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悯守则 作者:matthia(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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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杀了他,你也不能得到完全的自由。”
“自由对我而言无关紧要。”切尔纳笃定地说。他本来也不打算追求记忆中从没感受过的东西。
“这也是我最近想到的事情之一,”亚修说,“遇到你之前,我生活的全部就是想找你寻仇,等找到你之后,我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现在,我的目的又变成了寻找斯维托夫,你也是一样。那么,等我们找到了他、杀了他……然后呢?然后我们又算是什么?我们又要去做什么?”
切尔纳困惑地看向他。亚修说:“我们要去做的事情,就像是切断一个绳结。一旦这个绳结被解开,什么仇恨,愤怒,秘密,也就都没意义了。所以我说,我不介意你曾经的那些谎话了,我只希望,将来你可以……”
说到这,亚修有些语塞,他根本不是擅长谈心的类型。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既往不咎,但希望我不再有新的秘密?”切尔纳替他说,“希望我……不再有任何危险性?”
亚修并不想用这些词,它们太过直白冰冷了。从前他可以说出更冰冷的语言,现在他却很难再说出来。
“切尔纳,我不想再把你当做武器了。我把你视作人,和我一样的人。正因为把你视作人,我才更希望你是没有危险性的。”
“我知道,”切尔纳说,“可是我并不想被视为人类!我……我愿意当你的武器,即使将来斯维托夫死了,我也还是你的武器。如果你还要调查别的案子,我就继续和你一起去,遇到危险时我会保护你,我永远都是你的血秘偶,直到你寿终正寝!你可以随时监管我,保证我不会危害普通人……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好。”亚修坚决地回答。他面不改色,实际却暗暗为切尔纳这番话而震惊。
“有什么不好的?因为你会有罪恶感?”切尔纳说,“但我也会有罪恶感!我需要做这些!我说过,我亏欠你的东西一定要还,我……”
“好了,”亚修打断他,“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态度而已。现在你每天能够行动九小时,我也不会撤回让你自由行动的命令,而且你也有了一些……同族里的朋友,将来,你可以不用继续做武器,你可以离开我,只要你不伤害无辜,你可以像卡尔他们一样生活……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我和罗素一样,我们只是你的‘时间’,而不是你的奴隶主。你想偿还给我的东西,我都已经收到了。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向你要求更多了。”
切尔纳又一次想开口,亚修再次打断他:“不要急着回应。我希望你了解我的态度,至于你的想法,你可以多花点时间考虑。”
之后,两人都不再开口。亚修像往常一样开着车,切尔纳首次坐在他身边,而不是背后。
这完全不能让切尔纳安心。他记得亚修胸膛的热度,手掌与手指的触感,还有拂过他耳际的呼吸……几分钟前,他很害怕要讨论这件令人难堪的事,现在他们倒是没讨论它,可他觉得刚才的话题更糟。
胸前本应被契约钉穿的地方隐隐作痛,像是有人那里挖开了一个缺口。
第59章
日落后,卡尔和罗拉最先来到了隧道入口处,然后安东亲自带着维克多赶到。安东把维克多照顾得很好,下车后他一路抱着跛行的血族,下绳梯时还让他伏在自己背上,因为地上的泥土可能含有驱魔银粉。
卡尔看得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说:“你就让他自己走也没事,他又不是没穿鞋。”
“不要紧,他轻得很,”安东扬扬眉毛,“再说了,他的腿不行,万一摔倒怎么办?我可得好好照料他,这是我的小摇钱树。”
卡尔皱了皱眉。在他听来这并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维克多却毫无表示,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厌恶,似乎已对安东的态度司空见惯。
罗拉在一边盯着维克多,神色有些复杂。在她学过的常识中,贵族血族晚辈见到长辈时应该垂下目光,如果长辈不先打招呼,晚辈就不能主动与长辈攀谈……可惜她从没真正做过领辖贵族,不知道现在他们是否还会遵循这些礼仪。
维克多不再理睬那对血族母子,等安东的手下为他拿来轮椅,他就坐下来开始研究金属大门上的咒文。
亚修和切尔纳是最后到的。电梯井里站不下太多人,他们就暂时留在上层等待。看到安东和维克多后,亚修嘟囔着:“看来,你和我都有个要坐轮椅的家人。”
切尔纳也配合他压低了声音:“维克多不是我的家人。”
“他不也是斯维托夫的后代吗?”
