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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天使，人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魔。

    陆南带着斯莱尔回到了欧墨尼得斯的基地。所有人接到通知全部赶了过来。欧墨尼得斯拥有最好的技术，一直都是。然而他们在唤醒斯莱尔这件事情上，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斯莱尔身上的逻辑区域外面有多层金属，这其实是他身上最坚固的地方。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逻辑区当然是他最重要的部分。而最重要的部分拥有最高强度的防护，这一点十分符合逻辑。但是在陆冠宇被暗杀的那一刹那，斯莱尔用自己最坚固的地方去保护陆冠宇的头部，这一点同样符合逻辑。

    所以，斯莱尔的逻辑区被损毁得十分厉害。

    那么，还有灵魂呢？还有谁也无法预知不可触摸的灵魂呢？他还在吗？

    时间变得无限漫长，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传来的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倒是陆冠宇那边，他采用铁血政策以后，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反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冠宇不担心这个。强烈反对他的，杀了；不愿意投降的，杀了；心存背叛的，杀了。这是特殊时期，法律已经不复存在。

    不过，对于公众而言，陆冠宇这位漂亮的领导人还是一如既往温和。而因着他高超的手腕，叛军已经开始节节败退。历史就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姑娘，真相也是。有能力的人自然就能站在绝对的高度，他们完全可以粉饰太平。所以，那些普通的公众们不会知道陆冠宇身后的血流成河。

    欧墨尼得斯已经整合消灭了所有的海盗势力。那些老牌的海盗团之所以能够那么嚣张，是因为他们身后一直站着军部的高官。但自从内战爆发以后，这样的支持就消失了。拥有巨大的资源储备的欧墨尼得斯自然所向披靡。而现在，因为格莱斯顿先生的关系，帝国是不会给联邦捣乱的。

    当所有黑色的星际区域都被欧墨尼得斯扫荡以后，这个以复仇女神为名的海盗团公开宣布决定接受陆冠宇主席的招安，并且立刻反过来攻打叛军。它就像是陆冠宇手里最锋利的刀。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好起来，除了斯莱尔。

    当自己的一生变得太过漫长时，连自己的生命都仿佛没什么好在乎的了，那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呢？不，大概正因为如此，所以每一位与他同行者，他都倍加珍惜。因为，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所能拥有的就仅仅是记忆了。孤独，就像是影子，就像是附骨之疽，唯有它是长存的。

    斯莱尔仿佛在做梦。其实他已经很久不曾做梦了。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连做梦的时候都可以不动声色地挑出很多逻辑错误，于是他就不常做梦了，更不要说梦见樊遵和西林了。毕竟，他们都已经死了，早就死了，死了几百年了。

    当樊遵还是一个混混的时候，斯莱尔就认识他了。

    谁能想到他们最后会成为影响历史的大人物呢？他们创造了历史，而历史又掩埋了他们。

    “死后重逢？抱歉，其实我都不怎么想要见到你。”斯莱尔自言自语地说，“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简直无法原谅你。”他无法原谅樊遵的失误，就是那个失误导致了暗杀的发生。

    “我找到了西林之刃，就是你送给西林当礼物的那把无名匕首。”斯莱尔不紧不慢地说着，“他们竟然说这是你送给西林的求婚礼物……博物馆里的标签上就是这么写的。是不是太搞笑了？除了我，还有谁会知道呢，其实大权在握的樊遵元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至死都不敢告白。”

    “但其实你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应该也算是欣慰了吧……”斯莱尔皱起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你见过二少爷和三少爷么？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你和西林的遗传基因，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

    其实基因不仅仅存在于细胞核中，细胞液中也带了一点点很少的遗传物质。陆焱的基因来自于陆冠宇和樊遵，但他的细胞液中带的那么一点点基因是来自于西林的；而陆淼正好与此相反。

    至死都没有在一起的樊遵和西林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吧。不，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有了如母兽护崽一般的陆冠宇的存在，没有人能抢走他的孩子们，尤其樊遵和西林都已经死了几百年了。所以陆焱和陆淼都是陆冠宇的孩子，他们也只有陆冠宇这样唯一的一位父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们倒是一死百了，走得干干净净。我却吃了大苦头了。这算不算是交友不慎？”斯莱尔还在不停说着。他平时不是这么唠叨的人，但他现在正待在自己的梦境里面，所以他决定要放肆一点。当斯莱尔还是友哲的时候，他其实是一个十分孩子气的人，西林总是很喜欢用手指拨撩他头上的呆毛。

    从友哲变成斯莱尔，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

    “……根据星际机器人安全管理条例，每一个机器人都应该有一个主人。即使是那些属于公共基础设施的机器人，它们也是有主人的，而它们的主人就是政府。所以，我觉得我应该给自己找一个主人。这听上去有点像什么变态的PLAY。”斯莱尔说，“其实只是一场游戏而已，碰到不喜欢的主人，只要把他杀掉就可以了。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彻彻底底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然后他成为了一个孩子的家庭教师，后来他成为了这个家庭的管家。他一直是个可靠的存在，他的“主人”信任他，他的“小主人”们喜欢他。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把他们杀掉呢，这也是一种缘分？

    “啊，和你们说这些似乎没什么用呢。你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只有我还存在着。”斯莱尔恢复了平时的淡定，“如果这里真的是生和死的界限，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了，我不属于这里。”

    每一个机器人都拥有一个主人，而我的主人，他还在等我。

    

    第114章

    

    对于现实世界而言，斯莱尔是一个幽灵。

    对于虚拟世界来说，斯莱尔是一个病毒。

    如果失去了媒介，那么斯莱尔将无法在现实世界证明自己的存在；但如果他留在了虚拟世界，那么他就要想办法对抗天网的自我防御系统，他可不希望自己在浑浑噩噩的时候被系统毫不留情地清除了。于是，他在很早以前就给自己建了一座堡垒，又在这些年不断加固，作为自己的暂时休憩之所。

