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五通 作者: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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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马在院门口停下,提灯牵马的都是猛鬼,拱着中间一顶红花软轿,大鬼毕恭毕敬把轿帘掀开,走下一个高官打扮的人,织云锦缎孔雀翎,一抬头,不是别人,正是花七相公。
桑莲城惊喜:“花七!”
大小猛鬼怪声嚎叫起来,吓得他不敢靠近,花七朝他们一摆扇子,他们便猫狗一样安静了:“真是他乡遇故知,兄弟们,好久不见了。”
十三郎收起龙骨刀:“几天没见,人模狗样的。”
鞠十九很是兴奋:“花相公,想死你了!”
锦侯隔空掐他:“再说一遍,想死谁了?”
花七摇起扇子哈哈大笑:“我升官了,现在是鬼道巡行使,他们是护驾鬼,”他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我也受邀了。”
十三郎低下头:“对不住,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花七一挥手,众鬼便消失不见,他收起折扇,熟稔地撞了他肩膀一下:“我倒不想来,奈何人家非请我!”
锦侯看看天色:“再有一个多时辰城门就开了,我们出发吧。”
花七一副官员做派,腰间拴着常在箭,摇着扇子晃着腰,不坐轿,和他们一道走着进城,走呀走,走到十三郎身边:“属龙的,想我了吧?”
十三郎抱着胳膊不理他,桑莲城倒笑:“我们没事就念叨你。”
花七拿滴溜溜的眼珠往他俩身上一转,调侃道:“我看你们俩……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有一股火辣辣甜丝丝的味道……”
桑莲城登时满脸通红,十三郎拿执刀的手捶他:“从现在起,你没事别说话。”
鞠十九插进来:“花相公,你当了大官,没娶个媳妇?”
花七洋洋得意:“我光妾就五个,锦侯,有一个还是你亲戚。”
锦侯也没有好脸色给他:“那你可得小心了!”
花七眼锋一转:“小狐狸,我要是不去做官,咱们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锦侯哼笑:“那你问问鞠十九,他有没有这个胆。”
十三郎扶额:“花七,你别一回来就招这个惹那个的行不行?”
花七叹一口气:“谁让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的,惹我心烦。”
他们上了大道,前边不远走着一个扛扁担的农夫,突然,天上不知道掉下来个什么东西,速度极快,咚地砸在他扁担上,连人带扁担砸翻了,农夫爬起来一瞧,竟是个没有脑袋的尸首,花七往天上看:“这地方,真他娘邪!”
不等日头出来城门就开了,等着进城的人排着长队,他们在队尾跟着蹭,前边忽听一阵喧哗,一颗头顺着队伍骨碌碌滚出来,守城的兵丁喊着:“抓住那颗头!”
一路的人谁也不敢捡,眼见着头滚远了,桑莲城跟十三郎说:“这头和刚才那身子不会是一对吧。”
鞠十九问花七:“你不是什么巡行使么,不管?”
花七摇着纸扇:“这地方这朝代不归我管。”
“哎,”鞠十九恨铁不成钢地:“你们这些当官的!”
说着话,很快进了城,锦侯和鞠十九早打探好路了,一进来就直奔请柬上说的小王爷府,这是个颇大的府邸,四脊重檐,每个檐角上挂着金属风铃,风一吹便叮叮地响,从墙外看,宅子占地至少有五十亩,里头住的不会是普通人物。
他们五人躲在府对面的巷弄内偷偷窥探,桑莲城皱着眉:“这也看不出什么来。”
花七一办起正事就十分认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五通里有怪物、女人、小孩和天孙,最后这个会是什么?”
鞠十九跑到巷子外头去:“要不我进去看看?”
锦侯忙说:“不行,一般人看不见你,无名不一定看不见,切莫打草惊蛇。”
十三郎见他们这副搏命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其实你们用不着为我拼命,我一个人……”
花七喝止他:“这个节骨眼说什么呢,动摇军心!”
鞠十九也说:“是呀,我们是知己呀。”
桑莲城握住他的手:“大家阴差阳错相识相知,杀五通是老天爷给我们下的旨意,要么我们天差地远,为什么聚在此时此地?”
连锦侯都连连称是,十三郎眼窝微红,把道谢的话硬憋进心里,花七给他指着王府大门:“晚上我们都要从那个门里出来!”
天近傍晚,还是这条狭窄小巷,十三郎挽起衣袖,手爪和腕子上布满龙鳞,正把龙骨刀在上头打磨,每磨一下都金光迸现;锦侯则把他那块大布搭在胳膊上,仔细检查纹路;花七按照点名簿子给护驾鬼点名,每叫一个名字,一头猛鬼便倏忽出现,大声答“在”后又倏忽消失;只有桑莲城握着那块杏核大小的如意子,愁眉不展。
鞠十九陪着他,憨憨地笑:“莲城,你不用动手,你人在我们心里就有底。”
十三郎听见了,从腰上解下龙筋鞭,递给他:“这个给你,真打起来不要管我们,保护好自己。”
桑莲城看着这条洁白如雪的长鞭,一咬牙,握住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报不了仇……我绝不苟活!”
