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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国五年未雨，河泽尽枯，为什么城墙之内却空气湿润？”

　　“鰒鱼一族有周转水汽之功，损耗自身修为，可以另空气湿润，只是集云施雨是万万不能了。”

　　“这里为什么被称为圣水池？”

　　“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且修为外散，倪国大旱之后只有这里的水量不减且水呈异色，倪王认为是神灵显迹。”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我离开不了。”

　　我挑挑眉，还以为这小家伙是被倪国小王子收服了心，甘愿损耗修为，一辈子囿于这五丈宫墙之内，没想到，还有药可救。

　　“为什么？” 蹲下身子，略微前倾，没注意到我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没想到小家伙连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一副完蛋了的模样。无语，我有这么恐怖吗？

　　“你好好地说，我不会杀你……应该。”虽然一刀把他宰了的确会让事情变的简单得多。

　　鰒鱼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狐疑地扫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倪国大旱之后，水量日日减少，但只要我在的水系则不会受到影响。和昊成为好朋友后，有一次我贪玩，在王宫多逗留了那么一月，骤然发现外面湖泊已尽数枯竭，我已无地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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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存在什么隐情的我真是白痴！当然更白痴的是这条蠢鱼！

　　“你真当昊是你的好朋友？”

　　“那当然！昊也当我是他最好的朋友！”鰒鱼骄傲地摇头摆尾。

　　“希望如此。”我直起身来，拿出阔袖里的金色卷轴，将术力凝于指尖，莹润的手指快速从卷面滑过，恣意疏落的文字已然落下：

　　黑水山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鰒鱼，其状如鲋而彘毛，其音如豚，见则天下大旱。

　　不再多话，我转身离去，绣有金色暗纹的黑色衣袍下摆转了个干净利落的弧度，下一秒，整个背影便消失在空气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蛮蛮（一）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鹤。

　　“主子刚刚出去过了？”鹤面有愧色，“鹤愚笨，没打探出倪国小王子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可能是那个……鹤不解，倪国小王子说他有一位特殊的朋友，以后会带我认识。据说倪国王宫上下没有一位与王子相当的同龄人，王子平日都出入一人。倪国小王子所谓特殊的朋友又是谁呢？”

　　“他叫你的时候但去无妨。那位特殊的小朋友是鰒鱼，一种见则天下大旱的生物。”我信步朝前走去，几步远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向后看去，却发现鹤立在原地没动，低垂着头，额发的阴影遮住了他明亮的双眸，整个人就像蒙尘了似的黯淡。

　　“怎么了？”一副被蹂|躏了的可怜样。

　　“原来主子什么都知道了。鹤在这边却什么忙都没帮不上。鹤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有些垂头丧气罢了。”鹤的声音闷闷的，就像快哭出来了一样。

　　我叹了口气，“过来。”

　　鹤慢腾腾地走过来，还没靠近，就被不耐烦的我大手一捞，抱进了怀里。

　　“鹤你很好，不用妄自菲薄。”

　　鹤的黑发刚过肩头，柔顺异常。将垂下的发丝撩至耳后，我惊讶地发现鹤的眼眸此时水光粼粼，一时间倒有些无措起来。

　　这该死的是怎么回事？

　　“主子您知道吗？作为一只不到三百年的小鸩精，很多精怪都诧异我有什么资格能得以贴身跟随您，包括青都这么说，我只是在您身边碍眼罢了……”

　　“我可不觉得碍眼。反倒养眼得很。”我轻笑起来，挑起鹤精致的下颚，俯身吻了吻鹤的眼角，感受着鹤密密的睫毛颤颤地扑闪着，一点泪意被引导出来，湿润了睫羽，像被雨淋湿不堪负重的黑蝶翅膀。

　　“你管青那只老狐狸说啥？那些老妖怪们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除了我的话，其他的一概不必理会。鹤的柔韧和坚强，是他们完全不了解的。等你活到他们那岁数的时候，肯定比他们强多了。”

