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宝钞) 作者: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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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想狡辩,书生也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我的话不可信,难道连书生你们都不相信?更何况求那罗什就在这里,由不得你不承认!”木鱼冷笑,咄咄逼人地说。
白蟾宫却仍含着微笑:“哦?求那罗什?是当初伽蓝寺的方丈,他也在这里?”
站在一旁的褚宁生和苏小慈,看到这样的白蟾宫,那笑容明明没有任何改变,和相识以来都是淡淡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满脸的伤和水泡,此刻却将让他们遍体生寒。
“啊……”白蟾宫突然一叹,目光落到褚宁生扶住的白衣和尚身上,他缓慢站起来,将阖桑披在身上的外衣拢了拢,朝着褚宁生这边,像是想要走过去,然而身形刚动,一旁的木鱼也随之一动,显然在抗拒着白蟾宫走向他们任何人。
“他就是求那罗什?”白蟾宫指了指双目紧闭的白衣和尚,笑,“是他告诉你们的?”又好似有些疑惑地轻轻蹙了蹙眉,问木鱼,“这不是一个死人吗?他如何告诉你们?”
木鱼咬牙:“你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反正今天你是赖不掉了!我不会让你过来的,这塔下的妖怪作祟,不让我们走,想害我们,你也休想轻易离开!”
白蟾宫垂首笑出声来,他问:“那你到底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
木鱼警惕地看着他,戾气犹重地呸了一声:“你想滚哪里去随便你,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带我们离开这里!”
白蟾宫抬头看了看四周:“这地方变成这样又不是我弄的,你们想走,不是应该问你们身边的和尚吗?”他的目光扫过褚宁生,书生很明显畏惧地闪躲了一下,目光落到白衣和尚身上,白蟾宫的眸光淡淡的,“求那罗什……”他似有所思地沉声喃呢,那布满烧伤与水泡的脸,看不出表情的深浅。
“白官人,”苏小慈突然出声,众人看向她,苏小慈正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白蟾宫,她对白蟾宫说,“小慈想问你一事。”
白蟾宫看向她,似是顿了一下,轻声道:“问吧。”
苏小慈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骸骨,指尖抚了抚那颗小小的头颅,再抬起头来,问:“这个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目光交错,白蟾宫淡薄的眼神,在苏小慈水光幽幽的眼神里,像是一颗深陷池底的石子,顽固,却也莫名的温柔。
“苏姑娘,为何你要问我?”他平静地问苏小慈,每一个字眼都说得很缓慢。
“小慈……”褚宁生突然抓住苏小慈的手,他看着苏小慈,眼底是一抹担忧与惶恐,直觉告诉他,白蟾宫可能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苏小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再次看向白蟾宫:“木鱼小官人方才说的没错,我和宁生还有小官人,在大师的石洞里,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虽着虚像浮画,但我们都能看出来,画中那个挑拨离间,心思深不可测的人,就是白官人你。”她歇了歇,提气字句略有铿锵地继续说,“是你,挑拨一只青牛精,让他与大师斗法,为了一颗白龙珠。也是白官人你,到欢场里与顾临娘交心,获得顾临娘的信任,之后引她去伽蓝寺求签,令她结识求那罗什大师,有意无意促成两人情根深种。还是你,利用顾临娘的死讯,令求那罗什堕入魔道,毁了整个伽蓝寺。你锤断求那罗什的佛骨,剥去他的金身,以一颗桃籽种在伽蓝寺地下,”她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想必为的就是那个肉身长在桃树上的男子吧?为了替他重塑肉身。也是你,在伽蓝寺命脉已衰,西湖风水龙珠一破时,推泼助澜造成吴州大水淹城,或是白官人还有恻隐之心,不忍黎民百姓受苦,便吐出一颗白龙珠埋于西湖龙眼之上。接着……”
苏小慈说到此处,眼底泪光闪烁,喉中哽咽:“你佯装伽蓝寺被青鱼精所占,赶走地精婆婆,又将恰巧与情郎私奔,却枉死寺庙的兴哥……将他的尸骨埋在了达多塔下,令他沦落成青鱼精的食器。而我……白官人,你告诉小慈,我到底是谁?”
