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悯守则 作者:matthia(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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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修,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帮赛哈依?”切尔纳捏着一根皮绳,盯着自己的手指。
“我不是这意思,”亚修说,“如果只能在克里夫和赛哈依之间选一个,我也肯定会选赛哈依。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得先搞清楚整件事。”
他在切尔纳身边坐下来:“你还记得梅拉和克蕾亚吗?”
切尔纳身体微微一震,他当然记得。梅拉是个狼人,克蕾亚是被她驯化的支系犬,她们潜伏在巴姆农场多年,只为了一步步向老巴姆一家复仇。
梅拉的母亲曾与人类坠入爱河,她好不容易才决定向人类坦白自己的身份,而她的爱人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年轻时的巴姆帮那人找来了猎人,并让猎人们相信狼人母女十恶不赦,直到杀死那位狼人女子,猎人们才意识到,这个连反抗都不会的生物根本不可能是凶残的杀手。
“当然,克里夫肯定没有那么无辜,”亚修说,“也许他不是无害的狼人母亲,但赛哈依呢,他是不是那个火上浇油的巴姆?”
“我懂了。”切尔纳点点头。
亚修又拍了拍他的肩:“我是游骑兵猎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可以算是诸多案子之一,我总得先调查清楚。”
“好,”切尔纳说,“所以你会和我一起去找赛哈依?”
“是的。我们也可以先和克里夫谈谈,之后再依具体情况行动。”
“然后呢?”
“什么然后?”亚修不太明白。
“解决掉这些事之后呢?”切尔纳的手臂叠在桌上,期待地看着亚修,他的眼睛比过去明亮得多,它们越来越有生气,越来越像是活人的眼睛,“亚修,你继续教我射击好吗?”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当然可以。其实血族在这方面非常有优势,毕竟你们五感敏锐,还不用呼吸。你的技巧肯定很快会超过我。”
“还有,你可以教我开车吗?”
“可以是可以,但即使你学了,大多数时候你也不能开车的,特别是在城市里。”
“为什么?如果我在射击上有天然优势,那开车肯定也可以。”
“你没法去考驾照,万一被拦下来怎么办?”
“我可以跑掉……”
亚修哭笑不得:“但我和我的车跑不掉啊。”
切尔纳严肃地想了想,这一点确实没办法。他又说:“其实,我还有点想学施法……”
“这我可就没办法了,”亚修说,“我从小就和古魔法什么的一点都不来电,艾尔莎认识那么多驱魔师,我要是能学,早就去做驱魔师了。不过如果你想试,将来可以去问问艾尔莎的朋友们。”
其实亚修怀疑切尔纳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有施法天分……毕竟从前切尔纳跟了斯维托夫那么多年,斯维托夫既是血族法师,也是奥术秘盟的巫师,如果切尔纳有天分,他早就应该也是血族巫师了……不过这话有点太伤人,亚修并不打算说出口。
窗外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两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从屋前的道路上一闪而过。
“还有!”切尔纳瞟了一眼外面说,“我还想学骑自行车。人类都能学会,血秘偶却不会骑自行车,这听起来肯定很滑稽……”
“你到底是怎么了?”亚修收起笑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没什么啊?”切尔纳无辜地和他对望,“自行车……是有什么不好吗?”
“不,自行车很好,”亚修说,“但你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他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切尔纳眼中闪动着热忱的光芒,按说这是好事,可这种明亮的眼神不但没能让他安心,反而让他有点难过。
切尔纳在他的注视中有些窘迫地低头:“我只是……我期待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全都是从今天才开始期待的……从前我连想都不敢想。人类也好,血族也好,反正他们都和我不同,我也永远不可能像他们一样,所以我没什么好奇心,更不会去期待什么……对那时的我而言,想这些根本就没用。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去期待了。我可以学开车,可以像你们一样拿着电话,可以在上面打字……对了,其实我还是不怎么会打字,只会看,但这个事不太有趣,我并不是特别想学……”
“你还是学吧,很有必要的。”亚修说。
切尔纳一脸认命的样子,微微噘着嘴点头:“那好吧。总之,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们这就动身,把契约书送到卡尔那边?”
“是的,但在动身前,我们得先整理一下这里。”
亚修抱起一堆旧杂志转向壁橱,切尔纳跟了上去,帮他一起把杂物归位。壁橱昏暗的灯光下,切尔纳的淡色头发上晃动着银色光泽,亚修从旁边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亚修靠近过来,将他环在手臂与壁橱木门之间。
人类温暖的亲吻落在了唇上,切尔纳有点发懵,他记得,这种时候应该闭眼。一吻结束,亚修依然轻轻拥抱着他,切尔纳靠在亚修颈边,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亚修没有回答。
"
刚才切尔纳是这样说的:我期待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全都是从今天才开始期待的……对那时的我而言,想这些根本就没用。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去期待了。
我也是,亚修默默说。我也可以去期待了。
第75章
艾尔莎固定好轮椅,靠拐杖站起来,慢慢走到书桌边。自从戴上赛哈依的戒指,她的身体比从前健康了很多,但这种变化不是永久的,赛哈依的复活只能维持不到一年的时间,等赛哈依再次死去后,戒指给她带来的保护也会随之结束。
每当察觉到这种隐隐的惋惜,艾尔莎就会被强烈的罪恶感笼罩住。书桌上摆着亚修从地堡监狱带回来的相框,照片上的她年轻而阴郁,她怀里幼小的赛哈依却笑得一脸天真。
她用指尖轻抚着照片上漂亮的小脸,然后慢慢退开,跌坐在床上。我真的对赛哈依的生死无动于衷吗?她曾无数次这样问自己,却每次都找不到恰当的、可以被接受的答案。
突然,她的手指抖了一下。起初她以为只是偶尔的神经颤动,紧接着,这种不自然的抖动一下接着一下,每次都比过去更强烈,就像笃笃的敲门声。她细细观察,发现颤抖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枚食指上的戒指。
艾尔莎按住戴戒指的手,出于直觉,她已经猜到了原因:“赛哈依?”