　　“真的吗？”鹤的眼睛闪闪发亮，赫然一副期待肯定的表情。

　　“当然了。就像这次，鹤完全拖住了倪国小王子的注意力，才让我这边的接触如此顺利呢。而且最后还证明了我的判断不是吗？”

　　“嗯！”鹤又开心起来，“主子之前教我的暗器功夫，我练了很久，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哦。主子要不要来检查一下？”

　　我大笑松手，“我们还是先去正宫参见倪王吧，倪国小王子很快就不会寂寞了。”

　　“是！”鹤元气十足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完全将之前的灰心失落抛之脑后。

　　呃，还真好哄。

　　盛宴之上，我神色肃穆地举杯，“恭祝倪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安泰和乐，万世长存！”王和臣子们亦举杯大声道，“愿倪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安泰和乐，万世长存！”

　　王一口饮尽杯中酒液，长叹道，“但愿倪国风调雨顺的这一天早点到来！”

　　“会的。”我轻笑，“今天得见小王子拜访，果有帝王之相，若引导适宜，假以时日，想必会虎纵深山，鹰翔长空，前景不可估量啊。”

　　“哦？”倪王大喜，“术师的意思是愿意留下来，担当小儿的老师？”

　　“我身有重任，不能在此地久留。我观王子似有落落寡欢之态，长此以往可不是妙事。王子须得与更多同龄人交往才是，在游戏中收获的不仅是友情与忠诚，更是仁道与天理。”

　　王思索片刻，“我本以为长期沉溺于同孩子戏耍会让昊妇人之仁，而大臣的子女们又没有合适人选……那我即日起从乡野召唤一批聪颖善良的孩子进宫？”

　　“如此甚好。”

　　大臣的子女自然是上上之选，从小培养他们的忠诚感，甄选其优劣，牢牢掌握住朝堂上下两代的动向，对倪国的将来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惜他们要不还在襁褓之中，要不就已行加冠之礼，恐不思君恩，唯图反噬。

　　那么次选就是庶人的子女了。

　　我扬手亲自将面前的酒杯再次斟满，朗声道，“本人已大致了解倪国大旱的原因，恕难详叙，近期将会尽快解决。”脑海里浮现出那只暴躁的火红大鸟，笑意不禁缓缓爬上嘴角，“明日我将登临观星楼，降雨！”

　　瞬间气氛沸腾，喧嚣声起，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又再次站到了倪国的观星楼上。其实我大可不必站在如此高的位置上，因为具体实施降雨的又不是我。但鹤说对了——我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笑眯眯地，我俯视下面的人群，在这个高度看下去，王也不过就是一个衣服颜色更加鲜艳的小点罢了。还是不要吓到这群无知的凡人好了。从广袖中取出相应的符咒，拇指指甲轻快地滑过中指指尖，弹指间，一滴血珠便震到了符咒上，符咒立刻浮在半空，猛烈燃烧起来。我低声喝道，“出来吧！蛮蛮！”

　　话音刚落，一只火红的大鸟从明亮的火焰中现出身形。一声长唳，双翅展开，火星四溅。还是这么地有精神啊。

　　“说吧，又有什么事需要您可怜的奴仆需要做的？”火红大鸟在我头顶聒噪地盘桓着。

　　“只是降场大雨罢了。”我淡淡道。

　　“我就知道！你就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上次召唤我出来，居然拔下我珍贵的羽毛做御火斗篷，讨好那个人类小姑娘！”蛮蛮尖声控诉着我的滔天罪行，“你一点都不爱我！”

　　“是是，都是我的错。”见惯了他的撒娇耍泼我神色不变，笔直朝斜前方伸出左臂。

　　蛮蛮立即收声敛翅，坚硬的双爪深深扣紧我的左臂，停落在那个他无比熟悉的位置。我收回手臂放置眼前，随意地伸出手指逗弄着他的脖颈，他自喉咙深处发出舒服的咕咕声。只有这时，他才算安静下来。

