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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政厅和半羊头酒馆没有任何改变，红发女人驰骋的动作也如出一辙，而自己总会跟着她出城，来到小树林。

    第三次隔了七年，第四次隔了一年，接着，就越来越频繁，搅得原本清闲的他根本不得安生。

    他曾经做过很多很相似的梦，但从来没做过丝毫不差的梦——那就是同一个影像，在他脑中重复播放，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味道，只有千篇一律的动作，除了让他对各种细节记得越来越牢以外似乎没有别的作用。

    为了让自己从这种折磨中解脱出来，扎利恩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每一幢房子门前，想看看自己的大脑到底虚构出了什么地方。

    他看到了一个箭头般的符号，在清醒后努力回想，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印象。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半人马喀戎的保护符，脑中这座城如果存在的话……只能是山洞智者所在的皮里温城……

    可自己从未去过那个地方啊。

    往梦中之地奔波的几天，都没有做梦，却在即将抵达的前一晚将模糊的梦再现得无比清楚。虽然还是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但人们的五官开始变得正常，议政厅柱子上刻着的人命竟也巨细无遗，当红发女人策马而过时，扎利恩直接跳起来，没再继续这个梦。

    那是一张他非常熟悉……非常厌恶的脸，就算半个世纪没再见，他也能即刻认出这位末路之火。

    他无法描述自己第一次踏进这座英雄之城的感觉，他从未来过，却因为梦而产生熟悉感，所有细节都和自己梦中的相互吻合，和他擦肩而过的小童抱着一小罐清水，在他袍子上洒了一点儿，这没有错；声音，音乐，打架，赶羊，驾马……这些都没有错。

    站在半羊头酒吧面前时，他拉下了早已准备好的兜帽，末路之火就这样从他面前经过，极度的愤怒使她感觉不到身边任何异样的气息，更不知道扎利恩在这儿。

    ……极度的愤怒……那的确是扎利恩所看到的表情，却不是梦到的。梦中的狄尔摩诃丝非常快乐，没有任何烦恼。

    扎利恩一直坚信等到自己很老很老的时候，就可以预知很多事情，只要水生魔物，就有这个潜力，但他没想到预知会来得如此之早，而且如此之怪——他的梦就像一面镜子般，和现实是相反的。

    冬眠了几千个日夜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活泉，他突然很想跑去找久未谋面的坎娜，告诉她，自己到底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不过现在，还是把这个小家伙安全送回家比较好，要杀她的不是别人，是克里冈名正言顺的配偶，谁知道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凶险。

    早就晓得那个红发女人是个心狠手辣之妇，没想到她真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她的家族是怎样，扎利恩不知道，也许崇尚的就是弑亲信条，把不够强大的孩子杀死，让自己的后代只保留最优秀的一两位。但自己的家族是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她想必花了好一番功夫欺瞒克里冈，要是刻妮莉厄真能安全回到克林火山，看她知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越往克里冈的领地走，空气越浑浊，甚至还有沙尘暴一样的天气，临湖鸟看着脏兮兮的羽毛一阵烟雾，在这种黑暗中看不到那小小的火龙，但好在能识别味道。

    临湖鸟没飞一米就要被沙石砸一下脑袋，他真恨不得能变回原样，把这一切黑压压的灰土清空。不知道克里冈那家伙到底发什么疯，这次的火山喷发可非同小可，虽然熔岩的气息已经感觉不到了，可这气候应该可以持续好几年，乌云也越积越多，连着一个月这里下的雨肯定都是黑色的。

    这些污染物再怎么扩散也到达不了他的乱影森林，随便克里冈疯吧。

    ……嗯……嗯？这么一说……

    难道是因为这个小家伙？

    会么？按照火探一贯的办事效率，他应该知道刻妮莉厄出了些事，可他是这么关心后代的人吗？

    如果他是，我亲自送这小家伙回来还真就多此一举了。

    漫天黄沙的布景之下，阿珀城隐隐约约映入眼帘，只是眼前的景象就连临湖鸟都大吃一惊，更别说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火龙了。这已经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土丘——连着周围一大片泥土的土丘，就连高耸的钟塔都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角。也正是因为这个小角，刻妮莉厄和临湖鸟才知道这不是真的山，是一座城。

    原本入城的地方有一个小洞，显然被阿珀城独特结构救下来的群众们找到了出城的路，正在紧锣密鼓地挖土刨沙，试图让家园重见天日。

    被眼前一幕吓呆，过了好久，刻妮莉厄才开始找了个落脚点，慢慢地往上爬。身后的临湖鸟也向上飞去，看到黑压压的人类时下意识鸣叫了一声，但他不仅因此吃进了一大口灰尘，越爬越快的小火怪还没注意这声警告，纵身一跃，出现在挑土的众人面前。

    被眼前的阴影覆盖，脚一滑，差点摔下去，刻妮莉厄好不容易抓稳脚下的土，却没来得及跑，竹篓就罩住了她。

    因为对通用语还不熟悉，她听不懂大伙都在喊什么，只知道每个人都在破口大骂，竹篓突然还凹陷了一块，砸下来的锄头差点劈开自己的脸。

    紧接着她听到巨大翅膀扑扇的声音，竹篓上的按压消失了，她连忙把小监狱踢开，只见一只巨大的雪鹰正在击打人群，扇出的冷风狂烈到连自己都睁不开眼睛，鹰爪一把捞起了她，直接向荒漠中心的火山飞去。

