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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由很简单，因为路过的此前从未和一个真正的泰尔人交过手。

　　泰尔人的一些种族设定参数他还是见过的，比如他们的敏捷是人类的一点一倍，短时爆发力是人类三倍，耐力却只有人类的三分之一，但在这样一个不走寻常路的近战猛士面前，一切数据都停留在了数字上，变得无法预测，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像个谜。

　　最引以为豪的预判能力失了效，路过的就不得不陷入了你来我往的消耗战。

　　越是打他就越困惑，这泰尔人有时候看着经验老道，总能避开他的一些关键攻击，有时候却表现得像个彻头彻尾的小白一样，连最基本的闪避CAO作都不会。

　　更可怕的是，他看了出来，对方并不怕死。

　　看起来两人是各有损伤，可实际上人类的血线始终压了泰尔人一头，加上泰尔人耐力先天不足，如果真这么缠斗下去，先死的不会是浦亦扬。

　　至于么？只是第一次见面，就宁可死一次也要把他逼上绝路？

　　浦亦扬难得有些烦躁，借着手快丢了个震波弹出去掀翻泰尔人，一个侧翻摆脱了钳制。

　　泰尔人像是头一回见识到震波弹这常见道具，原地坐着发了好一阵愣。

　　机会来了！

　　路过的一个前冲加跳跃，手里的匕首往地上的泰尔人胸口捅去。

　　这个大招下去，泰尔人的血量怎么都该降到达五分之一的残血线，按照DELTA的规则，他将失去行动能力。

　　谁知就在匕首快碰到对方胸前盔甲的时候，泰尔人动了。

　　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迎着匕首挺起了上半身，原本垂在身侧的空着的双手也跟着举起。

　　浦亦扬直觉要糟，可以他手速，变招还来得及，后退到安全区却晚了，他只能继续让路过的完成跳刺的动作，就是稍稍变了变方向。

　　匕首划过金色的胸甲，溅出一簇火星，最终抵在了泰尔人毫无防护的喉咙口。

　　而泰尔人也不知何时又持枪在手，枪口正对着人类的眉心。

　　两人僵持了片刻，浦亦扬瞄着占了大半屏幕的枪口，一腔苦闷无处诉说。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他小声嘀咕，“我这一安分守己小良民，一晚上就给人拿枪指了两次脑袋？”

　　刚才那瞬是他大意，低估了泰尔人的反应能力，没看出来对方是借着被震开的短短一刹学会了怎么充能，又把枪给切了出来。

　　此时指着他脑袋的这把枪，可不会是虚张声势。

　　屏幕里，跪在泰尔人上方的人类率先扔掉了手里的匕首。

　　“别别别开枪，”路过的怂之又怂地举起双手，“你要啥我都给你。”

　　泰尔人没按动扳机，也没马上挪开枪管，就是看着路过的，一张俊秀到堪称完美的面孔冷冰冰的，过了一会才开口：“这么说，你认输了？”

　　DELTA里的声音和容貌一样，都是可以与真实情况建立映射，也可以完全虚拟的，这个泰尔人的声音浦亦扬从未听过，就是语气好像有那么些许耳熟。

　　听着脾气不大好。

　　路过的：“是啊，你赢了。你的枪总比我的刀快，我还没切断你脖子，脑袋就该开花了。”

　　他说的不算事实。DELTA毕竟是游戏，和现实里不大一样，伤害是由攻击动作完成时间来判定的。也就是说，如果泰尔人的手能和他一般快，他们两个将同时倒下。

　　而路过的死在这里，是浦亦扬最不想看到的。与之比起来，嘴上服个软，压根没啥大不了。

　　对方像是对这句话很受用，轻哼了一声，真收了枪，没非要他的命。

　　浦亦扬长吁了口气。

　　不在作战状态的玩家，互相之间就可以看到对方的姓名。

　　浦亦扬让路过的站起来的同时，扫了眼对方的名字和等级，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满级的泰尔人，除了顶级盔甲以外，所有武器也都是顶级的。好吧，这都算不上重点。

