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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晗自然洗耳恭听。

　　大约三十多年前，程思远老先生还不过是一位海外学成刚刚归国的青年才俊，被安排到紫汀任教，同时继续科研工作。

　　刚安定下来就接到任务，让他设计一个关于统计的程序。这对于当时的程思远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很快便完成任务。出于一贯的谨慎他做出原版后做了两个备份，备份一作为成果上交，备份二就放在学校一台闲置的机子里。可没想到备份二的一个片段却发生了变异，就像传染病一样，整个数据群都在迅速膨胀，甚至是超指数增长，由于当时硬件条件还很差，所以抑制了其发展，但储存备份二的机子也整个陷入了瘫痪。

　　按道理把它当做一个事故处理掉就好，但程思远并没有这样做，它对这个异变的程式群进行了研究，发现其变异扩张其实遵循着及其精妙的数理原理和自然法则。因而在硬件技术取得长足进步后不断给备份二更新最新最好的运算资源并对其不断研究，甚至做了许多交叉研究。

　　在某次连续四天三夜做一项共振研究以希望找到最初变异的片段时，程思远突然睡着了，就像意识沉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后来的清朗，唯一陪伴他的是自己手中用来寻找判断最初变异的电子手环。

　　一开始程思远以为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超科学的事情，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活和暗地里的研究分析，他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他现在所在的世界就是备份二自主扩展后构建的世界，通过实验室里某种仪器的辅助，由于长时间的接触，他和这个程式群实现了同频，因而精神得以进入。他的手环能够出现应该也是因为它发出的频率或波动被程式群接受，因而在其中出现了虚化的存在。

　　程思远一边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继续研究这个世界，一边寻找最初变异，一边学着像一个清朗中的普通人一样生活，甚至阴差阳错成为了一名灵辉阁弟子，并与千秋台铜雀仙子锦瑟相识并相爱，最后在一场与魔修的遭遇战中为保护爱人而死。程思远死后就回到了现实世界，原来他不过睡了一天两夜，他的同事和学生都以为他只是太累了才会这样，并没放在心上。而当初在清朗里程思远曾和锦瑟提过自己的来历，程思远死后锦瑟查阅了许多古籍，结合落星谷的预言，她才最终做出成为接引的决定。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一次经历让程思远开始从一种哲学的高度来认识这段程序，或者说这个世界。无疑它原本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的造物，可由于一次变异它自成了一个世界，里面的生命有血有肉，甚至这个世界里还有他的爱人，他无法再把他们仅仅当做冷冰冰的数据。

　　程思远开始对其投入了无比的研究热情，很多同事对此隐有微词，甚至几个他带的研究生都因为看不到研究这一东西的意义而改投他门。如果不是程思远学术能力过硬，其他方面卓有建树奠定下坚实地位，恐怕受到的阻力还会更大。

　　小程渐渐变成了老程，程先生终于摸索出可行的稳定接入方案。然而这些年他的个人资源几乎都投入到这项研究之中，继续下去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更让他不安的是长时间的作息不规律及身体的超负荷运转让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他怕等他死后，其他人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这堆极其占地方又极其没用的程序。

　　程老又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开放清朗，依靠商业化或从中得利的大众的力量反保护清朗。没有人知道，当他开始着手立项的时候，就已经筹划了如此长远的计划。于是就有了几年后横空出世的《清朗世界》。

　　“我现在就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啦，”说这话时程老莞尔一笑，“我现在才明白，其实像清朗程序这种东西就像空气一样，是消灭不掉的。人类发展到今天，已经创造出了许许多多超出意外的东西，许多凭人力去除不了的东西。即使清朗总部被烧了，那个世界和我爱的人、你爱的人还是会好好的。”

　　季晗被那句“你爱的人”惊得瞠目结舌：“程老师，您……”

　　“问我怎么知道？”程老呵呵一笑，“爱可以为作伪，情可以为假，但诚不同，老头子看得出，你以诚待他。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我才能找机会判断出最初变异的那个片段就是你身边那人。”

　　季晗临走前程老道：“它是人创造的，可是在被创造出的那一刻起，就独立于人类之外，它有自己的偶然、机缘、解释与法则。听上去是不是有点想马哲？”

