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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克里冈，耳朵被停下的血液堵塞，什么都听不见，但他很努力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喊着那声刚刚学来不久的‘哥’，当疼痛开始脱离他的身体时，眼泪好像流了下来。

    猛然间，心脏再次开始跳动，虽然只有一下，但扎利恩得以吸入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同样在哭的火龙。

    滚烫的血犹如溪流一样淌在他的身上，那掺杂有冥水的烈火之血欺骗了自己的灵魂，让死亡也开始摇摆不定。

    “……全能的盖亚……全能的盖亚之王……”

    克里冈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脖子上的血涌出得越来越多，扎利恩的心脏再次跳动了一下，仿佛身上魔兽的血流进了自己的心脏，让他得以暂留人间。

    吓人的阴影袭来，大地震动，一只手把火龙狠狠拉开，另一只手捂着扎利恩的脖子，真正的力量这时才搏击胸口，但不管怎么尝试，恢复微弱心跳的红色肉团还是没法摆脱周围的黑火，所有重新凝结的寒冷努力地挽留它们的主人，想尽一切办法攻击那些黑色的烈焰，却总是会被更凶狠地打退。

    死亡边缘的孩子能听到头顶无望的哀叹，而后难耐的沉默持续了十几秒钟。

    “……安息吧，我的孩子。”

    “……不……不……”火龙跳起来，想要攻击自己的父亲赫塔洛斯，却被打在地上，倒在自己的血中。

    “我告诉过你，你们总有一天会互相攻击的。”

    “……我可以救他，父亲，我可以救他……”

    从来不相信眼泪的巨人看到自己大儿子眼中的液体，有些愤怒地皱起眉头：“你不要让我太失望了，克里冈。”

    “他没有走，盖亚——盖亚答应我了——”

    “就算你流光自己的血，他也活不过来。盖亚就算想要你的冥水之血，也不会为此救活扎利恩的，就算她答应，他顶多也只能再活二十年，没有任何意义。”

    克里冈完全不顾赫塔洛斯的阻挠，再次来到冰龙的身边，撕裂自己的四肢，试图放出全部的鲜血，就连力大无比的巨怪也无法将他从那具冰冷的尸体前扯开。

    扎利恩望着他，想对他摇头，想让他停止，却知道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于是扎利恩自己放弃了。他慢慢解开心脏周围的冰网，却在融化最后一层时看见火龙倒在自己身上，他的魔影在风中消散，跟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黑火，挡在生命之前的阴影不翼而飞，冰龙的心脏真正跳动了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克里冈！！”

    “……查理……”

    “我命令你！”赫塔洛斯一把抓起也即将死去的火龙，用震耳欲聋的声音愤怒地喊着，“我命令你，克里冈！！你是战士！！——你只能死在战场上！！”

    所有的剧痛回到了扎利恩的身体里面，他虚弱地哭了起来，但不管是悲苦交加的赫塔洛斯还是陷入昏迷的克里冈，都没有看到。

    ……我命令你……克里冈……

    ……你只能死在战场上……

    扎利恩再次抓紧失去光芒的石头，而后又缓缓放下，看着里面涌动的血和灵魂。胸口就和当年心脏停跳一样剧烈地闷痛，所有为了尊严和新生活一刀斩断的情绪就这样一下子全部拉回，多到他的身体都装不下。

    抓紧胸前的衣料，银发人开始环顾这个冰冷的洞。每一张冰桌上都有久远的血迹，有些粗略地清理过，有些直接没有管，就这样洒在地上。就连本应该晶莹剔透的冰壁也是伤痕累累，这儿就是折磨犯人的刑讯室，不是乐园。

    

    第22章

    

    角落里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菱形小玩具，被挤到角落里的明显做得很失败，但堆在外面的已经做得很好、很精致、很像了……是小时候扎利恩喜欢放在蹄子上的水晶冰，他们总会彼此打赌，看这东西融化要花上多久。

    那是两兄弟最好最好的时光。

    “……那是……”

    看到扎利恩把手伸进蓝色的火焰中，阿里斯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是查理火。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提尔狄笑得太大声了，才被……放逐的……”

    扎利恩收回手，默默看着。

    “在伯里拉卡恩纳的时候扎利恩大人您曾经见过。这个火就是在这儿提炼出来的，它可以在冰上燃烧，还能在水中存活……”火探长的语气中多了一点点骄傲，“兴许目前为止，只有这种火能做到。”

    ……这是你的新技能？

    ……有一段时间了……

    ……也是自己发生的么？……像黑火焰那样？

    ……不……

    ……你自己弄出来的？……你自己……？

    “克里冈大人还不是很满意，他试过很多方法，而弄不到的植物只有墨尼森林才有……克里冈大人去过很多次无法之地和墨尼森林，所以我们才对那儿那么熟悉……可不管克里冈大人做什么都不再有用，”