　　重点是那家伙的名字，叫“一枪爆你”。

　　这完全解释了这位大哥一声不吭就在背后放冷枪的行为，这么大的戾气，哪里是不好惹的范畴，浦亦扬严重怀疑自己撞上的是个宇宙海盗。

　　天可怜见，他最近真是衰到极点。

　　泰尔人正垂着脑袋，像是在研究手里的枪，好一阵没说话。

　　浦亦扬心里没底，也不敢当着泰尔人的面脚底抹油，生怕那人一个不高兴又抬手崩了他，左思右想，还是点开了行囊，一样一样往外掏。

　　“这是震波弹，你刚见过的，不算难搞，就是自己造的话需要花点时间，”他一边掏还一边解释，“这个是太空漫步绳，天鹅一号星上蛇颈鹅的羽毛做的，可结实了。哦对，还有这个，沙卡卡兽的皮绒做的披风，穿一件顶十件，最能保暖，暹罗市场上能卖三百晶石。”

　　他越说越来劲，反正这里头多数东西都是他问老猫那女干商“借”的，算不得他自个的宝贝，他一点不心疼。

　　泰尔人好不容易抬起了头，挺不耐烦地瞄了眼地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说：“你给我看这些垃圾做什么？”

　　垃……垃圾？

　　浦亦扬僵笑了下，心说这话可不能让他的好猫哥听见，否则霍比人一定会和泰尔人拼命。

　　见泰尔人并不买账，路过的只得把手里的匕首与另一把能量枪交了出去：“大哥，我就这么点家底了，您真想要的话就收了吧，就是能不能打个商量，饶小弟一命？”

　　他那匕首是挖了矿石亲自打的，一般人看不出什么好，可确实是路过的除了小命之外最看重之物了。

　　“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打劫的？”泰尔人似乎反应了过来，就是听着火气更旺。

　　路过的：“呃，那不然大哥您是？”

　　“白痴！我告诉你，我是……”泰尔人话说了一半，还是没说下去，跟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你管我是谁。反正我就是来赢你的，与其在这废话，不如再让我揍一顿。”

　　浦亦扬：“……”

　　敢情这哥们撞上了人就要把人打到服为止？网络游戏都发展这么多年了，这虚拟世界里，还有这么愣的玩家么？

　　他瞄了瞄泰尔人，见人并没有立马再开打的意思，便让路过的对人拱了拱手：“小弟我今天还有点事，想要切磋的话，下次约一下竞技场？”

　　一枪爆你似是来了劲，掂着枪说：“竞技场？有点意思。”

　　路过的眉开眼笑：“那我就先走啦。”

　　说完就想往外头溜。

　　没想到一枪爆你叫住了他：“等一下。这个，你刚才是想拿这个吧？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指的是那光中水晶。

　　浦亦扬这才想起琉璃晶体的事。刚刚给一枪爆你一搅和，他都快把来这儿的目的忘了。

　　此时控制室里的光线早就恢复了正常，二楼各项仪表数据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红光和红字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和泰尔人打架的时候，还是泰尔人刚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

　　他心中生疑，可又怕得罪一枪爆你，嘴上还是简单解释了下琉璃晶体的作用，再加上一句：“很值钱的。”

　　一枪爆你又是那欠揍的不屑语气：“值钱？游戏里的钱，一堆数字罢了，有什么用？”

　　大佬就是大佬，哪知人间疾苦，浦亦扬只好说：“很多人想要。”

　　这句话仿佛让一枪爆你产生了些许兴致。泰尔人朝放水晶的光柱走近了些，大大咧咧，伸手就拿。

　　许是浦亦扬输进去的密码起了作用，他的手指还真穿过了护盾，落到琉璃晶体上。

　　泰尔人五指在水晶上合拢的那一瞬间，异变陡生。

 

第十一章 

　　原本好端端的地面突然塌了下去，以光柱为中心，哗啦啦地陷了一大片，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来，而且洞的直径还在不断扩大，没多久边缘就要到两人脚下。