从白蟾宫开始说话回答木鱼几人的话,阖桑就一直沉默着,他也不怎么看几人,只是偶尔看几眼白蟾宫,此刻听到一向话语不多的女鬼苏小慈说了这么多话,还句句令他几乎诧异不已,阖桑不禁抬起头来,一双沉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蟾宫。
他似乎小看了白蟾宫,也高看了白蟾宫。
小看他的手段和城府,高看他的良知和本性。
收起笑容,白蟾宫轻声问道:“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随之,缓缓吐出三个字,“顾临娘。”
苏小慈一阵头晕目眩,若非身旁的褚宁生扶住她,怕是当场就会晕倒在地,其他人听到白蟾宫说出苏小慈的身份,脸上都多多少少露出惊诧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一颗佛珠。”
苏小慈含泪不解地看向他:“什么佛珠?”
“当初的顾临娘,和求那罗什有一颗佛珠的缘分,我不过是小小利用了一下。”
见众人懵懂,白蟾宫看似吃惊地问:“难道求那罗什没有告诉你们吗?”他微微一笑,环顾众人,接着说,“看的画,可能并不真切。不如让我,再重新说一遍给大家听。”
如此,真真是间接承认了所有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回
白蟾宫开口,正要说什么,这时突然地动山摇,脚下地面上下起伏,众人全都站立不稳。
混乱间,白蟾宫突然提气飞身而起,身影变幻,几起几落,竟直直朝着角落的一处洞口飞去,眼看着就要钻了进去。
“蛇妖,休逃!!”木鱼眼尖,看见白蟾宫有所动静,连忙大叫着想要追过去,哪知头顶的云顶藻井突然裂开掉下一块巨石,他退步躲过,抬头再去找白蟾宫时,早已不见白蟾宫的踪影,直气得跺脚叫糟。
“主子……”他转头正想问阖桑如今该怎么办,一眼看过去,身边空空如也,木鱼愣了一下,转了个圈,到处都寻不见阖桑。
木鱼这下慌了,连忙扯着嗓子四处叫喊,叫了半天也没人应自己,他哭丧着脸,咬着嘴唇,心急如焚地小声嘀咕:“主子,不会吧,你又去追那个蛇妖?主子,你,你怎么……”念叨到此处,又说不下去,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和他们作对,刚和白蟾宫这个祸害撕破脸,这地方就开始摇摇欲坠,说塌就塌,女人翻脸也没这么快,偏偏就在白蟾宫“坦白从宽”的时候遇上。
这下好了,白蟾宫那个祸害跑了,他那个有点缺心眼的主人,估计不死心也跟着去了,才刚找到没多久,就又弄丢了自家主子,木鱼又想抽自己耳刮子,又想将白蟾宫大卸八块。
也不知道那蛇妖给自家主子吃了什么迷药,就算再美,都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若再节外生枝,他真怕就算他这个主子深不可测,也总有一天会栽在蛇妖身上。
毕竟,之前在血池上看到的那一切,如果不是作假,木鱼这辈子都不想接触这个人了。他甚至怀疑,当初白蟾宫引起主子的注意,越来越吸引主子的目光,或许也在蛇妖的计划之中。
如果这一切都是蛇妖故意为之,那真是太恐怖了,木鱼一想到这里就浑身冰冷,好似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小官人别找了,这里快塌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苏小慈护着再次背起白衣和尚的褚宁生,一边击碎头顶的石块,一边对不远处的木鱼喊道,却见木鱼跟只没头苍蝇似地还在四处寻找阖桑。
她拉着褚宁生朝白蟾宫消失的洞口飞去,掠过木鱼时,袖间一条白纱飞出,缠住木鱼的腰,木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腰间一紧,苏小慈凭着白纱用力一扯,猛然将他带起,在整个佛窟被填埋的前一刻,拖着他钻进了石洞内。
三人带着白衣和尚和苏小慈怀里的婴儿骸骨,落到安全的地方后,不由都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这地下本就空气稀薄,苏小慈和木鱼虽没什么感觉,但经过这一连串事也惊魂未定,只苦了书生这个大活人,一路上串下跳,命都去了大半,此刻只感到四肢发软,呼吸困难,琢磨着若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恐怕他迟早得一命呜呼。
褚宁生抹了抹额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缓缓吁了出去,他抬头对另两人说:“这里太不安全了,到处都危机重重,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
苏小慈燃起指尖的鬼火,抬头看了看石洞周围:“这座塔本身就是囚牢,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们还是先回到地面再说吧。”
“不行!”木鱼站在被封住的洞口边,听到苏小慈这么说,往里走了几步,“我要先找到主子,”他看了褚宁生一眼,面露凶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知死活贪小便宜住进这里的,不然主子也不会跑这个鬼地方来!”
