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夏不禁又朝面无表情的金发男人走近了一步,明明胸中涌动的是彻骨的恨,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仔细地,再凑近一些去将他的脸看清楚。没错,看清楚那时候为了保护那个羽族背叛自己的人如今会露出怎样追悔莫及的表情,单是想象,内心就会变得兴奋莫名。
求我吧,冥皇。我要让你知道,你也有不得不求我的那一天。
克洛德的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异常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眼前的男人勾起了对于多年前属于冥皇的记忆,许许多多,一时间心情竟五味复杂。克洛德并不意外巴夏迟早会来找自己,对于这个男人,他心中多少亦有愧疚。毕竟自己于他,是伤害最深背叛最深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也从不曾奢望可以消除这份憎恨。
回到光明之后克洛德也在怀疑,派恩那边封锁的消息怎至于瞒过他那么久,如今看来,魔族一方果然也淌了这趟浑水。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他,报复当年他一人的叛离。
眼见克洛德半晌未发一言,巴夏似乎有些不满他的冷静,有意出语激道,“该不是在哀叹自己的无力吧,恨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早点……”
一声尖锐的枪鸣,将面前之人的话语全然堵住,射穿肩膀的银色子弹,涌出的血液迅速地将深色的衣襟润湿一片。而手持银色蔷薇的克洛德,碧色的眸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赤裸杀意。那疯狂与杀戮的眼神,让人恍然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为四境所震慑的冥皇。
鲜丽的衣襟因为涌动的魔力而飘飞起来,空气似乎突然因为某种强大的压迫而凝滞了一般。无声的对视下,两人头顶的路灯因为无法忍受那升腾起的高浓度灵压而啪的熄灭。
“克洛德,你……”巴夏吃了一惊,想要摆出防守的姿态但已经为时已晚。
“是冥皇。”冰冷的,毫无感情的音调纠正道。
眨眼之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移动到他面前的男人,金色的发在空中划过极致的弧度。因为速度太快,仿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等到视野内的一切重新静止下来,只看到面前的男人嘴角扬起的,一抹极致而冰冷的笑意。
喉咙猛地被有力的手掌扼紧,克洛德像是捏死一只幼兽般将他整个提起,甩手狠狠地摔到了身后的墙上,巨大的冲击力哗的震碎了墙面,厚实的砖瓦竟在这撞击之下整个凹陷下去。
等到巴夏扶着破碎的墙壁摇晃着站起来,另一侧的肩膀紧接着再度袭来一阵剧痛,是银色蔷薇的第二发子弹。
而面前的克洛德在一步步逼近,那样剧烈的打斗却让他的气息没有丝毫的变化。
巴夏勾起了唇角,身体传来的阵阵撕裂的疼痛,内心深处却涌起了久违的激动与兴奋。
对,这才是冥皇,强大到让他为之崇敬与仰慕的魔王。
他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愤怒,他竟然会失控到这种地步,连之前会刻意维系的“人”文明的语言和伪装都通通放弃了,而直接动用了身为“魔”那连带本性的暴力和杀戮的本能。这样的克洛德,哪怕在他还是冥皇的时候,也是很少见到过的。
“咳咳,你这温柔的子弹杀不死我的……”巴夏咳嗽了两声,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滴。
“杀不死,会痛的吧?”克洛德冷冷道,那抹嘴角浮动的笑容,好像索命的死神摄魂而邪魅。银色蔷薇再一次三发连射,分别洞穿了男人的眉心,喉咙,心脏三处要害的部位,也是牵连命脉神经最痛的部位。克洛德明白巴夏是不会死的,但会痛,会痛得生不如死。
这便是代价,敢挑衅他,敢欺骗他的代价。
遍地的血流很快染湿了地面,克洛德脸色冰冷地看着面前气息渐渐微弱的男人。魔族与人类和神族的区别在于,魔不会因为致命的部位受到创伤而立即死亡。但是,如果魔力消耗到不足以修复伤势愈合的程度,那么他们,同样会死。
克洛德承认身为魔族巴夏是强悍的,他竟然承受住了银色蔷薇五发命中要害的子弹。
银色的手枪变换着射杀的角度,枪膛里面,还剩下最后一枚子弹。
如果再一次命中要害,就算是魔,他也必须死。
克洛德的迟疑映在濒死的男人眼中,巴夏突然咳嗽着低笑起来,含混不清的声音夹杂着不断涌出的血沫。遍身狰狞的伤口和那诡异的笑容掺杂在一起,显得颇为古怪与骇人。他忽然举起了鲜血淋漓的手掌,按住克洛德握着银色蔷薇的手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杀了我吧,冥皇……”被压住的枪口,又朝着心脏前的血洞移近了几分。
巴夏露出了暗藏阴谋的笑容,凑到男人耳畔用充满恨意的声音低低道,“那样一来,你就永远别想知道……那个孩子,或者,路西法之翼的下落……”
克洛德的脸色一变,刷的将银色蔷薇从他的手中抽回,“你知道什么……”
紫黑色的魔力光芒从掌心发出,抑制了巴夏全身不断流血的伤口。冥皇可以通过肢体的接触传递魔力,他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治愈身为魔的同类。
“我什么都知道……”在魔力的治愈下巴夏的脸色渐渐好转,却没有丝毫感激的意味。他满含讽刺地看向克洛德,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笑容,“所以选择吧,冥皇……我说了,是‘或者’,你只可以从他们二者之中选择其一。”
“别考验我的耐性。”克洛德收回手,口气冷了下来。
巴夏却只是笑,无所谓地耸肩,“你应该最清楚我的作风,不是吗?大不了,就是你杀了我,连带你想要知道的秘密一起下地狱。”
“巴夏……”克洛德看着他,突然问道,“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闻言巴夏的脸色微微一怔,金色的眸微微垂下,里面涌动着复杂莫名的情感。
然后他说,“曾经我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
“……是么。”克洛德笑笑,没有再说话。
他明白,这个人是存心的。二者选择其一,无论如何他都要从两个最重要的人之中舍弃一方。巴夏的报复方式,便是把当年自己带给他的痛苦全部都一点点地,原封不动地偿还。
巴夏也在冷笑,因为无论冥皇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赢。
舍弃必然是痛苦的,克洛德,你终于也将体味到与当年的我一样的痛苦……
漫长的沉默,然后克洛德开口了,“我选择——全部放弃。”
巴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冥皇会做出的选择,最不可能的选择。
他当真是冥皇?身为冥皇的克洛德,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舍弃?