“是我,妈妈。”跟着,声音出现了,它不在任何方向,而是清晰地出现在了艾尔莎脑海中。
“赛哈依?”艾尔莎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你在做什么?这是戒指上的法术?”
“是的。幸好您回应了我,不然我没法把话语传递给您。”
西湾市郊外,马场与湖区别墅旁的地下工事里,赛哈依赤脚踩在地毯上,缓缓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他只披了一件丝绸浴袍,除此外不着寸缕。他推了推门,门似乎被锁上了,以前这道门只能反锁,从没在外面落过锁。
盯着门把手时,他也恰好能看到自己手腕上隐约的淤青。他嗤笑了一下,躺回床上,床头柜上的酒杯里盛着半杯甜酒,淡紫色的火苗铺满了液体表面,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而起舞。
“妈妈,我只是突然想谈谈,”赛哈依侧躺着,盯着舞动的火苗,“不谈过去,说说将来吧。”
“将来?”艾尔莎语气犹豫,就像根本不觉得还有什么将来似的。
“将来……您有什么打算?”
“赛哈依,你还好吗?”
“很好啊,为什么这样问?”
艾尔莎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只是觉得从前赛哈依不说这种话,哪怕是十四岁的赛哈依也不会。
母亲久久不回答,于是赛哈依继续说:“妈妈,有几件事,我想和您说明白。首先,我的死亡只是个意外,是个失误。其次,我没有心灰意冷故意把自己折磨死,也没有觉得很受伤非常孤独什么的,我仍然对未来充满信心,并且会如从前一样将之付诸行动……就像当年带您离开村庄时一样。以及,您千万不要对我心怀愧疚,因为我并没有打算白白付出。”
艾尔莎愣住了,她想问赛哈依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刚一张嘴,她竟然发不出声音了!她想去够床边的拐杖,双臂却像被魇住一样动弹不得,她被一股力量束缚着倒回床上,一瞬间,噩梦般的祷念声在脑中响起,她望着天花板,好像隔着时空望见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谢谢您信任我,谢谢您戴上了戒指,”赛哈依的声音继续响起,“我需要您的帮助,但绝不会伤害您,您可以放心。晚安,妈妈。”
随着一句晚安,艾尔莎猛地闭上了眼,头歪向一边,身体像失去动力的机械般瘫软下来。几秒种后,她再次睁开眼,撑着床坐起来。
她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抓住拐杖,一步步走回了轮椅边。室内光线暗淡,她的戒指上却映出了火焰的波动,赛哈依的话语仍盘旋在她的灵魂中,她微笑着听取每一句、每一字,眼中溢满关切,表情像平时一样柔和而坚定。
笃笃敲门声响起,她脑中的声音也暂时静了下来。罗拉探身进来:“艾尔莎,威廉做好准备了。”
今天早些时候,亚修和切尔纳回到了山杨城,并且带来了好几道疑似契约书的皮绳。罗拉找来了几位相熟的法术研究者,他们判断研究了一下午和一晚上,最终找出了正确的那条。
之前罗拉与威廉进行了沟通,威廉愿意让艾尔莎成为主人。接下来,艾尔莎需要抽出一点血液给威廉,然后继承契约书。
“亚修不在吗?”被罗拉推出来后,艾尔莎看似不经意地问。
“他和切尔纳出去了,”罗拉说,“他说切尔纳可能会害怕那个场面……我是说血秘偶被激活的场面。这是亚修说的,其实我觉得切尔纳根本没那么脆弱。既然他们要出门,我就让他们帮我去找找卡尔。最近卡尔惹上了点麻烦……”
艾尔莎慢慢点着头,好像一点都没注意到罗拉在说些什么。
“等亚修回来,帮我叫他过来,”艾尔莎打断了罗拉抱怨儿子的话,微笑着说,“我需要见他,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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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过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简餐吧里只剩下三桌客人,和一个打着瞌睡的侍应生。靠窗的那桌坐着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们点了一堆香肠和烤饼,小声叽叽咕咕地聊天;靠墙的沙发座上是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他抱着电脑,戴着耳机,咖啡已经续杯了五六次;坐在吧台靠里位置的就是亚修,他带了一本书,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其实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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