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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面而来的，正是血腥味儿。我提起的心脏顿时没了节奏，看着遍地的士兵尸骸，我放下速度，呆呆的向朝凤阁走去。这儿曾是哥哥和凤舞幽会的密地，兰草，亭阁，假山，阙台，莲池……他们曾经的柔情蜜意海誓山盟还滞留在这些景物上面，不愿散去。而今，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染满鲜血，都已经被破坏殆尽，都已经成了断壁残垣，灰飞烟灭。

　　

　　不要啊~，墨殇~！一声凄切的哭喊声从朝凤阁的方向传来。是哥哥~！我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哥哥还在，惊的是哥哥竟哭得如此凄惨，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急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墨殇已然倒在朝凤阁前的阶梯上奄奄一息，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半透明的利器——利器中旋转的流质正散发着瘆人的蓝色！不会错的，这和当年插在父王胸口的利器一模一样！哥哥正伏倒在墨殇身上，抱住他失声哭泣。而凤舞正居高临下，满意的看着被他残杀的数千生灵，看着墨殇的弥留和哥哥的悲恸……嗜血的眼睛流露出肆虐的笑意，——霏儿，我的好霏儿，你那么深爱的凤墨殇还没死呐，你何必哭的这般伤心？

　　

　　哥哥只是抱住墨殇低头抽泣，我从未见到哥哥如此伤心，心下黯然，跑到他身边安慰他。

　　

　　凌霏，你不是告诉过我，你的墨殇若是死了，你会陪他去么？哈哈哈，凤舞的笑声暴戾可怖，使我没有抬头看他的勇气。如果……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若是死了，你会如何呐？

　　

　　他的话音刚落，我还来不及惊愕就感觉一股凌寒之气直逼我天庭而来，根本不可能躲闪的开。就在我准备等死的时候，哥哥竟挡在了我的身前，将我扑到在地。只是一瞬间，竟然……我急忙慌乱的爬起来察看哥哥的伤势，哥哥被我扶起后就喷出了一口鲜血，我心疼得泪珠马上就掉了下来。刚才那股戾气逼进哥哥体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哥哥是受了内伤。

　　

　　哥哥倒在我怀里，艰难的抬起头望着凤舞，不……不要……伤……伤害夜儿……

　　

　　我惊诧的发现凤舞竟没有一丝怜惜内疚的情绪，他竟依旧能笑的出来，呐~还真是感人呢！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呐！

　　

　　求求……你……你放……放过夜……夜儿……哥哥挣扎着要起来，我扶住他，哥哥，不要求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哈哈，凌霏，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快死的，那么无趣的事本殿是不会做的。不过如果本殿不用真气撤去天魔炎的话，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就会吸尽凤墨殇的灵质精气，他就会像你父王那样干枯而死。至于凌夜嘛……

　　

　　不要！我……我跟……跟你走！

　　

　　现在么？呵呵，你受这么重的伤，外人会说我凤舞乘人之危的。凌霏，你不是曾扬言说我若伤你天界一人，你就要取我性命么？哈哈，现在……呐，貌似我杀的还真不少呢，我等着你，等着你来取我性命。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呐！

　　

　　如凤舞所讲，墨殇虽奄奄一息，几欲气绝，竟也渐渐醒转过来，情况也逐渐稳定下来。三日过后，墨殇已经能说话了。哥哥的伤势本就不轻，却偏要和墨殇同榻照看他，害得我顾此失彼，忙的晕头转向，哥哥的病情仍不见好转。这日，梓凡梓安两兄弟依照我的吩咐终于把众士兵的尸骸掩埋完毕，哥哥见墨殇暂无生命之忧，终于在我的劝说下回房间调理休息了。我嘱咐医官们照料好凤墨殇，就想赶快去为哥哥清理体内剩余的魔戾之气。刚想离开，墨殇却挣扎着拉住我，夜儿，我如何都不要紧，你可万万要看住霏儿，千万不能让他去魔界，中了那孽畜的下怀。去那魔巢，无异于羊入虎口，霏儿定有去无回哪！

　　

　　我愁绪万千，却也只能点头答应。其实我也明白的，夜儿宁愿一死，也绝不愿让哥哥受那魔头的屈辱折磨！

　　

