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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不行，扎利恩大人！米斯一旦入土扎根，就只属于这个世界的这个地方，哪儿都去不了。”

    “……我就是在他们根下挖出种子的。”

    “那不一样！您说那时是德墨忒尔让百花齐放的，如果是她，她可不会让宴会花儿在乱影森林扎根，她们都开在她的皮肤上呢！”

    震动再次传来，站不稳的小妖摔到这边，又摔到那边，好不容易扶着冰龙的蹄子站起来，擦擦脸。

    “……阿特……阿特拉斯大人累了么？”

    “这可不是他在移动世界，”也是因为这个奇怪动静走出来的扎利恩抬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我不喜欢这个……以前……以前卡布鲁海姆烧起来的时候，好像也震过一下。”

    坚冰巨龙若有所思地看着结冰的巨木。

    “这儿你照料完了吗。”

    “嗯嗯，目前是的！”

    “那就快回去。”

    他挥动一下翅膀，蓝冰顶张开一个大洞，久未光顾森林的阳光一泻而下，让这个像极了幽冥的地方又有了一点点生机。扎利恩飞到顶部，看着明亮的天空，现在看不到多少星星，他很是不安。

    ……震动又消失了。难道真是阿特拉斯在活动筋骨？

    不对啊，父亲说阿特拉斯挪动世界的时候，海水会断流，大地会开裂，天空会崩塌，一切地上的会翻到天上，一切天上的会坠落人间，极尽混乱，火灾四起，水淹王城，瘟疫出现，那种天翻地覆简直可以与潘多拉打开盒子那一刻相提并论……只不过阿特拉斯造成的毁灭是会消失和平复的，潘多拉的灾难却能永驻人心。

    第一颗星星从东边出现的时候没有异样，反倒是把扎利恩的视线引向了东方。现在那边已经有一些黯淡了，黑夜会从那边扫过，一直覆盖到自己的王国，接着让西方也进入睡眠。

    但是东方不会睡眠，现在正是百鬼狂欢最热闹的时候，今天晚上会有铜牢竞技，也许克里冈就坐在他之前坐过的位置观看表演呢。

    无妄者还会指名他决斗么？如果会的话，这次无论输赢，身边站的都不是末路之火了。

    狄尔摩诃丝弑亲之事已经众所周知，克里冈的怒火烧光了泰恩山谷也成了一件口口相传的大事，据说克里冈将狄尔摩诃丝交回了千谷王手中，不管她能不能生下腹中的孩子——生下的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一概不再追论，因为刻妮莉厄活着，当年未能详细写明后代性别的合约已经满足，而不知道合约之事的魔兽们只晓得灭世之王又恢复了自由之身，想必这一次百鬼狂欢他一定不会扫兴而归。

    扎利恩不知道是什么令一向视家族为最大荣耀的克里冈做出这个决定的，这简直就像直接反抗了父亲，将几百年来苦苦维系的一切猛然砸碎，什么也不留。他只知道，不管神祗为什么想让他们兄弟反目，都成功了。

    上一次诀别后，坚冰巨龙连一直跟在身后想要说些什么的刻妮莉厄都没有理会，远远飞离那个弥漫着尘土和火灰的不毛之地。他失去了找坎娜的心情，连预言梦也没有兴趣，直接回到家，让蓝冰将一切冰冻得更为厉害。

    他现在只在乎自己的乱影森林，在知道佐恩经常进来照顾米斯后，他还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这颗小种子留一点儿阳光，这样，就算以后这儿还是冰天雪地，那等自己也有了孩子，还可以让他们看看，曾经大草原上的王者之花到底有多美。

    倪克斯将手中的黑纱慢慢盖在大地上，夜晚降临，繁星出现，扎利恩不再把精力浪费在遥远的东方和对自己孩子的奇思妙想，正襟危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这张陌生的星图。

