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星系的情歌 作者:优秀青年小阿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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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多少秒能够定位和找到位于悬臂政府的两位军人?”查理问,“我不希望居住在第三悬臂的两位军人受到伤害。”
“给我1000秒,查理。”纳威亚站起来,“请你相信我,我曾是政府的最高执行人。等待我的消息。”
之后1000秒的等待几乎是煎熬,查理坐立不安,他待在安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精神上载是这样残酷的事,一旦精神无法回到身体中,人与死亡并无差别。
查理痛苦、紧张、自责……他用手捂住眼睛,弯下`身体,在心中莫数秒数。
他知道11个证人已经足够了,他知道1000秒的现实时间足以杀死一个沙盒里的人,但他还是做出了选择,他选择让纳威亚先找到那两位军人,避免他们被杀,他选择相信大卫那是个伤害性不大的沙盒,他选择相信安能够撑下去。
生命是那样重要的事,很多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
他握住安的手,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他用嘴唇贴着他的皮肤。他向所有已知文化中的神明乞求,向物理规则与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乞求……
他的等待终于、终于、终于有了尽头,那是在809秒之后。
波尔传回了消息,他们已经将11名军人纳入保护计划,并找到了另外两名军人。
“在审判前把安救出来。”波尔说,“他们现在只以为安是普通常见病毒,一旦他们看到证人,就会知道数据已经泄密,他们会翻找数据库记录,把安从沙盒里抓出来,囚禁他,作为威胁我们的把柄。”
“我会把他救出来。”查理一边连接数据上载贴片一边说,“证人已经全部纳入保护计划,进攻数据库不需要蹑手蹑脚,我会把那儿翻个底朝天,带他回来。”
他的眼睛红如血,血液在血管里燃烧。
*******
红色的斗篷迎着风飘扬,几乎遮盖了太阳。
蔚蓝的大海化作彻底的鲜红,土耳其蓝的荧光数据管道化为晚霞之红,白色的船帆化为干涸的血之黑红。
这世界仿佛被血洗而过。
“主教!”船上有人恐惧地喊道。
在远处的天空里,一个穿着黑色神父装、披着红色斗篷的男人停在天际,他的胸口有个白色的十字架标记,十字架上缠绕着蛇与毒藤蔓的纹样。
他是在网络中消失已久的主教,他经过的每一处都被标记为红色,这个数据交流港的一切已经为他所有。
主教的斗篷是一种奇异的红,如火焰般燃烧。每个角度看上去,颜色都在产生巨大的变化,它时而是玫瑰的冷红,时而是黑褐的暖红,更多时候,它类似于血液,它既是静脉血的暗红,又是动脉血的鲜红,也是枯槁血的黑红。
主教悬在空中,像是由风力或磁力一样支撑向前。他夺取资源的速度太快了,整片海洋都已经变成红色,悬臂政府的岛屿和天空也已经被一团猩红的雨云所包围。
主教无声无息地快速移动,他切断了这个模拟场景里的所有声音。
世界好似真空。
没有人看见手术刀,这个数据库的幽灵正在加固一些东西,削弱另一些东西,在电力的总网里动手动脚。
主教移动到了第三悬臂的岛屿,草地由嫩绿转为血红,天空降下红雨,铺天盖地的血席卷大地。
这个网络里的传说人物喜欢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染上自己的色彩,他夺取权限后会修改显示模式。
世界如血红色的水球,被他握在手心。
主教深呼吸,像感受自己的身体一样感受这片土地,他飞过红色的原野、血色的城堡、玫瑰色的雪山……
当他来到那片森林之前,他看见了一些抵抗力量——有些智能体和人类意识在死守森林。
这些力量夺回了一点儿权限,但主教并没有迟疑,他从他们手里把那些东西重新抢过来,纳入自己的囊中。
他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急切地希望拥有一切。他的权力感在熊熊燃烧。