　　疲惫不堪的走近哥哥榻前，看见哥哥正在施术清除自己体内余戾，我忙过去协助他，哥哥，你何必这么心急？应该慢慢调理清除才好，你这样会毁了自己身子的！哥哥勉强的笑笑，夜儿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哥哥不会有事的。但我得尽快去找凤舞，迟一刻墨殇就多一分危险。

　　

　　哥哥，你总要为你自己想想吧！我低下头，任额前的碎发纷纷落下挡住了我的眼睛，哥哥，难道你真的认为你去了，凤舞就会放过墨殇哥哥，放过我，放过天界么？难道你认为你去了，还能再回来么？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明明很痛，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滴泪掉下来。

　　

　　哥哥迟疑了很长时间，抬起玉葱般的手指撩起我的头发，夜儿，如果哥哥不去，我们都会死，天界也会沦陷，这是毋庸置疑的。没有什么比这儿再糟糕的了，不是么？夜儿，你放心好了，哥哥向你保证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哥哥还要看着你幸福的生活，还要墨殇继续守护着我呢！所以，现在是我站出来，保护你们的时候了！

　　

　　墨殇……哥哥要怎么救墨殇哥哥呢？

　　

　　他胸口的利器是天魔炎，是凤舞的一个式神幻化而成的。要救墨殇，只要凤舞收回天魔炎就可以了。……不过，还有一个更有效的办法，能让墨殇功力不受丝毫的损伤——那就是杀死凤舞。

　　

　　我心中一抖，看到哥哥正望向窗外的祈灵山，就如儿时我依偎在哥哥身边，他也总是望着祈灵山，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思念凤舞。而现在，哥哥已没了当时的怅惘迷离，只是说话的语气仍然温雅的让我颤抖，但我不明白呢，不明白哥哥说出那样的话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似乎非常自然，我又联想起那日哥哥为我挡下凤舞的一击口吐鲜血受伤倒地时，凤舞那冷漠的表情……我低下头，不该再想的，也许我不该明白的。

　　

　　

                  释?绊 之一

　　

　　哥哥的伤很快就痊愈了，墨殇看到哥哥的气色逐渐恢复，越来越欣慰。

　　

　　而我，心头的不安恐慌每日都会加重一分——墨殇哥哥不知道，不知道哥哥每日都会细致的教导我如何管理天界的事务，并将各项大权一分一分的转交给我；不知道哥哥已经把他心爱的兰苑和那把万年灵木古琴都送给了我；不知道每夜当他昏昏睡去后哥哥都会守在他床边默默垂泪……

　　

　　于是那个晚上，哥哥带我去兰苑，教会了我那首他最爱的《望君吟》，在同样清丽的月色下，他脸上笼着倦倦的笑意，声音平静而缓慢，对我说了好多好多。直到月至中天，才想起休息。哥哥让我与他同榻，像多年前我刚来到这里一样，温柔的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哥哥身上散发的淡淡兰香，仿佛此刻仍缭绕在我周围，陪伴着我。

　　

　　醒来时，我摸到身旁空空如也。哥哥去了，我知道，哥哥去了。

　　

　　墨殇近来已经昏昏沉沉，整日里半睡半醒。他醒来时就会问我，霏儿呢？我怎么没见到他？

　　

　　哥哥刚刚还在陪着你呢，现在去上朝了。我轻轻的告诉他，看着他听后微微笑着，随即又安心的昏睡过去。我不能告诉墨殇真相，我只能告诉自己，哥哥不会有事的，哥哥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这些时日，我终于体会到了哥哥的辛苦——要抵挡住来自王叔越来越放肆的施压，要妥善处理各类政务不让他有可趁之机，最悬心的，是要在这种境地下保护一个垂死之人的安全和尊严……哥哥当时还要顾及我的安危，他一定更加辛苦吧。但我能撑住的，哥哥一定会回来，我一定要把他予我的种种托付完好无缺的归还于他。所以我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可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流逝了，我默默掐算着墨殇的时辰，还剩下三天了，还剩下三天就满七七四十九天了，到那时墨殇他……这几日墨殇都只是沉沉的昏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三天，哥哥能回来么？

