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了。”他仰在程曦床上,咳嗽了一阵,声音沙哑地笑:“真没意思。”
程曦没搭理他,继续收拾东西。
晏斯梵伸腿把程曦竖在一边的箱子踢翻了。
“搬家啊?这么兴师动众。”
程曦把林郁落在书柜上的几本书叠起来,放进行李箱,盖紧箱子。
“我得走了。”他把收好的两个行李箱竖在墙边,关上窗帘。
晏斯梵懒洋洋地看着他收拾,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笑有些人要去找死了。”晏斯梵仰在床上,俨然是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当初你还和我一起笑南仲远那个傻逼,现在轮到自己,比南仲远还要傻逼……”
程曦没有生气。
“阿梵,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要怎么过?”
“怎么过?”晏斯梵仍然是懒洋洋的:“怎么舒服就怎么过,该玩玩,该睡睡,别找死,不就是一辈子了……”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程曦平静问他。
晏斯梵笑了起来。
“怎么?和我聊人生理想啊?程少。”他玩世不恭地对着程曦笑。
“聊人生理想并不是什么可笑的事。”程曦语气平静得很:“不敢聊,不是因为不屑,是因为你知道聊了也没用。你一辈子怎么过,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不要觉得这样过一辈子很光荣,庸庸碌碌活到八十岁谁都可以,找死却没有几个人敢去。”
“好的,”晏斯梵笑得意味深长:“那就希望您老去找死有个好结果,我会替你想好墓志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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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老地方,已经是晚秋了,秦家别墅墙上的蔷薇开得没有以前那么盛了,倒是几株槭树的叶子都红了。仍然是那个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杯明前龙井,老林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女主人回来。佣人们在外面穿梭着,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
程曦坐在沙发上,一点也不着急。
天快黑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佣人去门口迎接。
秦夫人穿一身黑,高级定制的礼服套裙,黑色的英式礼帽,帽檐上垂下面网,把她的脸隐藏了一半,看起来隐隐绰绰的。
“有个世交家的长辈过世了。”她这样和程曦寒暄,佣人帮她把帽子挂在衣架上:“老林说你等了我一下午。”
程曦点头。
她在程曦对面坐了下来,仪态端庄,一举一动都可称为典范。
“在北京玩得还好?”
她问得稀松平常,仿佛程曦真的只是去北京玩了一趟,仿佛她压根就不知道北京的“那个人”想要把程曦送到某个欧洲国家去见见世面。
程曦难得有耐心和她周旋:“还行,他说要送我去荷兰。”
秦夫人端着茶杯的手无动于衷,似乎提到那个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牵动情绪的事。
“你自己怎么想的呢?”她问程曦。
“我不会去的。”程曦简洁得很。
她低头喝茶,雾气氤氲上来,她的眉眼在雾气后变得朦胧起来,措词也十分温和:“只怕那个人不会同意。”
程曦笑了起来。
“他同不同意,不关我的事,我自己难道还决定不了自己以后在哪里?”
秦夫人态度优雅地品着茶。
“这几天,国内有点不安稳,送你出去也是应该的。”她问:“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带来见见我?”
“已经分手了。”
她将茶杯放回茶几上,笑了起来,像个抱怨自己儿子的普通母亲,明贬暗褒,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儿子好。
“到底是小孩子脾气,谈恋爱就跟玩儿似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认认真真地谈个好女孩子……”
就是因为认真了,才会坐在这里。
“听说荷兰那边天气不算太好。”看着外面的天色,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大概是看太久没人说话了,怕两个人冷场了气氛太尴尬。
“不关我事,反正我也不去那里。”程曦兵来将挡。
秦夫人皱起了眉头。
“你现在年纪小,有些事你还看不懂,等你以后出去了就知道,这些决定,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程曦抬起眼睛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像激流暗涌的河水,平静的水面下藏着能粉碎一切的漩涡,这眼神的力量让人惧怕。秦夫人停下了话头,她是商场上的女强人,那些对手背后都给她起了绰号叫“武则天”,怎么会看不清现在的气氛。
“说到对我好,我倒是想起来了,”程曦难得这样不紧不慢:“我从记事开始,就被养在沈泽家里,但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跟沈阿姨怎么都亲不起来。后来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并没有多亲……”
“梅毓她有自己的家庭和儿子,自然和你会有点隔阂。”她说。
“我以前总觉得,你虽然一年见我两次,但应该也是为了我好,”程曦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忽然就想明白了。我离开你的时候,只是个婴儿,什么记忆都没有。沈阿姨天性也善良,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是收养的,也许会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而她从小带我,应该也会对我还不错,就算赶不上沈泽,也会让我觉得沈家就是我的家,她就是我的母亲。”
秦夫人抿紧了唇。
“但是从我记事开始,就不断地有人在提醒我,告诉我我不是沈家亲生的,我有自己的父母。而沈阿姨对我,也从来只是物质上的照顾,不和我亲近……”程曦勾起了嘴角:“你说,是谁在这样做,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程曦在明知故问。
她是林家的长女,秦家的当家人,程曦是她的儿子,是她和那个人生的,也是她所有子女中最用心的那个。她怎么会让程曦去当别人的儿子,就算那样能给程曦一个完整的家,让他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慢慢长大,她也不愿意。
所以就算让程曦以一种独特的姿态生活在沈家--物质富足,奉为上宾,但始终是个外人。就算程曦能拥有的,只是一年两次的见面,是每次都必须称呼她为“秦夫人”,她都要一遍遍提醒程曦,从他记事开始,就告诉他,他不是沈家的儿子,他的父母远在别的地方,沈家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家。
就算她给不了程曦一个母亲的照顾,甚至给不了程曦叫她“妈妈”的权力,但是她不会允许程曦把别人当成母亲。
“你说你是为了我好,”程曦对着她笑:“抱歉,我已经不看童话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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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的回答并没有让她勃然大怒。
她只是站了起来。
“老林,送程曦回去。”
一直站在门边的老林走了进来,站在程曦身边,等他起身。
程曦看着她。
“我记得以前你教过我,逃避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事,我想你自己不至于犯这种错误。”程曦平静告诉她:“你心里应该知道,你拦不住我,那个人也拦不住我,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从今天开始,我要做我想做的事,你们拦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会一直做下去。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弃。”
说完这些,他也站了起来,跟着老林往外走。
秦夫人站在原地,看着他。
“为什么?”程曦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这样问。
程曦回过头看着她。
穿着黑色套装的夫人,优雅仪态,一望便知的不俗出身,保养得宜的面孔,房间里灯光很冷,她头发都盘起来,整个人高傲又冷漠。
“以前你就算心中有不满,也至少会顾及我们的心情。”她措词仍然疏离:“为什么这次要这样出格?”
程曦笑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吧。”他说着当初林郁教给他的话,振振有词的小理科生那倔强的样子似乎就在眼前,他笑了起来:“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想要变得更优秀,这样才能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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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林郁的宿舍里,白小胥正在努力劝说林郁。
“你总要吃饭啊……”因为心急把头发抓成了鸡窝的白小胥努力地劝说林郁:“食物可以提供热量,你不吃饭会出事的。”
“只有七天不吃饭才会死。”林郁缩在床角落里看PAD:“而且我早上还喝了水。”
白小胥作为一只学渣,十分愤怒地放弃了跟林郁讲道理。
“都是程曦那个混蛋!”他忿忿不平地抱怨罪魁祸首:“早知道就叫人打死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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