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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顾惜朝出事了，戚少商去了江南。

　　

　　铁手不是没有私心，他向诸葛小花提议让戚少商单独先去江南，他和追命再随后去，这其中的安排，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知道戚少商对顾惜朝的心结，也早已了然戚对追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连戚少商自己都还未来得及明白那是什么之前，铁手就了然了，就像他当初对顾惜朝心软，带着那时半死不活的顾惜朝逃亡，定居江南并且照顾了他整整一年一样。

　　

　　但在铁手心里，追命亦然是一个孩子，顾惜朝还是那个坏痞子，他没有仇恨，悲愤，眷恋糅杂在一处的复杂感情，所有还留有理智，这两个人也还分得清。 

　　

　　戚少商离开六扇门三天之后，铁手本还想多等几日，但拗不过追命，只好随他前去江南会合。

　　

　　两人并肩而骑，铁手黑色劲装身骑白马，沉着冷静，追命穿着白衣胯(积极)下乌郦马，潇洒跳脱。

　　

　　那天是晴天，天空湛蓝，太阳明晃晃的。

　　

　　追命一身风尘，赶路赶得很急，一直都在前面头也不曾回，铁手只能默默看他年轻，有力的背影。

　　

　　铁手不由得心想，追命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如此爱穿白衣了？细思一下，也只能喟叹一声。

　　

　　这个时候，追命忽然回头看向铁手，一脸焦急地道：“二师兄你走快些呀，这个时候只怕少商已到江南了，不知他找到顾惜朝没有，若是碰着了，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铁手不由得脸一黑：“危险自然是有的。”顿了顿，抬头望天，不看追命急迫的神色：“不过，我相信戚少商能忍耐有分寸，即使那两人遇上，恐怕也是一个弹琴一个舞剑，好得很。”

　　

　　追命皱一皱眉，默然不语，那匹黑马的步子却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和白马并驾齐驱了，他都仿似未察觉一般。

　　

　　铁手狠了狠心:“戚少商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和顾惜朝长得很像，不，你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追命没说话，他很少沉默，现在却沉默了半晌，铁手很不适应他这样，心里七上八下，开始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但追命却忽然望着铁手笑了，而且是一个劲地傻笑，以往每当他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往往是在闯了祸，被人家告状一直告到六扇门、神侯府里，快要搞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师傅把他提到跟前当众厉声责骂，他便会像现在这样挠着头一个劲地笑，笑容又心虚又惶恐又无奈，好像在说:

　　

　　求您别说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嘛……

　　

　　这是一个逃避式的笑容。

　　

　　而且这笑里明明带着落寞，他却偏偏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铁手心疼之余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抚性地摸摸师弟的头，但手还未伸出，便已握成了拳头。

　　

　　他猛地呼喝一声狠狠一脚踢在马肚子上，白马痛苦嘶鸣，铁手任马发疯，一下子纵马奔出去老远。

　　

　　那个时候他的心是乱的，矛盾的，自责的，无力的。

　　

　　他本是为追命好，偏又感觉自己好像在伤害他。

　　

　　他深切地感觉到，追命的心他已挽回不了，那么管住追命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铁手再次在这个青楼里目睹了追命喜滋滋地冲上去给戚少商开门，并且亲密地拉着他的手叫“少商”的时候，他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铁手在一旁独自斟酒，一边想: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就算师弟真是被戚少商为一己私念利用，欺骗了感情，但总归是在他不在的时候被周到地照顾着，又不会吃什么亏，追命也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怕被戚少商吃了不成？

　　

　　但他的心里还是不快活，总觉得替追命不值，一张脸自然而然地也跟着黑下来。

　　

　　所以戚少商见铁手露出这般模样，倒并未多想，一时失笑，不过并未声张，对追命道:“放心，我定能找到他，只要我们联合官府的力量加紧撒网式通缉，那两个贼人带着一个大活人大包袱想是逃不了多远的。” 

　　

　　

                            

                            

 

第 12 章 最新更新:2014-09-02 20:05:48

 

　　两天之后

　　

　　小妹带着汉子回到‘老地方’，它坐落在扬州一个乌烟瘴气，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这儿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老地方是一个什么地方？

　　

　　当有商人谈生意，情人约会的时候，他们都会向对方说：咱们老地方见。

　　

　　因为老地方是他们熟悉的地方，熟悉总能带给人安全感，就好如回到故乡，甚至是回到母亲襁褓的感觉。

　　

　　但小妹虽然对她口中的这个老地方熟悉万分，这儿却丝毫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安全的感觉。

　　

　　她对‘老地方’又恨，又怕。

　　

　　她恨不得那儿立时摧毁为一片残骸，飞灰，她恨不她从未来过，恨不得这个地方从未存在过。

　　

　　人或许能凭一支笔篡改史书，或者凭武力消灭传言。

　　

　　他们却不能改变历史。

　　

　　但他们可以摧毁过去。

　　

　　‘老地方’今天来了三个人。

　　

　　一个带着斗笠黑纱，衣着寒酸，青衣黄裳，背影挺拔英俊的青年，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汉子扛着昏迷的少女，少女红衣红裙，肤白貌美，身材略高。

　　

　　青年和大汉穿过这个有点脏兮兮，充满女人劣质脂粉味和男人汗臭味的小巷，他们走进一个偏僻的木扉。

　　