    上次他确是发现了一些新的成员，却没有想过他们代表着什么，现在，他可以仔细地观察这些新生儿了。

    它们的位置没有任何古怪，分布零散，虽然有一部分飘在阿瑞斯周围，但在恩克拉多斯周围也有，光芒不亮，也不怎么闪，不像在诉说什么奇怪的故事。

    这不应该是神的动向或者魔兽的动向才对啊……？

    最强的一次地震猛然间把扎利恩从冰树冠抛出十几米，他用最快速度站稳，给了自己一点助力腾空，才得以稳稳地升高。当他再次望向浩瀚无垠的星空时，新生的星星们变成了一片血红——青铜之火灼烧大地之前，古老星星们的那种血红。

    ……恩克拉多斯……

    扎利恩惊恐地转向火光传来之地，除了持续不止的地震，他听不到半点儿声音，但东边那破晓一样的光芒无疑夹杂着血的颜色。

    ……恩克拉多斯……为什么是恩克拉多斯……！？

    扎利恩看了一眼星星，又看了一眼东边，乱序的心跳逼迫他拍打翅膀，向混乱的源头冲去，不知飞了多久，越来越奇怪的现象开始出现在他眼前，沿途的高大乔木不停倒下，地表像被一条巨大无比的蛇翻动一般，那蛇像是要撕裂大地穿出来，又无能为力，只能不停冲撞。

    无数的魔兽飞起，从红光散发的地方往外逃离，在大地的震颤之外，一种更可怕、更遥远、来自比地府更深之地的声音响了起来，飞奔的魔兽们大声嘶叫着，只有寥寥少数正和自己一样，往事发地点赶。

    但那无穷无尽的亮光仿佛永远在到不了的天边，不管他怎么努力飞，都没有丝毫靠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奥西古达！！”他才恍然大悟——出事的地点是奥西古达大王峡谷，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也要花上一天才能到……

    那这种架势……百鬼狂欢到底是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才能映出这种地狱一样巨大的红光？

    扎利恩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立马被一只更年轻的龙迎面撞上，双方好不容易才在落地前挣脱，对方急急忙忙道歉后继续远飞时，面上的表情和自己小时候很像，那时候，青铜之战刚刚爆发……

    再次转向大王峡谷的方向，冰龙使出吃奶的劲一路直冲，刚才的一撞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一场突如其来战争为什么会牵扯到那颗名为恩克拉多斯的白星，也知道了天边的红光为什么会这么慑人：恩克拉多斯这位攻无不克的癸干忒斯巨灵公开反对宙斯，受到的惩罚就是被压在地底，永世不得翻身——既然是地底，冥府是关不住这些骁勇善战的魔兽们的，打开的肯定不是冥府之门……是地母深渊！

    越靠近战争发生地，向外逃散的魔兽就更多，全都是一切年轻的面孔，正如青铜之战一样，还不适合战斗的能逃就逃，至少不会枉死。

    半神开始出现，正拦住外逃魔兽的去路将他们逼回深渊地牢的势力范围，扎利恩躲过几次扑杀，继续往前。

    刚刚能看到大王峡谷的影子，就看见远方的飞禽和走兽痛苦挣扎，都被一双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拉着，往下拽。扎利恩努力的保持了一下平衡，才没有被这股力量扯下去。地母深渊的边缘已经裂到了此地，硫磺燃烧的边缘光正是地狱的象征，他刚用双翼制造的风帮助一只小龙飞离，长矛就擦着他的左耳呼啸而过。

    上旋咬住那只长矛，凛冬领主转身找到站在边缘处的人类英雄，将武器打回他脚下。还不等那人重拾，冰山就升起，把他抛到空中，然后张开大口等他掉落，紧紧一拍，将他咬成面饼。

    扎利恩不知道这些数不清的英雄和半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本事打开地母深渊，那地儿本来就是为了关押无恶不作的魔兽和发错的神祗而存在，如果有神祗插手，也会被无情地吸入。

