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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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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欢喜冤家 三教九流

  虞氏叙述完毕,神色倦怠,眉宇间却依旧有凛然之气,她淡然道:“老爷,我能说得就是这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会儿陈氏也已经疲倦了,她跪坐在堂前,看向虞氏的目光有些讶异,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番话。
  这县太爷虽然才智有限,心底却是仁慈的。因为一时辨不清是非曲直,遂判令婆媳二人暂且回去居住。这边通知驿馆的人,寻找陈小回来对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讲一个温暖的故事
 
  ☆、情深
 
  几天后,陈家院子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陈氏将女人用的脂粉香盒扔到大门外,又拽着虞氏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
  两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撕打,后来陈氏骑在虞氏身上撕坏了她的裙子并抹胸,而后站起来得意洋洋地走了。
  虞氏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捂着衣服,顶着蓬乱的头发和满脸血污,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越过众人离开。
  从此这个女人就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有人说看见她被娘家人赶出来,有人说在城隍庙里见过她,有人说看见她用首饰换钱。
  客栈的店老板十分唏嘘,毕竟两家也算邻居,听见了虞氏的惨状,时常过去送些衣服食物,后来听见了闲言碎语,才不再理她。毕竟这么一个风评不好的女人,谁招惹上都是麻烦。
  又过了一个月,虞氏竟成了城中妓院的当红头牌。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沦落风尘的,也不知她那位身世诡异的孩子什么时候流掉的。她一夜成为教坊里艳压群芳的新人,风头无双,无数达官显贵肯掷千金博她一笑。
  这一天林惠然收到家中回信,信中备述家里情况,最后说到了元流火。说是自那天自己走后,元少爷得了一场大病,此后一直在家中静养,外人一概不见,谁也不知他究竟怎样了。
  林惠然捻着书信沉思。家里的那个元流火和自己身边的元流火,不知哪个是虚,那个是实,可惜这段时间元流火一直没找自己,不能问清楚。
  正当虞氏在妓馆大红大紫之时,陈小却从外地赶回来了。他得知家中有变,忙辞别了东家,带上自己一年多的工钱,赶回到家里。
  陈小是一个面白微胖,相貌和顺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太爱说话。他回来那天,全城百姓出动,围在他必经的道路两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陈小左顾右盼,满心疑惑。他越过众人回到自己家里,停了半个时辰,才惊慌失措的跑出来。陈氏在院子里喊道:“你不信我的话,只管去跟旁人打听。”
  陈小跑了出来,街坊邻居看他的眼神,已经十分怜悯。后来还是客栈老板把他拉进店里,倒了一杯热茶,安慰了几句,又劝他另谋打算。
  “虞氏先前已经失了贞洁,如今自甘沦落,陈相公也不必为这种女人难过。”客栈老板说了几句,旁边人也都附和。
  陈小神色沧惶疲倦,又打听了一些细节,越听脸色愈暗,后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县衙里得知陈小回来,很快通知各方当事人到衙门参与庭审,毕竟上次那桩案子还没了结。
  这天早上,陈小和及其母亲一大早就来到县衙大堂,外面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乡民。约摸一盏茶功夫,一顶青纱软轿停在门外,两边侍女掀开轿帘,走出一名华服盛装的女人,女人神情冷淡,美艳不可方物,正是当初被赶出去的虞氏。她目不斜视,在众人或者轻蔑或者同情的眼神中迈步走进大堂。
  虞氏看见陈氏,冷笑了一下,目光移向了陈小,瞬间浑身僵硬,脸上表情瞬间崩溃,她嘴唇动了动,眼泪宛如雨水,一连串的滚落下来,簌簌地打湿了胸前衣襟,沾湿了她脚下的青石地板。
  陈小先是呆呆看着她,后见她哭得那样伤心,飞一般冲上去,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似有无限悲愤委屈。
  旁边的人见此情景,亦十分不忍,知县长叹了一声,喝令暂且退堂,叫他夫妻两个到内室里,两人在内室里亦只是痛哭,半句话都未曾说过。
  然后知县重新整衣升堂,先叫师爷取出上次的审理笔录,当堂念了一遍。而后知县问陈小:“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虞氏说半年前曾与你梦中相聚,可有此事?”