褚宁生被木鱼说得委屈,可仔细一想,这一切确实也是自己吝于财物所致,当初若非没有戒心随了白蟾宫来这寺庙,哪会遇到眼下这一路怪力乱神的事。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白衣女鬼,心底轻轻一叹,可若是没有来这里,他又怎会认识苏小慈呢。
福祸旦夕,一念之差。
“可恶!”木鱼咬牙切齿地锤了洞壁一下,“不知道白蛇和主子去了哪里?”
鬼火摇曳的洞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用不着你们来找,我就在这里。”
木鱼浑身一震,那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得他咬牙切齿,不是白蟾宫是谁?
然而,谁都没想到,白蟾宫恍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褚宁生手边,一旁的苏小慈也被吓了一跳。
“皇天不负苦心人,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他伸手抓住褚宁生背上不知死活的白衣和尚,那覆满烧伤与水泡的脸正露出一抹慑人的浅淡笑容。
“白兄……”褚宁生发起抖来。
“蟾宫,你又回来做什么?”黑暗中,不知所踪的阖桑缓缓走了出来,木鱼惊喜,连忙奔到阖桑身边,只差紧紧抱住阖桑,生怕阖桑待会儿又不见了。
如同木鱼所想,阖桑确实是跟着白蟾宫进了石洞,但白蟾宫只往洞里走了一段路,不知为何突然折身,像是一道白影,擦着阖桑的身又返回了洞口。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抓住他,阖桑也只好又跟了过去,接着就见白蟾宫出现在刚进洞口的褚宁生身边。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寻人打开达多塔的塔门么?”白蟾宫抓住白衣和尚的手微微施力,褚宁生肩膀好似千斤压下,几乎再也背不住,苏小慈连忙拉了一把书生,褚宁生瞬时卸力脱手放开了肩上的和尚,苏小慈拖着褚宁生闪到旁边,远远离开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白蟾宫。
若非她拉过书生,恐怕被白蟾宫那么一按,书生的肩头骨不折了才怪。
白蟾宫见苏小慈对他如此戒心,只抬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抓着落到地上的白衣和尚将他靠在洞壁上,然后缓缓俯下身来直直看着依旧双目紧闭的和尚。
“是呢,你方才不是说要从头说起么?”阖桑紧紧盯着白蟾宫,木鱼瞧了瞧阖桑的脸色,自他们说出白蟾宫的真面目之后,木鱼一点也看不出自己这位主子心底里到底在想什么,除了似乎有些诧异,那神色也从未有其他变化。
白蟾宫嘴角上扬,回眸看向阖桑:“我会告诉你们的。”
他缓缓起身,一手覆在洞壁上,似有若无地四处按了按,一边说道:“当初钱孝儿遂心愿,愿意替我重塑青兆,但又存心戏耍我,明知我是移魂到了这具白蛇躯壳,最怕桃木一类,却还给了我一颗桃籽,以桃树种出青兆肉身,真是恶劣之极。”
阖桑笑:“钱老板的账可不好赊啊。”
白蟾宫点头:“确实不好赊。”他继续说,“在我剥下求那罗什的金身,以他的金身为根基,将青兆的腐肉种在桃籽上后,没过多久,发现那金身原来不过只有一半,他日就算青兆肉身已成,也会因为作为根基的金身不全,而无法成熟脱离桃树。但那时桃籽已成形,我无法再进入达多塔,所以,只好想了一个办法,寻得有缘人替我打开达多塔门,找到求那罗什的另一半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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