“我不杀你,也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克洛德平静地说道,语气没有半分应有的兴趣。将剩下最后一枚子弹的银色蔷薇收回衣兜,他理了理衣襟转身离去。
长长的金发在风中扬起,他头也不回道,“克洛德已不是当年的冥皇,这两者我都不会选,因为他们都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存在。你不说,我迟早也会通过自己的方式知道。”
巴夏还想要说什么,被克洛德一语冰冷地截断。
他没有回头,但可以想见那双眼里浮动的可怕杀意。
“——给我滚,滚出光明的地盘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赤之卷·07
眨眼间,赤国已经不知不觉进入了炎热的七月。
这段期间莱伊的伤势逐渐稳定了下来,当然本人的配合起到了莫大作用。凯撒承诺了他伤好之后便送他回光明,这成为了莱伊打起精神的主要动力。期间几次严重的内伤复发都被他咬牙挺了过去,让海伦都不得不感慨这个孩子的隐忍与毅力。
“这样下去,也许用不了三个月。”海伦曾打趣地对凯撒道。
凯撒当时的表情海伦形容不出来,是应有的喜悦,却又隐隐蛰伏着危险的波动。
见状海伦动了动嘴唇,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
再后来凯撒便放松了对莱伊人身自由的限制,除了不让他随便出门外,偌大的别墅随便他去哪里。
起初这个决定让莱伊很高兴,但这种兴奋并没有维持几天。
转来转去也就那么有限的空间,几张能够背下来的熟面孔,莱伊便开始觉得无聊。但是凯撒明令禁止了他出门,那些下人虽然待他和善但在这个问题上绝对没有通融的余地。
所以到最后,憋得慌的莱伊决定亲自去找某位有发言权的主上大人。
询问了管家,对方不假思索地表示,这个时间主人通常会在书房。
书房?该不是一大清早就在工作吧?
莱伊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不是他们的老大么,工作想拖到什么时候不可以?
但是当莱伊来到书房门口,透过半敞的门缝偷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收回了之前的结论。
很早莱伊便听下人说过凯撒是个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的男人,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便是他亲眼看到批阅文件的凯撒之后发出的感慨。
及腰的银色长发整齐地扎成一束从背后垂落,比平日里见到的披散下来的样子,少了几分狂放与不羁,多了几分谨严与干练。七月的天已经透出盛夏的闷热,浅色的衬衫也敞开的随意,暴露出男性挺拔的颈线,以及,那枚被红绳悬挂的狼牙吊坠。
深红的眼瞳目不转睛地浏览着桌上的文件,凯撒没有抬头,也就没有注意到莱伊的到来。书房的四周很安静,除了间断性笔尖落在纸页上所发出的沙沙声。桌上管家早先倒的红茶已经凉掉了,他却一口都没有动过,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些正在批阅的文件上。
不知为何,莱伊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由衷的震撼。
突然开始明白,仅凭王一人,却让人无法撼动的地位是什么。
能够得到部下的誓死追随,能够得到他人的敬意和认可,举手投足间展露出的帝王的风范,并不是单凭神族的血统和虚名,不是么?
不好意思打扰专心工作的凯撒,莱伊便选择了在门外默默地等待。就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站的莱伊两腿发麻快要撑不住了,里面的人却还没有休息的意思。微微蹙起的眉梢和舒展不开的面容表明,眼前的工作似乎让凯撒也觉得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真是的,都没有个人来劝他休息的吗?
莱伊忍不住气道,殊不知那些深知凯撒脾气的下人都是不敢打扰他们的主人的。
又守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莱伊泄气了,莫名觉得主上什么的工作量真是跟克洛德先生的有的一拼。以前在家中已经习惯了那个男人的早出晚归,加班熬夜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莱伊总是忍不住抱怨就算再忙也应该偶尔休息一下,总是工作把身体累垮了怎么办?
而现在看到已经在书房批了一个上午的文件连头都没有抬的凯撒,让莱伊再一次没有忍住习惯养成的老毛病。他本来还在奇怪凯撒这几天怎么都没去看他,原来全是一个人默默工作去了。问海伦只说是近来赤国要处理的麻烦事比较多,所以工作量也相应加重了不少。
“他就是那种认真起来可以什么都不顾的男人啊。”海伦无奈地笑了笑说。
又扫了一眼莱伊,她无端地叹息一声,“也是那种,容易在某些事情上想不开的男人啊。”
莱伊听不太懂海伦的话,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喂!我说你啊——”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被叫声打断了思路的凯撒抬头,正看到不满的小家伙在用大大的眼睛怨念地瞪着他。
凯撒的脸色微微一怔,马上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工作半天了都没有休息过。”莱伊直接表明了意图。
“是么?”凯撒挑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最近赤国黑寡妇组织引发的冲突事件很多,他在考虑接下来的应敌之策,不觉工作时间就延长了许多。最近几天更是忙到脱不开身以至于很久都没有去看莱伊,也难怪这个小家伙会觉得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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