第22章 鬼宴
太阳落山,桑莲城等人凭请柬进了小王爷府,本以为赴宴的地方会曲径通幽,没想到宴席就设在厅堂上,进大门不久便是。正堂很大,左右各摆列五个席位,每席上都有一壶好酒若干好菜,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席面竟没有一个侍女郎倌伺候。
桑莲城坐在右手第二位,第一位看样子是个老将军,头上悬着名字,十三郎坐第三位,之后是花七,锦侯则变作书生模样坐了第五位。他们戒备地盯着对面几人,左手第一位一直空着,第二位竟是昨天客栈里那个蝎鬼,第三位也是旧相识,脑袋不在脖子上,而是用手抱在怀里,第四位是面食铺里的田大富,第五位则是个战战兢兢的侍女,头上也有名字。
鞠十九偷偷抱怨:“怎么没我的位置!”
花七打开扇面遮住嘴巴:“给你安排也是浪费。”
从月上梢头等到打一更鼓,小王爷也没出现,老将军不耐烦了:“殿下怎么还不来,怠慢煞人!”
他作势欲走,断头鬼举起脑袋说话:“老将军别急啊,想必给咱们准备大餐呢。”
田大富在他身边浑身哆嗦:“还……还有两个客人没来。”
蝎鬼慢吞吞指向右手头位:“一个。”
田大富指着花七:“那这个位置上是……”
“哎,真麻烦!”花七拿扇柄一敲桌面,腾地爆出一团烟气,从中显出身形,田大富看得眼都直了,坐末位的侍女更是嘤嘤哭泣起来。
十三郎问他:“你不是鬼么?”
花七说:“鬼道巡行使是官,脚跨阴阳两界,鬼看得到,人也得看得到呀。”
夜渐渐深了,蝎鬼也不管主人来不来,抓起盘子里的菜就大吃特吃,断头鬼做着奇怪的鬼脸:“没个吃相!”
桑莲城向他抱拳:“敢问白天在城西门……”
“是我!”断头鬼兴奋地把脑袋抛起来:“闲着没事逗人玩玩!”
田大富一看这满屋子都不是寻常人,只好问那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颤着声音:“宝髻。”
他又问:“你是哪家的女眷?”
侍女犹豫半天:“我……我是府里的使女。”
锦侯出言:“你家主人好没待客之道。”
老将军听了这话,脾气又上来了:“别等了,咱们吃,吃完走人!”
他拿起筷子,闷声喝酒吃菜,断头鬼也开始胡吃海塞,桑莲城和锦侯见状只得跟着端碗倒酒做个样子,田大富和宝髻则忐忑不安难以下咽,十三郎和花七压根没动筷子,厅堂上静悄悄的,只有呼噜噜的咀嚼声和餐具敲打餐盘的叮当声。
老将军常年带兵打仗,转眼就吃完了,把银筷往盘子里一扔,抹把嘴站起来:“老夫回去了!”
“将军且慢!”
众人转头,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从堂后走出来,头戴紫金宝冠,身穿五彩锦缎,脸上涂着胭脂水粉,鬓边还插一朵山茶花,屁股后头跟着一条尖嘴鬣狗,模样做派均是纨绔子弟,宝髻赶忙起身行个大礼:“殿下!”
客人跟着纷纷站起,一一行礼,小王爷坐上主位,笑着扫视众人,摆摆手叫他们坐下:“既然各位都吃好了……”
鞠十九偷偷问桑莲城:“是他?”
桑莲城低声道:“没有臭味。”
“不能掉以轻心,”十三郎握住刀柄:“那个天孙的臭味也不明显。”
小王爷坐没坐相,把脚搭在旁边侍女背上:“那咱们玩个游戏?”
老将军腾地站起来:“末将还有要事,告辞了!”
他转身往门口走,就听外面呼啦啦一阵响,跑来一队披甲亲兵,挡住他的去路,老将军怒火中烧:“殿下什么意思!”
小王爷嘻嘻怪笑,也不答他,慵懒地拍了拍手,上来十几个下人,把酒桌菜肴尽数撤去,只剩他们九个人在堂下:“捉鬼游戏,小时候都玩过吧?”
老将军不敢置信:“岂有此理!”
小王爷不理他,朝两旁一摆手,厅堂两侧的纸门立刻被卸下,露出后头黑洞洞的侧屋:“就在厅上和两厢,不能点灯,谁被捉住谁当鬼,捉住人了就可以回去,直到最后一个。”
老将军拂袖坐下:“可笑!”
桑莲城正色问:“最后一个会怎么样?”
小王爷把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手势,断头鬼拍着巴掌跳起来:“我喜欢这游戏!”
蝎鬼慢悠悠把嘴里的饭菜咽下:“我也玩。”
田大富急了:“可、可有个人我根本看不见哪!”他看了一圈,只能拉着宝髻:“你也看不见吧?”
宝髻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老将军似乎也感到事情不妙,神情颇为凝重,小王爷笑嘻嘻的:“那没办法,各凭造化,你们先选个鬼出来吧!”
“是不是抓住人就可以走了?”老将军一拍大腿:“我来!”
当鬼要在眼上蒙着白布,可怜他一把年纪还像个小孩子,被人扶着送进西厢,桑莲城和十三郎略一商量,也进了西厢,蝎鬼和断头鬼则一溜烟跟上,只有田大富和宝髻迟迟不肯动,被小王爷的手下拿剑逼着推进那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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