    不出所料，战场上半神也感觉不适，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抗击被削弱得更厉害的魔怪。

    

    第16章

    

    远古时期，提丰作乱之时，被他打败的宙斯打开了地母深渊，才暂时将对方与自己困在一起，保住其他神祗的性命，第二次打开就是了释放这两个死对头，那之后只能通过大地的脐带运送犯人，未再敞开——直至今时。

    虽然这次深渊张开的规模应该比起远古要小得多——它每次打开都会吸收开牢者的力量，让他变弱，宙斯应该没有年轻时那么大度了。但就算只是一个小口子，造成的后果也是灾难性的。

    听到战争这个词已是在将近百年之前，一直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冰龙早就不把这个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放在心上，所以此刻一味慌张，不太清楚该做些什么。只能拼命地救下那些嘶声尖叫的孩子，然后将蜂拥而至的敌人击退。

    他继续往东，身上负了点不足挂齿的伤，好不容易来到大王峡谷的入口，却连一点点头疼都感觉不到。他不知道克里冈有没有出席这一次狂欢节，但他知道克里冈肯定会亲赴战场，自己也不能示弱，躲躲藏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现在要做的是曾经只有克里冈与父亲能做的事。

    无底洞的直径太过巨大，应该囊括了半个奥西古达大王峡谷，才刚前进一些，牢笼的吸引力就陡然变强，扎利恩往下坠了一大截，费了不少力才摆脱束缚，稍微远离一点儿。

    地母深渊内部的面貌此刻可以尽情欣赏，如同贯穿整个世界一样的深度从眼前展开，但没有任何黑暗之处，只有烈红，还有一个燃烧的核心正在默默旋转，将所有掉落深渊的魔怪抓住，然后扔进更深的地方。空中战斗耗费太多体力，扎利恩干脆压得很低，几乎与巨洞的边缘持平，然后架出一条长长的冰桥接住跌落的同类。

    两位半神反而踏上了他的冰桥，将苦苦挣扎的怪物推下深渊，拿着武器向他冲来，躲过他羽翼的冷风与尾巴的鞭笞，刺伤他的蹄子，还想割开他的喉咙。扎利恩干掉了其中一个，却被另一个抛出的铁链锤砸到下巴，摔到桥的边缘。

    半神刚举起武器乘胜追击，爆破性极强的紫火就自他身后响起，让他朝前扑倒，被凛冬领主的银角一扫，直接落到那一片不分方向的猩红之中。

    “……阿里斯？”

    扎利恩没等到一直等待的头疼，却等来了紫火战士。

    “您不应该过来，扎利恩大人！快跟我走！”

    “这是战场！我为什么要走！”

    “深渊马上就要关闭了，只有留在外面才是上策！”阿里斯跪在了冰桥上，显然他根本没办法抵御脚下的力量。

    “你的主人呢！”

    “克里冈大人也在战斗！扎利恩大人，您还务必请跟我走！！”

    扎利恩没有再多言，大步跑过冰桥，用尾巴抓起行动不便的人形火探，撞开重重包围飞起，向安全的地方去。

    半神埋伏之地已经离深渊边缘有很大一段距离了，阿里斯受到的影响不大，帮冰龙打开了大部分投掷。冰龙越升越高，直到所有攻击都失去效用了，才放松下来进行滑翔。他的全身肌肉开始酸痛，如果阿里斯没有及时唤走他，他应该也会掉进无底洞。

    “往哪儿！？”

    “直走！”

    “那边什么都没有！”

    “——哪儿都好！”

    话音刚落，像是泰塔巨人发出的强大拉力抓住巨龙，狠狠向后拉，就如同宙斯正面给了他一拳，他无从控制，翅膀向前大伸，向后拱起的脊椎几乎要被拉断，后退速度远远超出了他飞行的速度，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为自己做好了被拉近地母深渊腹部的准备，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着地狱之火将自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