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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客 作者:木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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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强强 灵异神怪

    这里是极西北的克川山,人迹罕至。但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这里的描述,书里确实提到克川山山坳处有一片突兀的石台,石台上有间废弃许久的屋子,偶有妖灵经过,会在屋内避一避风雪。
    当时他还问殷无书有没有见过,殷无书说在这里落过一次脚,呆了一夜,就匆匆离开了。他当时还叮嘱谢白:“以后若是在机缘巧合下到了那里,那间屋子可以暂时歇脚,但也要多留几分警惕。”
    刚才落脚的时候,他看到有乌滚滚的黑云从天山方向朝这里蔓延,估计要起雪暴。即便这屋子不是绝对安全,他也必须得进屋避一避,因为他已经冷得连一点灵力都聚不起来了,不尽快汲取一点热气,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他都应付不来。
    娄姨的卜算不会出错,既然算了是“正东北”三千五百里,那就是在这附近。至于他会以何种方式碰到当年在他身上布尸阵的人,就难以预测了,或许那人就生活在这一带,或许只是机缘巧合下路过这里……
    以谢白现在的状态,与其在这克川山里四处寻人,不如直接在这处显眼的地方坐等那人的到来。
    外面隐隐有闷雷声滚过,弄得鲛人一惊一乍的。他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谢白始终是一副冷冷静静的模样,显得自己有些傻,于是也强迫自己安分下来。这人一旦憋住了手脚,就憋不住嘴了,七岔八岔地胡扯一通。
    扯远的还不过瘾,非要往谢白身上扯。
    他盯着谢白看了好久,咳了一声问道:“我问个八卦行不行?”
    谢白撩起眼皮看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找自己聊八卦。
    鲛人挠了挠背后开始结疤的伤口,道:“我阿姐跟我说过一个传言,也不知道是她从哪里听来的,我也没听别人提过……”
    他铺垫了好一串,听得谢白一头雾水,皱眉道:“说重点。”
    鲛人试探着憋了一句出来:“听说你跟那位无书大人有瓜葛啊?”
    谢白:“……”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他跟殷无书这百年互不相见的状态不算什么秘密,在外人看来有瓜葛太正常了,只是这怎么也不能算个八卦吧?
    鲛人又挠了挠耳朵,挤牙膏似的挤了一句:“我阿姐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有因爱生恨,所以你跟那个无书大人肯定有过一段,真的假的?”
    谢白:“……”
    他抬手丢了片黑雾直接封了那鲛人的嘴,彻底还了耳根一片清净,而后冷冷还了他一句:“你脑里可以养鱼了。”
    鲛人:“嘤。”
    这鲛人魔音灌耳的讲话声终于消失,谢白这才觉得脑中清爽了一些。他坐在蒲团之上倒也没闲着,依旧在摆弄着那个罗盘,算着这里的方位。
    结果拨弄了两下,却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他清楚地记得他看过的那本书上写着,这片石台和小屋在山北的阴侧,屋窗都朝正北。
    但是他现在坐在屋中,正对屋窗,再看手中的罗盘,方向却明显有问题。罗盘指的不是正北,而是偏了很大角度的西北。
    小屋有异?!
    这是谢白的第一反应,然而很快,他脑中就闪过了另一个让他浑身一惊的想法——
    如果不是小屋有问题,而是罗盘的方向从来就不对呢……
    