　　“我最遗憾的就是再看不到她。小子你比我幸运多了。”程老道，怅然若失。季晗隐约听戴尹提过清朗的总开发人程老自己却总也连不进游戏，每次只能略施手段借别人的号上一下，还不能超过半分钟。如今想来大概是那次偶然连入又死亡登出时造成了未知的意外，在想到他和锦瑟的故事，更令人不胜唏嘘。

　　回去的路上季晗想起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部外国片，具体内容都忘了，但里面有两个镜头一直没忘：一是男主开自己的保险柜，他的保险柜中住了一群小人，他们把这个柜子作为自己的整个世界；二是片尾，男主打开了一扇门，门外是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而和他们这扇门并列的还有无数扇一模一样的门，在那些生物看来，男主他们本身也是一群保险柜中人。

　　再听到关于程老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后，暑假的当口，一则讣告，一则在学校举行追悼会的通知。

　　追悼会那天季晗特意赶去了，参加的人多是学校教职工和程老教过的学生，望着老人和蔼依旧的黑白照，季晗恍然地想，那天，老人是想把清朗游戏的真正来由告诉他吧，告诉一个同样并不把清朗当做简单的程序产物的人，同样为那些程序生命付出感情的人。这样他走了之后，至少世上还有一人知道这一切的来历。

　　一些媒体也简单报道了程老逝世的消息，大多数看到的人或许并不会往心里去，直到看到老人履历中“清朗总设计师”一条时才会惊叹，这个老头真厉害。

 

　　☆、第76章 《E&C》

 

　　人生能有几个暑假，更何况即将升上大四的他们站在暑假的尾巴。说是假期其实大多数人并不轻松,无论实习、研修还是什么,各有各的一番事情。反而是快开学这几天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闲下来的于豪就发现了室友的郁郁,唉,好像这家伙交换回来之后还没过什么笑模样。季晗刚回来的时候赶上于豪失恋+期末考，后来假期两人各忙各的实习也没怎么谈过,如此想来于豪觉得自己对兄弟关心太少，简直太不应该啦！

　　他马上想到一个主意：“圈圈啊，欧美老仿《清朗》的技术也做了一个全息网游，叫《e&c》

　　,西幻背景,最近挺火的，要试试不？”

　　季晗想了想：“算了吧,最近没这个心力。”

　　于豪赶忙说：“别呀，《e&c》可以租头盔，租号，咱就租两个体验一下爽一把呗。”

　　从对门过来串门的李萌正好听到，连道：“好好好，玩吧玩吧。”

　　季晗明白于豪的好意，默默答应了。

　　《e&c》同清朗不一样，清朗是一个人只允许拥有并绑定一个游戏人物，《e&c》则是一个游戏头盔绑定一个人物，头盔几乎充当了过去游戏账号的作用，自然可以连同其绑定的虚拟人物一起出售或转让。

　　总的来说无论是从npc智能拟真程度，世界架构真实宏大度，细节完善度甚至游戏场景画面来讲《e》都远远不及清朗，但现在全息网游供远远小于求，因而刚刚推出的《e》还是掀起了一股热潮，网络上各种头盔出售出租的业务也随之兴起。

　　作为浸淫淘宝多年的熟练工，于豪马上下单，当天下午五点就收到了头盔。他选择的是租五天，三个满级号，职业分别是圣骑士、黑巫师和火法师。季晗被分配到圣骑士。

　　不得不说《e&c》的制作也是极为用心的，不同的大陆和主城不仅有着不同的建筑风格、穿着打扮，还有不同的饮食习惯，不过在游戏里各项感觉最高只能提升到现实的21%，使很多享受大打折扣，街旁卖衣服的npc只会翻来覆去说15句话，因为她的语汇库就只有这么大，另一头的吟游诗人会说的多一些，他的语汇库是30句。

　　四处转了转后最初的兴味也就消退了，三人开始合计着刷副本，毕竟是满级的号，刷低级小副本各种轻松，如果是高级大副本凭三人之力又根本过不去。玩过一圈后他们以纯旅游的心态到了被玩家们称作“终极传奇之本”的“黑暗帝王的私人园邸”。