  陈小看了一眼妻子,点点头,说道:“半年前,我妻子虞氏的确来我住所见我,我亦知她只是在睡梦中魂魄离体,所以并不以为怪,仍旧像平常那样待她相处一月有余,她的病渐渐好转,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众人都觉得惊讶,知县亦觉今日怪事乃生平未曾所见。师爷又念了一遍虞氏口供中所述两人相处的情景。
  陈小抚着妻子的后背,叹道,“难为你记得这样清楚。早知你在家乡受苦,纵外面有金山银山,我也不出去了。”
  知县又核对了一遍笔录,分毫不差,遂撤掉了陈氏的状纸,认定其诬告不成立,继而宣布退堂,然后领着一班差役匆匆走了。
  毕竟惹出这么一堆祸事,任谁也收不了场,谁能想到只因一场官司,导致这良家妇女被赶出婆家,失去孩子,并沦落青楼呢。
  退堂之后,门口的轿子旁边,两名丫鬟还在翘首等待虞氏归来。虞氏和陈小站在大堂上,相隔不远,默默无语,陈氏则呆坐在地上,自从她儿子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言语过。
  虞氏看着陈小,像是等他说话,半晌只得长叹一声,转身走向软轿。
  “娘子。”陈小忽然叫住她:“你去哪里?”
  虞氏凄然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陈小认真地说:“你是我三媒六证娶回来的,我又没有写休书,你怎么就不是我妻子了?”
  虞氏闻言,当即停住脚步,忽然扯了头上珠花耳环,拍到丫鬟手里,又扯开身上光鲜漂亮的衣服,露出被赶出家门时所穿的粗布长裙。她将衣服、身上的玉佩项链等物品,全扔到轿子里。然后像是解脱了似的,走到陈小身边,满心欢喜,柔柔地施了一礼。
  之后陈小将妻子带走,两人却没有回到陈家,而是在城中另外赁了一间小房子,夫妻两个安分度日,十分快乐。陈小在家门口的米店找了份工作,一天三遍往家里面跑,傍晚时偶尔还带着陈氏出来看戏。陈氏原来喜爱打扮,浓妆艳抹,性情活泼。经此一事,便无心打扮,神情也总是寡淡抑郁。好在陈小时时开导劝慰她,又时常带她出去游玩。旁人初时总指指点点,后来就习惯了。
  林惠然心中亦稍觉安慰,毕竟此事多少和自己也有点关系。幸而没有酿成大错。
  他这天晚上无心睡眠,想着自出游以来遇到的种种奇事,遂披衣而起,研磨铺纸,要将这些故事都写下来。他刚落笔写了几个字。外面似有细碎的脚步声,徘徊不去。
  林惠然心中一动,扔了毛笔,三两步跑到门口,拉开门,伸出手抓住了正要逃跑的元流火,开口道:“进来!”
  元流火披着捡来的麻袋,瑟瑟地迈步进来。
  “我等你很久了,这两天怎么没来找我?”林惠然关上房门,弯下腰认真地看他。
  “额……”元流火支支吾吾,他嘴巴实在是笨,半晌才说:“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林惠然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待要问,见他脸色发白,小腿微抖,便微微一笑,指着桌上的热茶和绿豆糕,叫他吃,又拿起衣架上的披风,扔给元流火。
  元流火扔掉麻袋,披上红色流云披风,抓起糕点吃的干干净净,喝了半壶热水,顿觉浑身舒泰,他扯起披风,抹了抹嘴巴,转身看向林惠然,弯腰拱手,认真地说:“谢谢林公子。”
  林惠然坐在案桌旁,瞧了元流火一眼,元流火生的白净,说话做事又很幼稚,瞧着比自己小很多。林惠然随口道:“我有一个弟弟,长得干净漂亮,长到六岁时出天花夭折了。他要是活着,大概跟你一般大了。\"
  元流火坐在书架旁边的小凳子上,像孩子似的并排双腿,手指甲慢慢在凳子上划拉,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林惠然看了他一会儿,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干嘛要和这人说这些呢。他又正色道:“流火,你知道你生病了吗?”