　　浦亦扬第一时间CAO作着路过的完成了一个后滚翻，这才没掉进那地洞，喘息未定，又有能量束打至跟前，差点没把他的脚面穿个窟窿。

　　这一次，就不是一枪爆你开的枪了。

　　眼前那黑黢黢的洞口里，正有数不清的马蜂嗡嗡嗡地涌出来。这马蜂单论个头，与外面的大家伙不好比，最多也就人类小臂那么长，可威力丝毫不容小觑。那一瞬间把残余地面扫成蜂窝的能量束，就是来自这群无人机的尾部炮筒。与外面的大家伙不同，这群小马蜂不仅有利齿，还有毒尾。蜂群源源不断地涌出，跟喷溅的石油似的，黑压压地铺了满视野，一条一条明亮的橙黄色光束毫不留情地切割着空气，所到之处，连墙都能洞穿，更别说血肉之躯。

　　这等火力，真要给击中了，不死也得残废。路过的穷是到了骨子里，不光买不起克隆体，连去医院按个假肢都为难。浦亦扬揪心地计算着这趟得搭上多少银子，两只敲屏幕的手快到看不清有几根手指，控制着路过的连滚带爬，拼了老命往墙边跑。

　　耳边传来一连串的“轰轰轰”声，好几架无人机冒着烟坠到路过的脚下。浦亦扬逃跑间隙切了切视角，就见有更多火光在后方炸开。

　　是一枪爆你！

　　那家伙居然也没死。看样子，在地面裂开的一瞬间，他也及时跳了起来，就是毕竟离得更近，没路过的那般轻松，此时身上叮着好几只马蜂，却没妨碍他一手持枪一手拿炮，冲着蜂群中心轰得不亦乐乎。

　　浦亦扬看得头皮一麻，赶紧喊：“别打了，快跑！”

　　一枪爆你不以为然：“为什么要跑？”

　　浦亦扬猜到这小子是打得上了头，想跟这蜂群决一死战，他心里清楚自己该别管了，可手还是没受控制，让路过的起跳抓住上方栏杆的同时，把漫步绳抛了出去。

　　银色的绳索，一头缠在路过的腰上，一头正正好好，从背后套住了一枪爆你。

　　能拖得动飞船的绳子有多结实，一下就拽得泰尔人双脚离了地。一枪爆你就跟被竿拖着的鱼似的，从蜂群里脱了身，随着绳子自动收缩，刷地飞过半个房间，撞到路过的身上。

　　耳机里传来“砰”的一声，浦亦扬瞅了瞅一枪爆你那一身硬邦邦的盔甲，替路过的捏了把冷汗。这要是在现实里，怕是他背脊已经断了。

　　被救的那人还不领情，扯着嗓子大吼大叫：“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我干什么？”命悬一线，浦亦扬也没心情顺着他说话，“我刚救了你的命。”

　　这句话似乎又捅到了一枪爆你的逆鳞，泰尔人愣了一下，挣动得更剧烈，嘴里也骂个不停，无奈漫步绳一圈圈将他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两人又是背靠着背，他一时间竟拿路过的毫无办法。

　　背后那家伙一点不省心，浦亦扬简直后悔，自己脑子是不是给打坏了，居然逃命还要捎上这么大一累赘。

　　屏幕里，路过的单靠一只手抓着栏杆，带着个大包袱，爬的速度堪比乌龟。

　　他作为一个非接入玩家，本来是感觉不出身上重量的，不过游戏里的耐力限制仍在，浦亦扬看着路过的勉强地一寸一寸上攀，背上仿佛也感觉到了不轻的压力。

　　抓住栏杆的时候，他扔出了最后一个十秒无敌的护盾道具，暂时挡住了后面那仍在扫射的夺命橙光。然而他忘了一件事。他身上加着护盾，也能顺便护住一枪爆你，可还是阻挡不了无人机射向周边的能量束。

　　没多久，路过的抓着的那根栏杆就给好几道光束扫中，他眼睁睁看着手里抓着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慢慢熔化，斜着弯下来，一颗心提前坠到了谷底。

　　再挨一下，栏杆一定会断。

　　即便没立马断掉，抢来的十秒也已所剩无几，他来不及重整旗鼓，换个地方再爬上来了。

　　路过的这条命，当真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或许他确实不该来。

　　“喂，傻了吗你？”一枪爆你在喊他，“往左边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