    第40章
    
    如果罗盘从最开始方向就不对,那么他从出发起,就注定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不管娄姨算得再怎么精准,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碰见他要找的那个人。
    而如果罗盘的方向不对,那么能给罗盘动手脚的,就只有把罗盘给他的殷无书。
    又是殷无书……
    在这个念头闪过的那一瞬间,谢白头一回感受到了急火攻心的焦躁感,但这股怒气刚冲上头,就在他脑中蒸出了一片漫漫无边的茫然。
    为什么殷无书丢开他自己上路……
    为什么殷无书要动那本《西窗琐语》的手脚……
    为什么在妖市上殷无书要带着他一口气吃遍所有他曾经想吃的东西,一副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的样子……
    甚至于为什么最开始殷无书总能和他同路……
    前前后后的一些事好像突然都能串联起来了——当初娄衔月卜算完方位,谢白打算上路的时候,殷无书的态度轻描淡写得几乎反常。现在想来,他哪里是轻描淡写,根本就是从那时候起就打算好了,要一竿子把人支到一个完全错误的目的地。
    谢白有一些茫然。
    他茫然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殷无书要做什么,相反,他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殷无书的目的。不管殷无书这人有情还是没有情,有心或是没有心,都不会害他,不可能也没必要。
    殷无书这么做的目的要么是想强行阻止他去找那个人,要么是想替他找那个人,这两者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保护他。
    谢白不傻也不是白眼狼,他不会因为曾经殷无书将他扫地出门的绝,就完全否定掉之前那一百多年里殷无书的好。其实正是因为始终记得,才会时过百年依旧不得释怀。
    他只是茫然于殷无书态度的反复。
    既然已经用当年九天九夜的闭门不见,和一百三十二年的漫长时间来证明自己感情寡淡、事不过心,现在又何必再对他好呢……
    是对丢弃太久的小猫小狗又重新起了恻隐之心,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谢白双眉一蹙,猛地站起身,大步朝小屋的门走去。
    他想见殷无书。
    前者也好后者也罢,他现在就想见到殷无书!
    一旁的鲛人还没发现他神情的异样,在屋里滚了几圈后,还纳闷地嘀咕了一句:“这屋子看起来突兀无比暗藏玄机,但是进来到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倒是挺暖和的,跟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简直是避寒佳地,就是多呆几天我也没意——怎么?这就休息完了要出门了吗?”
    他刚嘀咕了一半,就发现谢白抬手拨开了屋门上老式的木质门闩,于是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
    谁知他还没站直腰,谢白扯动门栓的动静就大了许多,就在他抬头朝门那边看的时候,谢白猛地拍了一下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响,惊得鲛人脖子一缩,“嘶——你怎么啦?!”
    谢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门打不开”,而后转身便是一脚,猛地踹在门板上。
    “咣——”的一声巨响在小屋里来回震荡,整个小屋似乎都抖了抖,但是又依旧金刚不坏地坚挺着。
    鲛人:“……”
    谢白站在那里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同样闭着的窗,转身冲鲛人道:“我们被锁在这里了。”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表情也同样平静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极致的平静在鲛人看来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记得阿姐曾经说过,越是看起来冷冷静静不发脾气的人,真生气时就越恐怖,还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怖,而是他明明一举一动都压着,但你总觉得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会直接炸掉一座城。
    现在的谢白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鲛人先是被他的话一惊,扫了眼四周,又转头小心翼翼地看眼他的脸色,道:“这屋子果然是陷阱么?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谢白冷冷淡淡地抬手示意了一下,“往角落站一点,把我的猫也抱过去。”
    “喂!我战斗力也是很强的好吗!这么多肌肉你没看见吗?!”鲛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结果刚叫嚣了没两句,就被谢白凉凉地横了一眼。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弯腰朝小黑猫伸出手。
    结果小黑猫避开了他,自己绕到了角落。
    鲛人窜到角落指着小黑猫怒道:“连你都嫌弃——卧槽?!你你你这是要拆房子还是拆山啊?!”
    他指责小黑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白大马金刀搞出来的动静惊呆了。
    就见黑雾化成无数道锋利的薄刃,在整个屋子里疯狂游走撞击,每一下都狠狠地挥砍在小屋的墙壁上。这里的每一面墙壁都被某种咒术封了个严实,每撞击一下,就会划拉出一片金色的光,火星迸溅,刺眼极了。
    而且谢白祭出的那些黑色薄刃看起来灵活轻巧,实则每一下都力道惊人,金属的鸣响和木质的撞击声如雷贯,不仅仅是这座小屋,连同他们脚下的石台,甚至整座山都在嗡嗡颤抖。
    鲛人再不敢说自己战斗力很强肌肉很多这种事了,整个人恨不得贴在墙根,只觉得这小木屋毁掉之前,说不定那一整块石台就已经先被震裂,带着他们一起,直接坠入深渊。
    就算石台不裂,说不定这山也会塌。他几乎已经可以透过不绝于耳的撞击声,听到隐约的隆隆闷响了。
    这山上全是厚厚的冰雪,被这么震一阵,说不定要闹雪崩……
    鲛人又仔细听了听那种隆隆闷响,哭丧着脸:好像已经开始闹了……
    就在他被谢白这气势吓尿了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些游走的黑刃并不是真的毫无章法乱打一气,好像一直在循环着某种阵法,每一下撞击都很有规律,只是这规律太过复杂,他看了这么久才看出点儿门道。
    谢白依旧皱着眉冷着脸站在屋子正中,操纵着所有的黑刃,有黑色的丝线在他脚下如同蜘蛛网一样朝四方延伸开来,又顺着墙壁一路爬上去,直到把整个屋子覆盖住。
    就在鲛人真的听到脚下的石台传来崩裂声时,谢白在纷飞交织的黑刃之中轻喝了一声:“开!”
    就见整个小屋应声而动,像是被无数双手从外拉拽一样,四面墙壁在金光迸溅中被撕裂开,随着一声轰然炸响,碎成了一片废墟。
    在弥漫的烟尘和陡然袭来的寒风中,谢白丢出一道灵阴门,一手捞住蹦到他身上的小黑猫,一手拎着那条走路笨拙的鲛人,抬脚便迈进了灵阴门中。
    那片黑雾刚消失,古哈山连带着石台的这半边高峰便轰然坍塌下来,大块碎裂的山体跟着崩滑的冰雪一起滚滚而下……
    这回,谢白没再费工夫隔一段路落一次脚,而是直接开道古阳街。古哈山在极西北,古阳街却在东偏南,这之间的距离就算拉直了计算也长得惊人,所以即便开了灵阴门,也并不是眨眼就能到。
    这灵阴门中森黑一片,阴冷异常,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受的。
    鲛人小碎步跟着谢白走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这条道怎么能冷成这样?简直就像从黄泉下面横辟出来的一样,你平时走的都是这种又黑又冷的道啊?不难受么?”
    谢白寒着脸不想理他,结果他碎着嘴翻来覆去念叨了半天。
    谢白终于受不了丢给他一句:“体质问题。”
    鲛人转脸看他,发现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顿时胆子大了些道:“我以前只觉得无书大人也好,阴客也好,都是执掌妖灵界生死的人物,肯定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爽得不行。现在看……厉害是真厉害,但是怎么好像过得还不如普通妖灵舒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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