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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宝钞) 作者: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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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传奇 怅然若失

  瞬时,倌兴哥沉默了下来,他立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勾起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
  苏小慈感激地看了眼白蟾宫,安抚似地按了按倌兴哥的肩头。
  这时候,大气不敢出的褚宁生才解围道:“其实我就是有点太兴奋了,大病初愈都是这样的,你们不要担心,”说着,对苏小慈豪情万丈地拍拍胸口,“我没事,放心!”
  苏小慈勉强回以书生一笑,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一旁摇着扇子,好似事不关己的黑帝五子,无声挨着倌兴哥,也坐了下来,只是时不时瞥向褚宁生,眼里满是担忧。
  阖桑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一合扇,对着褚宁生端雅地笑了起来,缓慢地说:“对,大病初愈,就应该四处走走,特别是夜里,空气清新,最适合吟诗朗诵了。”
  除了不太明白意思的褚宁生,其他几人顿时神色各异。
  倌兴哥沉下脸色,差点没忍住又站了起来,幸亏苏小慈暗中拉住了他。
  “晚上我有事和褚兄相谈,他暂且没福份月下朗诵诗词。”白蟾宫立刻道。
  阖桑看向他,把玩着失了玉牌的扇尾:“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很好奇蟾宫要和书生说什么。”
  虽是如此问,不过白蟾宫并未回答他。
  一旁的倌兴哥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木鱼也暗自为褚宁生捏了一把汗,他刚饮下神人的血不久,肉体凡胎还不能完全融合适应,所以才会如此焦躁,精力旺盛。
  偏生这时候最容易引来妖魔鬼怪,心术不正之人。
  伽蓝寺现下阴气甚重,若书生晚上一个人到处晃悠,指不定哪个鬼迷心窍的打上他的主意,不顾书生身上的三盏阳火,也要将他吃了。
  毕竟,神族公子的血液,可是比任何仙丹灵草更为诱人逾界。
  主子……故意如此说,真不知道昨晚求他救褚宁生,是害了书生,还是救了书生……
  几人沉默地用过晚饭之后,阖桑最先离开,木鱼立刻跟了上去,白蟾宫嘱咐褚宁生一定要来找自己,说完也就离开了,最后只剩苏小慈和倌兴哥站得远远的陪了褚宁生一宿。
  等所有事做完,褚宁生辞别一直跟着自己的苏小慈和倌兴哥,依言去找白蟾宫,伽蓝寺里苏小慈最相信的就是白蟾宫,书生去找他,自然她也没那么担心,就没再跟着书生,与倌兴哥回了房间。
  夜幕漆黑,褚宁生提着灯笼往白蟾宫的住处走去,走廊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没走多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褚宁生顿在原地,竖着耳朵仔细去听,远远的,像是苏小慈的声音,正从宝塔方向传来。
  褚宁生觉得奇怪,小慈不是应该和倌兴哥回房了么?怎么会突然跑去达多宝塔?