　　木门后有个小院，院后有一树，一椅，一楼，一个女人。

　　

　　树是桂花树，栽在楼前，椅是藤编的摇椅，安在树下，女人是上了年纪的庸脂俗粉，正靠在藤椅上眯觉，她身后的木楼上了年代，破破旧旧的，里面隐隐传来欢声笑语。

　　

　　青年一听到这笑音，便想到一些旧事，他一想到这些事，他就想吐，连眼神都变得阴鸷起来。

　　

　　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投来安慰的目光。

　　

　　青年不理大汉，脸上居然还带点阴冷的‘傲气’，他指了指大汉肩上的少女，对藤椅上的女人开口了。

　　

　　他说的是江湖上的春点暗语，非是同行之人，是绝对听不懂的。

　　

　　只听这青年道：“这豆儿（姑娘）是个雏儿，才貌双全，物稀价贵，把你们冯老大（正是这家勾栏院姓冯的老鸨）叫来，我要和她当面谈买卖。”

　　

　　这是一家勾栏院，在小巷这一带生意红火，全仗着暗地里逼良为娼，拐卖少女的勾当，这偏僻的小院子，就是她们‘交货’的地点，这种生意，须得万分小心，虽然如今官府对皮肉的买卖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大宋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沉迷在这些野鸡的或泼辣或独特的温柔乡之中，联当朝皇帝赵佶也不例外，宫中三千粉黛都已无法满足他的欲【和谐】望，偏要去找什么京城第一花魁李师师，咳，正应了那句“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的古话！）但若是一不小心泄漏了风声，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因此，这买卖向来都是眼前这老女人出面做，而那‘大当家’自是从不会轻易出面。

　　

　　老女人一听这暗语像是自己人，但平时来来往往的却从未见过有相貌这般好的这般龟奴，倒不像龟奴像是娈童，兔儿爷了，她因此暗地里留了个心眼儿，当下闲闲地摇着小团扇，瞅了那昏迷的少女一眼，做然地笑道：“嗬哟，这豆儿（姑娘）怎么昏着呢？不会被你们拐来的吧？我们可不做这种生意！就算是操这皮肉生意的，也得讲究一个郎情妾意，你情我愿不是？”

　　

　　青衣青年冷哼一声道：“秋二姐，小奴虽不常在这一条巷子里做生意，但您的大名却如雷贯耳，我们这一行的都传你是‘女中豪杰’，素来胆大精明，敢做别人不敢做的生意，发别人不敢发的大财，巷子里的姐妹们承您罩着，遇到您都要尊称一声‘二当家的’，这鼎鼎大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羡鸳楼十余年来被你一手操持的风生水起，可是现在光阴一晃而过，姑娘们都显老了，客可也稀了，羡鸳楼一日比一日惨淡，楼里缺的就是年轻漂亮没开(和谐)苞的黄花闺女，若说要追究这是偷来的，抢来的，逼来的还是骗来的……这可不像是您会做的事儿，会错过的买卖，您若真不要，我可就带人找其他家了。”

　　

　　女二当家生气了，冲青衣青年啐了一口骂道：“这羡鸳楼再不济也不是你能指指点点的，带着你的野鸡快滚。”

　　

　　青衣青年倒也不怒，冷冷一笑衣就往外跨步，可是连前脚都还未买出院门，那女二当家忽然冲上来拉住青年，立时换上一副笑脸：“好奴儿，可对不住了，方才都是姐姐试探你罢了，咱若是要诚心实意地谈生意，大当家肯定是要来的，这女子相貌倒是清丽，只是资质定是要等她醒来再试验一番，你快跟我进吧。”

　　

　　青衣青年也笑道：“咱头一次来这做生意，既然二当家应下了，那么价钱自是好说的。”说着领着大汉跟女二当家进了木楼。

　　

　　三人爬上楼的第四层，一直走到长廊尽头，女二当家敲一扇门道：“冯老大，有人来谈生意呢。”

　　

　　门内道：“进来吧。”

　　

　　女二当家推开门将手一引，只见一个打扮雍容，四十余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坐在当中，面带笑容，她不去看那少女，却当先打量了一下那个青衣青年，目光中却是暧昧不明的算计，轻蔑。

　　

　　青衣青年忽然怒声吼道：“你是看我还是看货的？”

　　

                            

                            

 

第 13 章 最新更新:2014-09-06 23:00:29

 

　　他的眼睛忽然红了，布满了怨怼，愤恨的血丝。

　　血红的眼睛，血红的眼神，疯狂，憎恶，而且阴毒。

　　这怎么会是一个龟奴所该有的眼神？

　　冯老大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女二当家也有些慌神了，跨步到冯老大身边，随时防备不测准备开口大喊。

　　青衣青年却忽然又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指着将大汉肩上扛的少女拎了下来，指着她道：“你看！她现在醒了！”

　　冯老大松了口气，转眼朝那少女看去。

　　那少女一睁开眼，冯老大竟然觉得那冷清的神情，那张玉琢似的脸分外熟悉，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记不起来了，她带红过的姑娘不下三百个，每一个都美如天仙貌，然而现在转眼已过了十多二十年，再美的女人，现在也该是残花败柳，人老花黄了，怎么还会这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