　　“降雨十寸，三日降完。”

　　“是！主人。” 蛮蛮恹恹答道，偏过脑袋蹭了蹭我的手指，一飞冲天。

　　远去的身影不减反增，长长的金红尾羽流金溢彩，展开的双翼遮天蔽日。风起了，迅疾卷起我飞扬的黑色袍袖，和墨色的长发恣意飞舞，纵横留下一道道狂放的轨迹，只有挺拔的身躯，在风中依旧笔直地矗立。厚重的乌云在头顶聚集，连串雷声轰隆作响，天空在怒吼，大地在战栗，天地撕裂处，部分红色若现若隐。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映照出倪国人民惊骇的神色，茫茫间一片银白复又回归混沌。

　　哗哗哗——倪国，终于迎来了，五年大旱以来的第一场雨。黑暗渐渐褪去，被朦胧的雨雾代替。蛮蛮自高空缩小了身姿，悠然落在我的肩头，“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

　　“你可以不用这么惊世骇俗的。”饶是状若小点，我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王和臣民呆若木鸡的傻样，“你吓到他们了……”

　　但转瞬他们又恢复了理智，狂喜地不住磕头“神灵显迹啊！”“天佑我大倪！”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术师大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术师大人！术师大人！术师大人！”发自内心的虔诚和炽烈。

　　看到这一幕的我，轻勾嘴角，表示心情很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蛮蛮（二）

 

　　降雨回来的我，声望得到了空前的高涨。想着确实好久没召唤蛮蛮了，便任由他抓紧了我的肩膀，依照他的意愿，将他带回了寝殿。

　　“主子您回来了。”远远地鹤便来迎接，见我袍袖飘逸，哪有半分淋湿痕迹，不禁流露出一分失望。想必鹤为我准备了沐浴的热水，于是我不动声色地笑道：“外面很冷啊，有热水吗？“果然鹤顷刻眼波流动，神采奕奕，“有的！”肩上传来了蛮蛮不以为然的啧声。我一个眼刀丢过去，蛮蛮识时务地选择了闭嘴，很好！ 

　　虽说护体术力可以使我完全摒弃洗澡这项事务，但我确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好吧，或许我不能称之为人。但山海大陆的精妖怪神们大都喜欢以人的身份自处，连化形都不约而同选择了人形。明明不是人类的我，自出世就和人的模样无二，倒还真属异类。

　　前往内室的浴桶前，我扒拉下肩上的大鸟，随手贯到角落，“互相认识一下。那是鹤。”我倒不虞他会摔着。事实上蛮蛮早预料到了自己的待遇，我装作没看见他在快接触地面时才振翅飞起，将他“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蛮蛮我摔疼了好伤心！”的控诉抛之脑后，自顾自地进了内室。

　　待我沐浴完毕换上一套青色的长袍出来时，发觉气氛有些古怪。蛮蛮变幻出了他人类时的形态，大摇大摆地斜靠在宽椅上。绯红色的轻裳在末端幻化成夺目的金色,墨色的长发长达腰际,如黑色的绸缎随意披散,平直浓烈的眉峰冲淡了那双上挑凤眼带来的妩媚感。

　　站在他对面的鹤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见我出来，小心翼翼地求证到，“蛮蛮……他到底是男是女？”

　　我略一沉吟，“从身体角度上来说是男，从心理角度上来说，亦男亦女。”

　　见鹤依然不解，我好心地解释道：

　　“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还没等我说下一句，“我和妹妹生来一翼一目，出入成双。一次我们被人袭击，我求主人拯救濒死的妹妹” 蛮蛮凉凉地看了我一眼，站起身向我迎来，“主人说有救妹妹一命的方法，我很高兴,结果！”这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偏向鹤的面孔都扭曲起来：“刚刚和你打招呼的就是她了。万能的主人居然将妹妹同我合体了！真不愧是主人！这么变态的方法只有主人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