    紫火战士在身后说，“他曾经很多次在深夜里靠近过您的领土，您睡着了，不知道。不管他做什么，你们的距离都没有缩短，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明白，但现在我想，克里冈大人是很难过的。我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可我能看到他异常的举止。就连弗丽蒂兰——弗丽蒂兰进攻您的时候，他也会一直在边界上守着，确保您每次都没有大碍……抱歉，扎利恩大人，克里冈大人的确有很多事……瞒着……”

    停顿会儿，“欺骗了，扎利恩大人您。如果我的道歉有用，我希望能代替他向您道歉。”

    扎利恩将蓝火捧在手上，努力逼迫自己呼吸着。

    “……你是……什么东西，能替灭世者道歉……我要他回来后，跪着跟我说对不起。”

    阿里斯低下头：“克里冈大人不会回来了。他把我送出地母深渊，就是希望我能回来保护刻妮莉厄大人的。他说过，如果战事再起，他就战死沙场，绝不回头。”

    冰孩子一个转身抓住紫火战士的脖子，手上的冰刃割开他的皮肤。

    “你胆敢再说一遍……”

    “克里冈大人死后，我们会全部成为您和刻妮莉厄大人的部下，”阿里斯的右膝慢慢抵在冰上，“如果您要杀我的，我没有怨言，我原本就应该和克里冈大人一般死在战场上，那才是我作为战士的宿命……请您将我带到地母深渊去吧。”

    扎利恩松开了手，既不愿意看他，也不愿意看这个寒冷阴暗的房间。他走出门外，伸手扶住了无生趣的石墙，给自己恢复力气的时间。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克里冈大人从何处弄到扎利恩大人您的魔灵……兴许是在无法之地吧，我曾经奉令去找过储存魔灵的三雌草。”

    “……他什么……？”

    “他想要冰火结合的孩子，扎利恩大人，以此作为碰触你的新方法……他想要您的孩子。就算有赫塔洛斯大人的指令，他也只想要您的孩子。”

    阿里斯站起来，“魔灵就算放在这个寒洞也不能保存太久，克里冈大人只能即刻迎娶了狄尔摩诃丝，借了她的母宫……她也是受害者，所以克里冈大人从不曾为难她。”

    “——他什么！？”

    “刻妮莉厄大人出生的时候……只有克里冈大人的魔影，他一直以为失败了……但喀戎大人告诉他，刻妮莉厄的确留着您的血……她是……她是您和克里冈大人的孩子。如果您将她带去乱影森林，只要一踏进野冰窑，刻妮莉厄大人就能感觉到共鸣，不管是她还是您，都会知晓这件事……她还太年幼，兴许不能明白，您又不愿再与克里冈大人又任何关联，我只能出此下策欺骗您。

    “现在我已全部坦白，至于要不要让刻妮莉厄大人知道，我无权决定。克里冈大人也无法决定……我从未见过他无法决策的时候。但最后他希望我隐瞒，不再打扰扎利恩大人您的生活。克里冈大人不希望您知道这些，因为他必须考虑最坏的结果，他说，最坏的结果来临的时候，知道这些，只会让您无法往前……他希望您往前走，因为他走不了了。”

    扎利恩头也不回地跑出寒洞，他的肩胛骨伸出层层叠叠的羽毛，头上刺出宏伟的银角，在洞穴变得宽敞的地方半飞半跳，一会儿就跃出大地，回到灯火通明的火神窟。

    刻妮莉厄下意识地躲在拉雯身后，不知道向自己伸出铁蹄的冰龙到底想做什么。

    拉雯想要阻止，就看见晚一步出现的火探长对自己摇了一下头，于是放开火焰爪子悬到空中，望着他们。

    扎利恩看着歪脖子的小家伙，似乎不确定要不要触碰她。

    第一次将她抱在怀中的那股奇怪感，从来不曾想过会是魔影的印随反应。蹄子上出现的雪花太过美丽，刻妮莉厄抬头望着火探，然后伸出爪子去抓，雪花就变成了粉末，落在了她的前肢上，渗进她的皮肤中。冰龙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扎利恩大人？”

    “没什么……什么都不是……”

    冰龙似乎不是在和她说话，“……你知道你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自私，最残忍的疯子吗……？”

    “……父亲……父亲不是那样的……！”有些着急的孩子猛地摇头，“就算是您，也不能这样说他。他说了那么多您的好话！”

    “他就是个疯子……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无赖！——他就是个废物……”

    “您——”

    冰龙搂住正想发脾气的孩子，那让他撕心裂肺的眼泪在搁置了近六十年后，流了下来。

    ……查理……

    ……你想在这儿生活么？……这儿也有森林，也有人类，还有河流和湿地……

    坚冰巨龙深吸一口气，看向大海女王斯库拉的眼睛，点了点头。

    黑夜刚刚降临，火山口便刮起让所有士兵睁不开眼睛的狂风，战神离开了他的位置，追上了一脸坏笑的喀迈拉，神护的天然翁口终于为他打开。营造虚弱假象的魔兽一拥而上，从天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