手术刀并不担心主教会遇到危险,但他还是在做自己能够做的。这幽灵在网络里待了太多年,他了解这儿像了解他的家,只因他不是完全的人类也不是完全的人工智能。
手术刀加固主教的线路隐藏,并将遥远问候号放置在一个最不会被追踪的位置上,他对遥远问候号很温柔,这是一个飞船管家对飞船的温柔,而他心爱的人工智能和他的挚友也都在那艘船上。
他同时也在做削弱的事,他找到悬臂政府网络特工的所在地,切断他们与数据库的联系,他并没有做得太复杂,这幽灵造成了一些简单的停电,而这些断电造成的攻击效果非常明显。
主教看着那些抵抗力量,他停在森林上空,用透明的保护圈将自己包裹在内。那些箭矢和火球撞击保护圈,但主教并没有动手进攻他们。
主教停在那儿,一部分没有实体的自我则潜入森林之下,从那些无法修复的代码中找到千年之前的漏洞,他举起手,从泥土下方直接包抄森林。
森林在一瞬间转化为血红,从树的脉络到叶的气孔,从溪水到水汽,一切都变成完整又具体的红色。这是主教在宣布所有权,他杀死了一切还在活动的智能抵抗力量,他将所有的沙盒和基础防御都转为自己所有。
此时,手术刀在主教掌握的一切中游走,他是一个白名单,一个幽灵和巡查者,他修补那些有可能出现的漏洞。
主教停在森林上空,也停在手术刀的身边。他们并肩而行,和以往一样。主教是整个世界的拥有者,他无处不在,全知全能,他知道每一秒、每一个地方的变化和举动。他看到在更远的地方,悬臂政府下令处理那些剩下的证人,但他们并不知道纳威亚已经将所有人都转移到了法庭附近。
主教开始挖掘,其实那也不算是挖掘,他只是从自己拥有的东西中把想要的找出来。
他很快找到了那只沙盒。
这森林的新神灵掘开土地,让泥土和树根飘上天空。
他看见了安。
安现在的形象是一只隼,他一定想了各种方法希望逃离沙盒。
褐白相间的隼飘在半空中,他是整个红色世界中唯一一个拥有自我色彩的意识。
主教唤醒他,让他停在自己的肩头。
“你一定等了很久。”主教说。
“我遇到过更糟糕的。”那只隼说,“而我相信再过一会儿我就能够让沙盒相信我是个无害的软件。”
“我们已经把审判拖到了第二轮,你们都会被公平地评价和对待。”
“这是个好消息,主教。”那只隼说,因为激动,它挺起胸膛,张开翅膀。
“你可以在这里叫我的名字,这儿都是我的,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名字,除了你和大卫。”
“查理。”隼收起翅膀,看着主教,“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便是去酒吧参加你的招聘会。”
“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是在我的招聘会上以貌取人。”主教说,“现在该离开了,我亲爱的长官,我们可以享用一顿美餐,再打个盹,然后去旁听最后一场审判。让风暴席卷这个残忍的政权。”
他们的离开像一团雾气的消失,物理位置没有人能够追溯。手术刀和主教的默契如曾经,像刚参加完一场游戏比赛。
当安、查理和大卫回到遥远问候号时,周拥抱了他们每一个人。他为他们准备了烤得像小刺猬一样的松茸,炸得恰到好处的天妇罗,
暖融融的蔬菜牛肉锅,一杯让人浑身舒服的白茶。
“欢迎回到遥远问候号食堂,这个宇宙最好的厨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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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审判,银河系军事法庭。
波尔换上了一件纯黑色的正装,她一件一件地交出了身上所有的武器,枪、电击哨、短刀……之后,她走进法庭区域。
这位公诉人在公诉方的位置上坐下。
70秒后,同样穿着黑色正装的纳威亚走了进来,她坐在波尔的身边,将携带资料的移动盘插在桌面面板的接口上。
安和查理已经坐在旁听席位上,阿瑟希尔从走道而来,在查理和安的旁边坐下。他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都不再说话。
沙江从门口走进来,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腋下夹着PADD,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戴着黑色的传统框架眼镜,将代表公诉方律师的金色叶片胸针别在胸前,如果更为注意的话,便会发现他的袖扣也已经换成了联邦政府的环星标志。
