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目光,评价,舆论,明明很清楚自己不该去理会,理会也没用,可那些刀子真飞到面前时,要经历过多少捶打,有一副多么坚硬的躯壳,才真能做到从容不迫、百毒不侵?
温鹤移开视线,匆匆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没事的,风浪再大,很快就会过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班长谢芊推了推夏海肩膀,朝他使劲眨眼,偷偷向着温鹤的身影努嘴,好几个同学也都等着夏海表态,夏海便伸出尔康手,叫道:“温鹤——”
温鹤定住脚步,转头看他们。
叫我?
“那个,”夏海接过谢芊手里那厚厚的A4画本,半跨半跳地越过中间一排空着的座位,三两步蹦到温鹤面前,“我们下午组队去看李夏彤,你一起来吗?”
温鹤愣了愣。他看了看夏海,又迎向身后那群同学的目光,这些他大多交情不深的面孔都善意而殷切地看着他,不得不说,这让他有点意外。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曾融入过的这个集体,原来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将他拒之门外。
“嗯,”温鹤点头,“好。”
夏海松了口气,后边以谢芊和李莉为首的几个女生也笑了。夏海把A4画本递到他面前,“这是我们给李夏彤写的留言本,李夏彤现在一定急需来自我们这些亲爱的同学们的心灵鸡汤,就……你就随便给她写几句话吧?”
“作首诗!”有个男生突然喊道,众人哄笑。
“没想到李夏彤失去了一条腿,却换来了白马王子的情书……”一个外号叫刘狗的男生嘴贱接了一句,立刻被李莉追着捶,“呸,你那张狗嘴说的什么呢,夏彤可没瘸!”
“哎哎哎——”刘狗因言获罪,抱头鼠窜,嗷嗷叫唤,“夏海,管管你家女人——”
夏海头也没回,叹气,“我可管不了,她是能管全班钱包的女人……也就是能管全班人。刘狗你认栽吧。”
李莉是生活委员,成绩一般,理财却很出色,班级账务管得头头是道,很多人揶揄夏海,这么早就骗到了一个贤妻良母,他小子怕是把一辈子的人品都给用上了。
夏海不服气,凭他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兼具广阔胸襟与强劲臂弯的堂堂男子汉,哪哪配不上贤妻良母了?
当时这话说完又被大家一阵笑,李莉狠狠瞪他一眼,红着脸回过头去,低头翻书。
一群人在后边制造背景音,班上的同学有的围观,有的叫好,有的在抢时间吃早餐,这种景象在高三也就周日早上能见到了。
温鹤抱着A4画本,笑了。
高中不温不火地过到现在,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希望高考尽快结束,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尽快到来。
现在,看着这群他其实不熟的同学,竟有点不舍。
是谁说的,曾以为走不出去的那些日子,后来都回不去了。
温鹤用了上课前以及课间的时间,很用心地给李夏彤写了满满一篇留言。
甚至还在右下角画上了一个小笑脸。
夏海作为李夏彤慰问团的代表拿回画本时,看到温鹤那一页比印刷体还恐怖的漂亮钢笔字,当场嚷嚷温鹤不能这么区别对待,毕业前说什么也要给班上每个同学都写一页字,这样才不枉同学三年。
李莉卷着课本敲他脑袋,让他别欺负温鹤。
最后一节课间,邢文博发微信问温鹤要不要一起回家,温鹤说他跟同学约好了下午去医院,放学直接去吃饭,吃完就去,中午就不回家了。
邢文博:我和你一起去
看到邢文博在楼梯口等温鹤,11班的同学们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错愕,然后纷纷敛起不应有的情绪,该怎么笑闹还怎么笑闹。邢文博不认识李夏彤,全世界都清楚他为什么会来。
李夏彤伤得不重,右腿打了石膏,痊愈后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不过这阵子都没法上学了。跟她要好的几个同学帮她整好了一大堆学习资料,供她在医院里自习。
李夏彤看起来很平静,但也只是看起来,有没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崩溃流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温鹤不知道李夏彤现在是什么心情,也做不到感同身受,只能尽己所能地对她说一声加油。
看到温鹤和邢文博一同出现在病床前给她加油打气,李夏彤一时有点傻。她……莫名其妙地就达成了同时收集本校两位校草祝福的成就?
李夏彤抱着那短短一个上午就被写得满满当当的A4画本,向温鹤和邢文博,也向所有同学笑着说谢谢。
从医院出来,大家一起往公车站走去。邢文博不坐公车,但他乐意陪温鹤走这一段路。
队伍拖得有点长,大家三三两两地走着,好些人已经穿上了夏款的短袖白衬衫,白色和深蓝色交织成一片,在街道上拉出一道意气飞扬的风景线。
邢文博和温鹤并肩而行,走在队伍最后方。两人的手都垂在身侧,手背在无意间轻轻碰撞。
日光灼人,少年的心怦怦直跳。
温鹤想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抓上书包带子。
然后碰上邢文博的目光。
温鹤:“……”
“我们……”温鹤轻声道,“在学校……”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要太出格。”
在学校,包括但不限于“在同学们面前”。
不是怕流言蜚语,而是惊动到老师和家长的话这事就棘手了。他们现在光学习都来不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应付大人们不容拒绝的“为你好”。
邢文博默然。
温鹤以为他不高兴了,走了几步,又转头打量他。
邢文博突然开口:“好。”
片刻。“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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