    这座存在于虚拟世界的堡垒非常富有设计感，古典主义的风格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完完全全符合斯莱尔的个人审美。他带着一点欣赏意味地行走在其间，就像是一位姿态优雅的王子。

    不，或许不是王子呢。

    斯莱尔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给二少爷读过的那些少女童话故事。故事里总有遭遇了各种不幸等待拯救的公主，她们最后都会遇到自己的王子，王子从天而降，从此他们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所以，他现在是一位等待拯救的公主。

    斯莱尔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旦接受这样的设定，似乎也挺带感的？

    这座堡垒真的太过坚固了，所以斯莱尔根本无法从内部突破，他防范了一切，当然也能防范了自己。以防自己因为厌世而自我解决，他在这座堡垒中限制了自己的能力。最了解自己的永远都是另一个自己，于是现在的斯莱尔变得非常无害。没办法，在很久以前，当斯莱尔开始设计这座堡垒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座堡垒会这么快就被投入使用，他还以为得等他几百年后想要作死了才会用呢。

    不过，公主并不需要等待太久了。是时候了，是时候五少爷能发现，在他六岁生日时收到的那份生日礼物中隐藏着的秘密。只要找到了那枚钥匙，那么凭着陆小鑫的能力，他大概需要不眠不休地花上一周的时间，就能破开堡垒的防卫。等到了那个时候，斯莱尔自然就可以离开这个沉寂的地方。

    陆小王子从天而降么……斯莱尔忍不住因为自己的这个想象而笑了出来。

    在这座堡垒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无限模糊。斯莱尔拿出了他的素描本。他还记得樊遵和西林，那是他的战友，他当然记得。所以，他画了一张他们三人站在一起的速写。画完一张，画纸落在了地上。斯莱尔也不以为意，他开始画下一张。第二张画应该画什么呢……也许他应该好好想一想。

    无数的画纸落在了地上，覆盖了最开始的那一张。

    于是，等到陆小鑫终于冲进堡垒的时候，他的斯莱尔叔叔正坐在画室的中央。斯莱尔的脚边已经堆满了一幅又一幅已经画完的画。陆小鑫用眼睛的余光一扫，就知道斯莱尔每一张画上画的都是他们呢，有陆爸爸，还有陆家的五位小王子。每一张都是，每一张上面的他们都栩栩如生。

    陆小鑫冲到斯莱尔面前，打断了他正在画的那一幅，扑进了斯莱尔怀里。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陆小鑫有些哽咽地说。天知道他最近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如果他破译不了防护代码怎么办，如果他破译了但斯莱尔叔叔不在里面怎么办？他不眠不休不仅仅是为了加快工作进度，也是害怕自己一停止工作就会做噩梦。他的斯莱尔叔叔，那么好，那么暖，怎么可以不见了？

    斯莱尔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能等到您，您一如既往地可靠，未来的信息部部长。”

    虚拟世界中比现实世界更方便的地方在于，如果他们想要打扫卫生，那么只需要一组代码就可以了。地上如雪花片一样的素描纸在眨眼间都消失了。那掩盖在无数其他素描纸下的第一张素描纸自然也消失了。死去的人已经永远死去，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的。斯莱尔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

    从堡垒中出来，再通过陆小鑫构建的安全通道连接现实世界，斯莱尔就可以成功“复活”了。

    啊，还是出现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斯莱尔低头看着自己毛茸茸的新身体，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应该随时保持淡定。

    “原本的那具身体还在维修中。斯莱尔叔叔，我们已经很努力地在追赶进度了，但是那具身体的科技含量太高，某些金属又太过稀有，因此维修起来非常不容易。毕竟是半个身子都没有了，所有的神经接驳全部损害……而且我有了一项新的创意，打算把新技术融入进去。”陆森小心翼翼地说。

    斯莱尔淡定地点了点头，身后的尾巴却情不自禁地甩了两下。

    陆二焱控制着自己不断想要伸出去的魔爪，艰难地说：“身体的修复很快就会完成的，我们绝对不会故意拖进度。当然，在此之前你也可以有多种选择，我、我那里有一整个动物园。”

    黑猫面无表情地看了陆焱一眼。十分了解二少爷某些属性的他在陆焱眼中看到了绿光！

    陆焱的确拥有一整个动物园呢，而这些都是通过最新科技技术做出来的陪伴型高仿真动物机器人。在战争爆发之前，厂家的广告曾经放得铺天盖地。不过，这种机器人的价格非常昂贵，每一个小动物都能卖出高价，普通的联邦人根本就买不起。但陆焱不缺钱呀，身为豪门二公子的他既然这么喜欢那些毛茸茸的萌物，自然就能大手笔地订制了很多种类的陪伴机器人，每一种常见的动物都有呢！

    除开外形这个因素不讲，其实这些机器人的确很适合成为斯莱尔暂时的身体。因为这些机器人的零件都是最精致的，各种情绪模拟系统也达到了巅峰，比起一般的工用种机器人更人性化。但是，外貌这个因素可以忽略吗？可以吗？！黑猫斯莱尔即使再如何淡定，他的猫尾巴也一直在甩啊甩啊的。

    所有的人都被黑猫萌化了，但是他们可不敢随随便便把“萌”这个字说出口。

    另一只黑色的大猫慢慢地蹭到了斯莱尔面前。伊莱其实弄不懂什么机器人不机器人的。凭着联邦现有的科技，他们制造的黑猫机器人在伊莱看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同类，还是一个漂亮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