这个联邦政府曾经竭力通缉的律师此时正代表联邦政府出庭。
没有任何正义是永恒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正义是全面的。
第三悬臂政府的辩护方律师也走了进来,紧接着踏入法庭的是20位陪审团成员,他们坐到了自己的区域。
法庭里没有多少声音。
沙江正用电子笔翻动资料,电子纸张表面的墨水变幻不息,他做着最后的准备。
戴着传统法官帽的大法官走进法庭,他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宣布开庭。法庭中的所有人起立致敬。
大法官斯洛头发花白,他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一百八十多年。军事法庭的大法官采取终身聘用制,他不受制于任何政党,任何政权。
因为紧张,安用手握住膝盖,查理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在开庭之前,安见到了13位证人,他不认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当年都是默默无名的战士,但他们都认识他,金蝉的司令。
这见面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难,一些痛苦、紧张、尴尬的情绪在蔓延,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存活是一种罪恶,幸存者的愧疚在每个人的身体和精神上体现,见到彼此只会让伤痛更甚。他们身体上有着和安类似的问题,酗酒、自毁倾向……他们或许也遇到了一些让自己稍微走出来的事和人,但每个人都和安一样,那段经历像泥沼一样把他们包围。即使如此,他们也都来到了这儿,时隔5个标准地球年,时隔1亿5千多秒,为了寻求一个结果,寻求一个真相,他们来到这里,也必须站在这儿。无论那些幸存者的心理问题怎么困扰他们,无论见到彼此让他们感到多么的痛苦和不适,他们是唯一能了解这件事的人,他们也是唯一能够为所有遇难的军人正名的人。
最终审判的过程通过网络进行直播,环网上每一个人都能看到这场审判。官方媒体将镜头对准安·伊利斯,对准那些证人。
播放全息影像的各星球广场上挤满了人,酒吧里每台显示设备都在关注这场审判。
9000秒前,主教的重新出现引起了舆论的巨大漩涡,而更大的漩涡则是主教放出的那些消息——他将从第三悬臂政府数据库里夺取的东西全部公布到了环网上。
每个人都看见了第三悬臂政府如何导致了那场屠杀,看到他们的愚昧、愚蠢和自私致使游牧民族和金蝉舰队的惨剧。
这些通过非法途径夺取的证据无法在法庭上使用,处于封闭环境里的陪审团也没有看到这些信息,然而,数据和视频在环网上疯狂传播。
第三悬臂开始四处爆发游行,人们愤怒而震惊,火一样的情绪在燃烧。这儿臂曾是一个文明程度高而民主的星区,但近300年来它的腐朽如枯木。
大的革命在酝酿。
银河系联邦的军队正在跳跃点待命,一旦悬臂政府攻击游行民众,联邦政府将有足够的理由接管这个星区。
审判在进行,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它。
那些血和残忍被重提,哀悼这场战争的活动在各地展开。
主教发布信息后的短短1000秒内,每一个星区都在城市中央广场燃起蜡烛,哀悼这场不应该发生的屠杀。人们哀悼死去的军人,也哀悼覆灭的游牧民族。
法庭上,幸存的军人站在证人席上回答沙江提出的问题,他们的伤痛写于身体和言语的各处。
“人类文明自诞生以来,有倒退也有进步,一些过往的恶习和人性弊端重新爆发……”环网最大的论坛上,评论文章和帖子成倍增长。
人们开始重新认识这个银河系,思考为何在如今这样可怕的愚昧与自私依旧存在。
历史始终以泪水和血书写,正义和和平偶尔冒头,偶尔隐藏,但这一天,每个人都在关注,都在思考。
漫长的审判最终结束了,陪审团得出结论,悬臂政府有罪,他们对这场屠杀附有绝大部分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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