　　这个本至今全球都没有人能打通，因为没有一支队伍能挑过boss，官方早放出消息说只要传奇本被通了就会更新游戏放出下一篇章的内容。这个副本允许进入的队伍人数也从一开始的35人团队变成了50人团队，甚至专门设计出一条“黑暗花园秘密通道”，已经打通了副本前面内容只在boss面前铩羽而归的玩家就可以通过秘密通道被传送至boss前，直接开启最终之战。

　　这三个号估计之前都打过这个副本，那条秘密通道对于他们都是开启的。

　　传奇本boss的身份是《e&c》终极boss魔王在人界的□，其设定是除光明魔法外对一切法术攻击免疫，并且身体强悍，物理闪避、防御、攻击属性都极高，而且他本身还是一位究极魔法大师。

　　于豪看完简介就呵呵了，这种boss别说50人了，以玩家现在的水平500人都推不倒吧。他们队里更是只有季晗一个人是顶用的，法攻免疫，是让他和李萌用法杖去敲么？！不过他们本身就是来参观的，顺道死回去也没啥。

　　从密道进去，他们就隔着一个小花园直接和boss相望。只要他们不踏入boss仇恨区boss就会当没看见他们，一个人孤独地在庭院中赏月，强大又落寞。

　　他外披黑色长风衣，背后两只巨大的骨翼乖顺地阖起，头上两只标准的恶魔之角，红色的眼睛邪气又优雅，看上去像个类似法师职业的布甲boss，但是现实告诉你真正强大的boss即使裸奔照样虐你。

　　好像听到脚步声，boss微微偏了偏头。

　　于豪只觉浑身一阵冷意，他总觉得这个boss在看他们，更确切地说，再看打头的骑士季晗。天知道这个boss怎么能对着那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身高两米的骑士造型发出类似含情脉脉的温柔视线。原谅他租号的时候没挑脸，不过以上一定是他眼花了，说不定这boss就是游戏公司设计出来骗小姑娘看谁都是桃花眼呢，不过作为一款标准西方生产西方背景的游戏终极boss居然长得如此俊逸符合东方美学简直不科学，他以为至少得是阿尔萨斯那款的才对。

　　季晗却是在看到boss时一愣，没办法，他师父入魔后也是红眼睛黑衣服浑身自带魔气buff。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天下boss一般黑，不能随便凑一堆。他师父可没长这么非主流的翅膀和那么艺术感的角。

　　季晗默默看了一会儿说：“看完了，走吧。”

　　“啊？”于豪抗议，“不行啊，哥还没揍他一榔头呢哥不够爽啊，你让哥爽一个。”

　　说罢举起法杖冲上前照着boss脑袋敲。

　　boss他……一个滑行闪过了，依旧孤独忧郁地站在那里，看傻逼一样看着于豪，随手点了个火球把他轰趴下了。

　　李萌估计是觉得于豪这样真的挺爽的，或者他有其他想法，总之他是也冲上去了，也扑了。

　　季晗一看这不行啊，他俩都死了，就剩自己一个，自己索性一起死了吧。于是提着剑冲了上去。

　　于豪估计是特意挑的好评度高的良心店家，这骑士脸是糙了点，装备还真没话说，特别是那柄满级的光明圣剑，精炼到最高等还镶满了顶级光明石，一拿出来能当白炽灯使。

　　于豪：其实我定的是实惠惊喜裝头盔组合，三个账号中一个是钻石级两个是普通青铜级。

　　看着季晗冲过来，那boss这次竟然不躲不闪，静静看着季晗，任他一剑穿心。系统设定boss只有冷峻忧郁和邪笑两种表情，最后boss倒下的时候依然绷着一张扑克脸，眼中却带着某种季晗熟悉的温柔笑意。

　　季晗觉得“轰”的一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旁边趴在地上的于豪和李萌却是傻在那里。不知出于什么诡异的原因boss没有对他们下杀手，两个人都还保留着半格血，只不过boss法术自带眩晕效果让他们晕在地上起不来而已，但还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你能想象他们的心情吗，熊一样的光明骑士一剑刺倒魔王boss，魔王却满眼甜蜜地看着凶手，浑身散发出几乎实质化的blingbling粉红光芒……简直太毁三观了。最超出常情的是，以boss和骑士的属性对比和boss的血条长度，就算他不反抗季晗把自己手砍废了估计也砍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