“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切尔纳只能这么说,他又不能说出福利院的事情,“他对我也是一样。我不会帮他推轮椅的,我没有帮艾尔莎以外的人推过轮椅……”
有时切尔纳的思维方式还真有些可爱,亚修想起了“如果我很显眼,那我去房顶上巡逻”的那次。
“你来过这里吗?”亚修决定谈点正事,“你说过,本来你一直在斯维托夫身边,后来那两个人类巫师把你偷走了。如果那时斯维托夫就已经藏在山杨城隧道里了,说不定等会儿你进去后会有点印象。”
切尔纳认真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对这个电梯没印象。被带走时,他们给我注射了魔法药剂,我好几天都没能醒过来。我没见过研究室外部的样子。不过,如果我们没找错地方,也许我会记得里面。”
也正是凭着这一点,切尔纳才能放心地让亚修参与行动。
“蓝吻”的地下室里,维克多收藏着血族施法者和人类巫师的合影,如果斯维托夫的藏身之处也摆着一堆这样的照片,那时亚修必然会看到他的父亲……但好在,这不太可能发生。
切尔纳记得研究室内部大致的模样,记得关押怪物的牢笼,也记得一小部分巫师们的生活区域,他们不但没有摆放照片的爱好,甚至还力求把谢尔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抹去。斯维托夫可不像维克多那么情绪外露。
“我可以解除防护,”这时,维克多的声音传来,“门上有个以光明系咒语为基准的防护法术,它能代替锁具,封住一切门扉或者窗子,如果人类破坏门扉,他们只是不会成功而已,如果黑暗生物这么做,就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您也是血族,您能解除它?”卡尔问。
“当然,”维克多是在场唯一的施法者,“人类施法者可以解除带有黑暗性质的魔法陷阱,黑暗生物当然也能解除光明属性咒语。不过,我需要的时间比较久……”他动了手手指,“我的手早就不像过去那么灵活了。”
安东把一只手提箱放在维克多的膝盖上,箱子里是各种小型法器与药剂。尝试了几个咒语后,维克多开始配制施法材料,他边做边轻笑起来,说:“切尔纳,你还记得绑架过你的巫师吗?”
因为亚修在身边,和维克多对话令切尔纳十分紧张:“记得……”
“门上法术的施法者多半是他。”维克多所指的是阿斯伯格,为隐瞒过去,他不方便直呼其名字。他离开得最早,所以并不认识后来才加入的格拉什。“严格算起来,这法术属于古魔法,而不是巫术。人类巫师的古魔法掌握得都不怎么样,他们被以粗暴献祭、等价交换为核心的巫术惯坏了,面对施法过程细致古魔法,他们总是心急,施法功底不够……”
说着,他向门上扬起一团灰色烟尘,并念出咒语。烟尘在空中聚拢成数小团,随着维克多的手势,每一小团灰色都攀上了一条银色纹路,沿着它们开始从上到下啃噬。
大约两分钟后,银色纹路被灰色彻底吞没,从大门上消失了。伴随着沙沙声,灰色也逐渐散开落下,变成了普通的尘土。
“好了,法术解除了,”维克多说,“现在你们可以撬锁了。”
“都解除了,为什么还要撬?”安东问。
“这又不是在解除红外线防盗网,”血族慢悠悠地把轮椅摇到一旁,“防护解除了,仅仅说明这门可以被暴力打开了而已……否则你们用炮弹也轰不开它。虽然这里有锁孔,但我们谁都没有钥匙,对吧?”
门上确实有个锁孔,而且还被堵住了。防护法术、被堵住的锁孔,填埋梯井的土石、土石内混杂的银粉……看来,为把里面的东西困在隧道里、把其他人拦在入口外,当年做这些事的人想尽了一切办法。
“给我几分钟。”安东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小工具箱,里面全是各种精巧的小工具。没多久,锁眼被从外整个卸除了,中途除了细小的电流切割声外没有任何噪音。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卡尔忍不住问。
安东收好工具:“没什么,十六岁之前我靠这手艺吃饭的而已。”
说完,他将维克多的轮椅稍稍移开,指使两名打手去开门。看结构,这扇门是像电梯一样左右横推开的,因为年久,门板和缝隙处已锈迹斑斑,那两人一左一右,用上撬棍,憋红了脸才撬出一条小缝,最后切尔纳跳下来和卡尔一起帮忙,终于将门推开到正常宽度。
入口内漆黑一片,隐约逸出一股年久的腐朽味道。人类手中的电筒照进去,只能看到一条宽敞而幽深的通道,却照不到通道的尽头。
“妈的,这门的钢板得有六英寸厚,”安东惊叹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虽然有此一问,他却并不打算进去。他点出六个打手,让他们带足武器弹药,还戴上了探矿用的头戴远光灯,血族可以直接在黑暗中视物,而人类必须有照明。
“我可没准备你的份。”安东看向亚修。亚修不慌不忙地打开吉他包,拿出一个像小摄像机一样的东西,上面还附有头带,绑在头上可以紧贴眼睛。
“真难看……”已经迈进入口的罗拉回过头,诚实地评价。
亚修说:“这是红外夜视镜,猎人们常用这个……我是说真正的、猎动物的那些猎人。它确实很难看,但很好用,哪怕在绝对无光的环境也可以看清东西,还可以调整成望远模式。”
他暂时脱下夜视镜,对六个头戴矿灯的打手皱起眉:“说真的,晃着那么亮的灯去狩猎血族,非常不明智。隔着拐角他就会发现你。”
“不要紧,”一个黑皮肤的年轻人颠了颠手中的微型冲锋枪,“我在坦桑尼亚杀过进入城镇的猎豹。和它们比,吸血鬼的速度如何?”
亚修没见过真正的猎豹,也不好妄下判断:“随你吧。反正,‘在被攻击前开枪’是对付一切怪物的准则。不过,你们应该没做过这些事吧?进去之前,我希望你们清楚地知道将面对什么……”
“他们知道,”维克多有点不耐烦地插话,“他们会服从我的指示行动。相信我,如果要对付的是我的同胞,我比你更有经验。”
说完,他按下电动轮椅的前进钮,第一个进入了通道,六个人类随从紧随在他左右。罗拉、卡尔、切尔纳和亚修也跟了进去,安东留在门外,看着他们的背影被黑暗一点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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