陈唯璞回过神来对她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周智美说:“你闭嘴,我没问你,周智新,这人谁啊?”
“啊?”我被难住了,这让我什么回答?领导?不对啊他管不着我;同事?不对啊他和我又不是一个公司的;甲方?好像又太生疏了点。
陈唯璞说:“你好,我是智新的朋友,来看看他。”
周智美打量了他一圈,嫌弃地说:“怎么来看病人也不带点水果牛奶?”
“嗯?”陈唯璞愣了愣,说,“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周智美一叉腰,骂道:“嗨!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还能有下次啊?你出院的时候医生护士会跟你说再见吗?”
虽然陈唯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我姐撒起泼来他一定招架不住,我忙说:“姐,你干嘛呢?人家好心来看我,你你你赶紧回去吧,姐夫呢?你俩赶紧回家造人,去去去去。”
姐夫终于反应了过来,搂着周智美的肩膀往外走:“走吧走吧,别妨碍智新跟朋友聊天了。”
周智美指着陈唯璞:“你少说两句早点走啊,智新身体还没好……”还没说完她就被姐夫拽走了。
陈唯璞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他看着我,眼神里渐渐参杂进了太多我不想懂却偏偏能读懂的情绪,让我心如刀绞。
多年后,周智美谈起这段往事,她说第一眼见到陈唯璞就没来由的觉得,这个人长得真讨厌忍不住想骂他两句。我说,咱俩到底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也是。她说,早让我知道他老欺负你,我就该拿个扫帚把他打出去。我说,你千万别,我舍不得。她说,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迟早死他手里。
我说,已经晚了。
☆、罗马假日的结局是什么?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为了不让陈唯璞发现我慌张得手都在发抖,我把手伸进被子里死死抓着床单,小口小口喘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缓缓看向他,他还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与我对视了许久他才犹豫地问:“我没打扰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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