  他略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开口答应,一边提声问是不是苏小慈,双脚不由自主走向大殿后的宝塔,一阵风吹来,无声无息将手中的灯笼吹灭了。
  褚宁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明明知道有问题,可他始终抵不住苏小慈的声音,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停不下来。
  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一片漆黑下本是伸手不见五指,褚宁生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芒草尖的纹路,路上铺了多少石子,走过几座石灯,只要望一眼,想一下,就能数得清清楚楚。
  他这才反应过来,大病一场之后,自己整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一样,不仅眼睛看东西更为清晰,浑身的精力就好像用不完似的,脑子清醒得想休息一下,却怎么睡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所有读过的书全部涌了上来,一个个字,即使不去想,自己就蹦进了脑里,一张嘴不由自主就跟着念了出来,有时候憋久了,情不自禁就想打开窗户对天长啸两声。
  难怪吃饭的时候,苏小慈会那么担心自己,原来是他真的有些不对劲,起初他还以为是几天没念书,肚子里的书虫作祟。
  现在想起来,这种感觉虽似是从所未有的舒畅痛快,可又觉得脑子跟火烧似的,血液都跟着噗噜噗噜沸腾了,若非白蟾宫找他有事相谈,他今晚怕是兴奋得怎么熬过去的都不知道。
  终于走到达多塔下,褚宁生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并未看到苏小慈的影子,方才耳边那一阵阵呼喊也突然戛然而止,他看着塔门与塔身,不知怎么的,竟觉得那爬满宝塔的野藤,跟蛇一样在不停缓慢地蠕动着,看久了,稍稍有些难言的恶心。
  又是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褚宁生心里发毛,莫名出了一身虚汗。
  他一惊一乍张望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苏小慈的身影,终于撑不下去,转身想往回走。
  然而,就在书生想要离去的时候,爬满宝塔的野藤就好似突然活了过来,宛若无数力大无穷的细蛇,瞬息缠上了褚宁生的手脚,轻而易举一拖,整个大活人就被提起来,恍若无物般穿过了塔身。
  褚宁生只来得及大叫一声救命,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下。
  他一路惨叫,身子被野藤拖着不停下坠,过耳的风割得脸颊生痛,整个人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此刻他竟还有心思奇怪,他下坠了这么久,真正的宝塔似乎并没有这么高。
  转念一想,难道他就要这么被摔死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这时,褚宁生突然感到脚腕上传来一阵紧缚感,似是有什么东西缠了上去,原以为又是什么鬼东西,突然变得灵敏的耳力却清晰地听到一阵细小的铜铃声,还来不及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褚宁生只感到脚腕间的力量突然用力往上一带,缠在四肢上的野藤刹那尽数断裂,自己一下被拉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让你不要四处乱走,你还来达多塔。”低沉动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褚宁生惊魂未定地转头,见搂着自己的人,撑着一把挂有铜铃的艳色锦伞,两人在空中正平稳地往下降落,他一时间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白兄!”
  白蟾宫淡淡点了点头,安抚似地冲他笑了一下。
  四周一片昏暗,最下面肉眼可及的地方,有一阵红光隐约闪烁,白蟾宫带着褚宁生朝红光飞去,不一会儿,终于落到平地之上。
  放开褚宁生,白蟾宫手指一收,缠在褚宁生脚腕上的生死线,瞬息收回袖中。
  失去支撑的褚宁生双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他喘息不停地拍着胸脯语无伦次地说:“吓死我了……方才,方才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那是什么东西?这塔怎么这么深?吓死我了……”
  白蟾宫定定望着红光闪烁的前方,美得虚幻缥缈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褚兄,你胆子大么?”他突然问。
  “啊?”褚宁生不解地看向白蟾宫,却见他神情略微怪异地注视着前方,便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过去差点没把褚宁生吓死。
  前方的红光之中,生了一棵十分巨大的桃树,枝桠茂密,曲折蜿蜒,跟野藤似的,几乎爬在漆黑的石壁上。那粗大的树身,犹似由两棵大树的躯干融合一体而成,中间部分,从上至下,有一道笔直的凹槽,潺潺的,有暗色的似血液的东西往下流淌。
  前面的几根树枝微微下垂,树尖上好似勾着一个浑身赤衤果的男人,那人双臂展开,整个背部全然插|入了弯曲而下的树枝里,两只脚离开地面,高高地悬着,就好似被桃枝穿透了肩膀,如同猎户房中挂着的野味,又好似扯离地面的破碎木偶。
  幽暗的红光中,那人垂着头,并不能看清样貌。
  只是将褚宁生骇得面色惨白的,并非这个怪异的男人,而是那生长旺盛的桃枝间,原以为开着艳丽的桃花,可仔细一瞧,却发现那根本全是一颗颗腐烂一半的人头!
  褚宁生惨叫一声,躲到白蟾宫背后,将头埋进白蟾宫的肩膀,惊恐万状地喊道:“白兄!那是什么东西!!好恐怖!!”