    飞到人们的咒骂声基本听不见了，雪鹰降落地面，把刻妮莉厄放生，见她不愿走，还啄了一下她的屁股。

    “……是……您吗？先生？”

    雪鹰没有作答，头也不回地飞走了，这次他没有再折返，直接从刻妮莉厄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继续往前的刻妮莉厄觉得这片大地的气氛有些古怪，火山像休眠了一样，没有任何响动，大地上也不再是开裂的地面和发光的红色熔岩，而是一层厚厚的火山泥，怎么看都刚经历一场大爆发，还没有过去多久，她能感觉到脚下源源不断升起来的热度，这种规模她从未见过，实在让人有些心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攻打过来了。

    到了这个距离，应该有大量的火甲妖在地上忙碌才对，但今天一只都看不到，就连空中也没有巡视的火探，一切都像这座火山一样，进入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休眠。

    就连火神窟内也是空空如也，最基本的守卫都没有留下。

    “——拉雯！”

    刻妮莉厄大声地喊着，“——提尔狄！——戈南！——阿里斯！——拉尔纳！”

    嗯，叫拉尔纳没用，他是巡游火探长，从来不回火山。

    “——我回来啦！——有人吗！——父亲大人！？”

    “……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小火龙连魂都吓丢了。她甚至没允许自己看清楚是不是真人，就撒腿跑出火神窟。

    “——先——先生！！！、”

    她对着只有沙尘的天空徒劳大喊，还不时地躲避火魔的红绳。

    “——救命！！——救命！！！”

    “到妈妈这儿来，刻妮莉厄……我不杀你……”狄尔摩诃丝很快追上了她，但小孩子灵巧地滚成球，翻了个身往反方向跑，“但你再不停下，我就不保证了！”

    刻妮莉厄活着……

    这对火魔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倾巢出动前往父亲领地的克里冈让她一下子尝到了失败和恐惧的味道，这儿反倒成了唯一安全的地方。杀掉几个留守看门的人不成问题，本来还陷在绝望和走投无路里，她的希望竟然就这样出现了。

    面目狰狞的火魔发了疯似的展开围堵，她的火没有克里冈的那种势头，太空旷的地方反而不好控制，只能拼命地接近，试图将小火龙控制在能控制的范围内。

    身后的杀气越来越近，危难之时，迎面扑来了山丘一样的坚冰，刻妮莉厄放声尖叫，一个急刹车。

    等了很久却没有迎面撞上的疼痛，她偷偷睁开了一只眼。

    坚冰在她面前兵分两路，将她包裹其中，然后直接撞向火魔，将其击飞数米——再一次陷入离开回头离开回头离开回头选择困难的雪鹰果然又回来了，飞得那么近还没有头疼的感觉，他也觉得蹊跷，实在不放心。

    雪鹰飞到空中，尖冰制成的噼里啪啦地刺在地上，火魔嘶吼着挡开了一些，然后带着浑身的血冲到冰墙处，试图将其劈开。

    墙体四周长出冰锥，不得不退开一段距离的雌怪被接连不断的冰刀打中，裂开了几道口子。她转过身，忿恨地盯着凛冬领主。

    

    第14章

    

    “你来管什么……关你什么事！就连你，和那个疯子断绝关系都是假的！你们赫塔洛斯家族都一样，耍尽阴谋诡计——凭什么他没有垮，凭什么有铁证在手他还可以翻身！！不可能的，合约没有被打破——不可能的！你们一定在合约上做了手脚！！——阴谋，都是阴谋！！！”

    在雪鹰的千方阻挠下，她卷起冲天的火风，扫向对方，“她明明是其他血族的孩子，她必须是其他血族的孩子！！！错的是克里冈——错的是你们赫塔洛斯家族！！！”

    “我看你是丧心病狂了，狄尔摩诃丝！”

    冰火来回劈斩了几趟，找准空位的扎利恩直接俯冲，抓住烈焰怪物的脖子将她扑倒在地，从他爪下开始结出最坚固的白冰，开始向前后冰冻住仍在挣扎的身体。

    “如果想玩玩杀自己孩子这种游戏过瘾，我只能说你配错了人！”

    “我生下的孩子，决不能白白让给别人！没人能从我手上——”火魔咬着牙，一下击破冰茧，“无代价地拿走任何东西！！！”

    “——所以你就要杀了她吗！——你就是个只求自己快活，只会索取的可怜鬼！”

    “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雪鹰被扯住翅膀，枯火蹿出，包裹他的全身，在主人的叫声中愈加猛烈，很快就从土褐色变成红棕色，焰光冲天。

    雌兽还不曾得意，银色的犄角和宽厚的羽翼就破火而出，凛冬领主这次连蹄子都没用，光是用尾巴缠住对手，转了三圈后狠狠砸在带有尖锥的冰墙上，她就只剩下了虚弱的呻吟。

    撞击的震动让小火龙抱住了脑袋，等她睁开眼时，保护自己的蓝色墙体不见了，只看见母亲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一直不成功。

    兜帽男人将她抱起，稍微远离那个仍在叫嚣的雌兽：“……她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你父亲洞中有个黑火牢，你懂得怎么用么。”

    “不……不……不懂……”受不了眼前恐怖景象的孩子忙转移视线，但蓝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全是恐怖的烧伤，好在正自我修补。

    末路之火终于站了起来，擦去身上的血和碎冰，恢复了一点儿理智。现在硬拼已经没有用了，一路奔波消耗了自己太多体能，刻妮莉厄还活着已经算是最好的事，这说明自己还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