　　

　　不知道是否因为近来太过操劳的缘故，我一闭上眼睛，纷沓而至的梦魇就扑得我弄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我总是在梦中看到墨殇干枯而亡的惨状，然后就不顾梓凡和梓安的劝阻一次次从房间奔出，跑进墨殇的房间直到确认他还有鼻息，我才长长的嘘一口气，暂时安下心来。这样闹了几夜，我索性就搬进墨殇的房间照看着他。

　　

　　可是魇魔丝毫不肯放过我，在最后的三天，我又梦到更让我惊恐的情景——哥哥沉浸在蓝色的魔雾中痛苦的挣扎……这情景越来越清晰，折磨着我每一寸神经，哥哥，你快回来吧~！我真的要崩溃了，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也许……我会在梦里死去，在最后一夜，我这样想着。

　　

　　最后一夜了，这是最后一夜，我望向天空，夜空弥漫着猩红色的暮霭，月亮被完全隐去了——我嗤嗤笑了两声，惊得身旁的梓凡梓安两兄弟急忙探询殿下怎么了。我挥挥手，命他二人退下。

　　

　　是啊，我真是笨，明明是初一，哪来的月亮？

　　

　　我回头望着枯槁的墨殇，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探查不到了……哥哥，果然没能回来，心里这样诚实的想着，反倒平静了许多。

　　

　　我轻轻的坐在墨殇床边，趴在他的手臂上，墨殇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兄长，很好的老师，很好的协政王……他对哥哥很好，对我亦是非常关爱。有他陪伴守护着我们，处心积虑图谋篡位的王叔才灭了声息，天界才有了那段祥和……还记得他那神采飞扬的美丽模样，闪闪亮亮的样子让太阳都失去了光辉，虔诚温雅的神态谈吐使月亮都失去了存在，还有偶尔发飙的可爱样子……

　　

　　我淡淡的笑着，蹭了蹭墨殇的手臂，墨殇哥哥，原谅夜儿，夜儿实在不忍心看你现在的模样，会很难过的……就让夜儿伏在你的臂弯下，陪您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释?绊 之二

　　

　　没有泪水，只有淡然……因为我想，在我闭上双眼后，我会在自己的梦魇中死去，随着哥哥，伴着墨殇……

　　

　　猩红的暮霭渐渐淡去了，蓝色的魔雾弥漫而来。我平静的走进魔雾深处，这一次，异常的清晰啊！我知道，继续走下去，我会找到哥哥的，他正在魔雾的深处垂死挣扎……突然，蓝色的雾气渐渐的隐淡了，怎么回事？这……这是兰苑！没错的，这兰香，还有——琴声！我冲着琴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那是只有哥哥才能抚出的天籁！于是一切似乎理所应当，但当我看到哥哥正坐在兰丛深处燃香抚弦时，我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激动将我所有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口变成了眼泪。哥哥似乎发现了我，略偏偏头对我嫣然一笑。他的样子依旧儒雅可亲，仿佛没有经历任何的生离死别，痛苦抉择……我向哥哥跑去，想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哭泣，却发现我的脚底突然落空了！我迅速的陷入了一片虚空之中，没有哥哥，没有兰苑，没有琴声……一切的一切似乎本就不存在，只有这片虚空——这里没有任何颜色，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悲欢离合……突然一股奇怪的冲击力袭向了我，我本能的向后仰去，后脑勺顿时一阵创痛，痛的我睁开了眼睛。

　　

　　我醒来了，没有在梦里死去？我昏昏沉沉的揉着后脑勺，原来是撞着了床臂，那麽说刚才那股奇怪的冲击力……眼前的一幕把我的昏沉一扫而净，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墨殇胸口的那把利器天魔炎像活物一样颤动着，喘息着，充斥其中的蓝色越来越淡……是的，我听哥哥说过，这把利器其实就是凤舞的式神天魔炎幻化而成的，那这种状况——我百感交集，莫非说哥哥在最后的关头成功了？那么，哥哥是让凤舞心甘情愿的唤回了天魔炎，还是他……亲手杀死了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