  白蟾宫微微一笑,任由吓得不轻的书生将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平静回道:“所以方才我问你,胆子大么。”
  褚宁生紧紧拽着白蟾宫一只胳膊,双目压在他肩上,死活不肯抬起头来:“我我我……白兄!我们快离开这里!”
  这回,不待白蟾宫回答他,那挂在桃树上的人突然动了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恐怕你们不能离开。”
  那树上的男人发出声音,古怪厚重,犹如压低着喉咙发出,仔细一听,又好似有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红光之中,那人微微抬起头来,枯燥的乱发间,只有一颗白骨森森的头颅。
  “白蟾宫,我等你很久了。”那双黝黑得近乎纯粹的眼洞,紧紧锁在白蟾宫身上,明明没有眼珠,却好似含着一阵强烈的恨意与压迫感,令人窒息,好似瞬间穿透脑海,针扎似的隐隐作痛。
  倏尔收紧握着伞柄的五指,白蟾宫看着树上的人,沉声问:“青兆?”
  他想证实,倌兴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结果,不出意外的有些失望。
  树枝上的人低沉古怪地笑了片刻,缓慢沉重地吐出一段话:“白蟾宫,难道你是在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回
 
  若是青兆不记得他,白蟾宫不会有一丝诧异,当年他救青兆两次,一次是青兆出生之时,一次是青兆入魔之时,两次青兆的意识都不清晰,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印象。
  可是,如今青兆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白蟾宫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下意识觉得,这对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最好的结果,因此心底有一个念头隐隐腾升而起。
  “几日不见,你这般心急如焚将书生引来宝塔做什么?”白蟾宫推开褚宁生的脑袋,撑着招魂伞往前走出几步。
  血肉生长于桃树枝间的男人,闭目沉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嗅到了一股令我无比舒畅的气味,这个书生身上,有比灵芝仙草更好的东西,是……神人的血液……”
  白蟾宫脸色微变,他回头看向书生,见褚宁生一脸茫然,忽而想到晚膳时书生一连串的异样,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高热这么快就退了,原来,是因为阖桑如此救他的。
  沉默了一会儿,白蟾宫看向青鱼精,问:“你想要?”
  青鱼精那双黑洞洞的眼好似微眯了起来:“你会给?”
  白蟾宫看了眼一头雾水的褚宁生,突然一把抓住书生的手腕,笑着对身后的男人说:“当然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褚宁生被白蟾宫的举动吓得浑身僵硬,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你恢复之后,天涯海角,有多远走多远,永不再回来。”
  青鱼精有些诧异:“你什么意思。”说话的语气也阴沉了下来。
  白蟾宫回眸对他笑了一笑,他看着男人,墨黑的眸子若幽月清冷沉静:“意思就是,想要活命,就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男人似是有些不解,片刻,才问白蟾宫:“如果我没记错,这几十年来你留在伽蓝寺,为的就是收服我,为何现在却又要我走?”
  收回目光,白蟾宫面无表情地回道:“现在收与不收你,已没有必要。我和你之间的约定,你早就已经输了。若我永远不蜕皮,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困在达多塔内?青鱼精,我给你神人的血,还你自由,而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这对谁都好。”
  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蟾宫,青鱼精试探着问:“你不怕我再为祸苍生?”他突然有些看不懂白蟾宫了,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一心一意想要收服自己的白蛇妖么?或者说,眼前这个只不过是披着白蛇皮囊的另一个人罢了。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等你真的那么做了,再说也不迟。”扣着褚宁生的手指微微曲了一曲,白蟾宫的袖中,一股红色的生死线弹出,自行缠在食指之上。
  褚宁生见状,慌张地缩了缩手,声音不稳地问白蟾宫:“……白兄,你想干什么?”他虽听不懂白蟾宫和男人间的对话,可隐约察觉两人商讨的事,似乎和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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