  元流火仰起脸,有些疑惑:“我……我不知道。”
  林惠然认真道:“我前几日接到书信,才知道你在家乡生病了,严重得不能见人。可是……”他上下打量元流火,笑道:“可是你又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元流火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惠然走过来,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因为你是一缕魂魄呀。”
  元流火瞪圆了眼睛:诶?是这样吗?我明明是一只毛驴呀。
  林惠然见他惊呆,以为自己说对了,十分得意,又叹息道:“我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前几日亲眼见了,才相信。”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人家妻子离魂去寻找丈夫。你离魂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元流火想了想,说:“我不认识别人,只能找你。你有吃的,还有软软的床。”
  林惠然失笑:“糊涂虫。”
  林惠然叫他去床上睡觉,自己坐在书桌前,继续写字。此时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隔壁传来沙沙的更漏声。
  元流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拖着一把椅子坐在林惠然身边,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问道:“林公子,你在写文章吗?”
  “额……不是。”
  元流火念了几行,也觉得不像平日书房里读的那些严肃平整的文字,不过感觉挺有意思的。可惜他识字不多,只能隐约看出这里面讲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林惠然一边写,一边说:“我将这几天的经历写出来,寄回老家。叫家中的书局出版成册,给感兴趣的人阅读。”
  元流火哇了一声:“你能写书,好厉害。”停了一会儿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你写成之后,朝廷会给你一个大官做吗?”
  “不会。”
  “费那么多工夫和时间,有什么意义呢?”
  林惠然呲地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元流火,感觉对方的大脑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模式,停了一会儿林惠然才淡然道:“本公子不缺钱,也不缺地位,我就爱做这个。你每天闲吃猛睡,又有什么意义呢?”
  元流火被抢白了一顿,默然不语,转身回去睡觉了。他觉得林惠然一会儿温柔如水,一会儿又浑身带刺儿,干脆不理这种人了。
  第二天天没亮时,元流火爬起来,见林惠然躺在床外侧,双目紧闭,鼻翼微动,两个浑圆结实的肩膀露出棉被,黑色长发丝丝缕缕地散在雪白的被子上。元流火扯起棉被,盖住他的肩膀,而后悄悄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码头少年
 
  林惠然在此地住了几日,眼见满城春花已经颓败,心里打算乘船去江南游玩,这天他结算了房钱,辞别了客栈老板,牵着小毛驴信步走到江边,雇了一艘中等型号的木船,乘着春风一路朝江南而去。
  在他所写的故事里,陈家婆媳的故事最后以一段浪漫而奇幻的梦境作为结尾。但现实并非如此。
  几天后的深夜,陈小深夜闯进母亲家里,捉住了赤身裸|体的客栈老板及陈氏。他将两人送到县衙,状告客栈老板与人通|奸,并且奸|淫了自己的妻子虞氏。
  陈氏与虞氏的矛盾,并非因为虞氏的不贞。而虞氏腹中孩子的父亲,也并非陈小,而是客栈老板。世界上并没有离魂一说,这个故事的真相,并不那么美好。
  陈氏常年守寡,近些年与隔壁客栈的老板勾搭上,二人常私下幽会,旁人从未察觉过。后来陈小外出打工,媳妇安分守己呆在家中。这就给陈氏的偷|欢带来许多不便。她与客栈老板商议后,索性使出一条毒计,叫客栈老板奸|污了虞氏,本来想迫使虞氏羞耻自尽,那虞氏却非寻常三贞九烈之人,遭此奇辱也只暗暗忍下,等丈夫回来主持公道。后来她不幸受孕,陈氏又趁势诬告她,虞氏无奈,才编出这么一套弥天大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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