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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椎从指挥室出来透气，冬日夜晚的海风吹得人鱼有些不舒服。

时间再拖久一些，对人鱼来说，地面活动能力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这次战争，海上仅是其中一个战场，关键的第四城邦如今正在承受着人类从陆地发起的攻击，华椎他们就肩负着尽快完成海上战争，支援陆地军队的使命。

嵘玄的拖字他不是没想过，但各方面的因素综合下来，只有速攻。

他看向海面，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人鱼最爱的是大海 ，却每次都是为了争夺陆地而跟人类开战。

他冷哼一声，心想，人类这种生物既然已经不再是地球霸主了，干嘛还要坚守着这一份尊严呢？就像宠物狗一样乖乖听话，不好么？

海风还是冷了些，华椎转身正要回指挥室，却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冰冷的匕首抵在他的颈项上。

冷冽却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华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再见，少将。”

鲜血从他颈项冒出，却是两个身体同时坠入海中。被巨大的水花引来的护卫们没多久就从水中找到了他们少将和一个刚死没多久的进化人的尸体，警报即刻响起，所有人鱼陷入震惊和慌乱中。

人类竟然可以瞒过所有的人鱼，潜入他们的舰队中？！

怎么可能！

然而就在警报声拉起的时候，不远处的还没游近的进化人小队都呆了。“什么情况？我们还没靠近他们的警戒线！”本来打算偷袭的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身上是近乎完美的鱼类伪装，除非是靠近了仔细看，否则即使是重种人鱼都难以辨认。这本是他们研究团队最引以为豪的机械装备，外表是个小型鲸鲨的类生物机器人，事实上内部可以蜷缩一个体格壮硕的进化人，并且具有可以自动导航的功能，这种秘密武器本来完全可以让这场战役获得出其不意的胜利，但此刻，偷袭显然已经被敌人提前预防了。

撤退的命令刚下来，黑暗的海里远远游来一条黑色的大型鱼。

那是一条比他们的小型鲸鲨还要小一些的黑鱼，看不出种类，但当它张嘴咬住机械鱼的尾巴时，进化人们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一条鱼在对我们进行攻击！”

“撤退！很可能是人鱼的宠物！”

在撕裂的机械鱼的零件中听到宠物两个字，黑鱼显然被惹恼了，尖锐的牙齿将企图反抗的进化人的胳膊咬断，然后尾巴一甩，继续去追企图逃跑的其他鱼。

这些偷袭者没能逃多久，中途游出来的上百个重种人鱼很快将他们彻底击溃——没有战船的支援，数量才三十多的进化人根本不可能获得胜利。

被派出来做骚扰任务的进化人的尸体和机械碎片很快被华椎军团打捞起来。华椎被暗杀的可能性在这些碎片前，也勉强得到了解释。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人鱼驻扎的群岛受到进化人的偷袭，因为缺乏对新型进化人的防备，岛上的雷达并不多，因而当这批伪装过的进化人登陆后，惊恐的人鱼们甚至来不及登上陆地就被持重型武器的进化人给烧成了烤鱼，安腾近二虽然在众多重种人鱼的保护下逃了出来，但人鱼群岛显然已经被人类成功占领。

噩耗接连而来，让失去了少将的军团乱成一团。

直到嵘玄的军队及时杀到，强势地阻挡了突然逼近的人类舰队，原华椎军团几乎毫无悬念地归到了这个年轻的人鱼将领旗下。

“强攻。”嵘玄及时地回到他的指挥舰上，只来得及披上一条浴巾，就做出了第一条指令。

刚刚归属的华椎军团里仍然有人鱼在犹豫。毕竟人类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朝他们推进，说不定还有后手。

“抗令者杀。”嵘玄只给出四个字。

第三批进化人被投入战场时，人鱼大军已经重夺优势。

“我先去了。”陶一冉这时候却跟嵘玄告别。

“……”一夜之间成为最高指挥官的青年一点都不高兴，只挥挥手表示我很不爽但是你还是走吧。

“喂，别看我，那家伙要乱来的话你知道我拦不住。”杜伦特耸肩。

陶一冉笑着，跳上了一条救生艇。

跟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另外十条救生艇。明明是人鱼的家伙们披着黑色斗篷如同海上遇难者的造型窝在船上，消失在黑夜里。

面对已经改造得跟人鱼差不多进化人，嵘玄比华椎多了更多时间去想对策。

因而当第三批进化人出现的时候，嵘玄派出重种人鱼进行“深渊战术”。

这个战术如同字面的意思，这些被赋予了战争扭转点的进化人被重种人鱼中最精锐的部队以极快的速度拉入深度达到四十五米以下的海底，然后完成绞杀。

并不是所有人鱼都能承受四十米以下的压强，但嵘玄为了这一刻，早已做好选择。

当第三批进化人在十分钟内全部死亡的消息传来，人类指挥官跌坐在凳子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潜心研究了十五年的心血，再次宣告失败。

局势在天亮前已经明朗。

当人类出现撤退的时候，嵘玄并没有追击，而是命令队伍全速朝沦陷的群岛开去。

得知这一消息的人类指挥官握紧了拳头。

他们还有胜利的希望。

冬天的白天来得晚。

七点多的时候，海岸线还雾气蒙蒙一片。

上百个人影从海里冒出来。巡逻的人鱼护卫却似乎没看到，继续自己的巡逻任务。

第四城邦已经开战。人类从外围发起攻击，城内的人类居民大多是不能战斗的普通人，而源源不断的攻击也让城内的人鱼感到压力。

直到那上百个黑影进入城中，快速夺取了城中军工厂的控制权后，局势开始出现逆转。

黑影正是陶一冉杜伦特等人率领的重种人鱼队伍，他们接替了部分关键区域的防守工作，调配一部分兵力去抢修电站。

而一直在岛上等待的纪云织早就组织好了一支专业维修队伍，这些电工和人鱼合作，迅速就恢复了一部分的电力。

而嵘玄那边的船开到一半，竟然掉了个头，以更快的速度朝第四城邦开来。意识到中计的人类军队想要拦截，却已经来不及，当天夜晚，嵘玄的军团安全抵达第四城邦，没有登陆的人鱼则在外围形成了更加严密的防护圈，人类更难攻破。

海上的抗衡人类以失败告终，陆地上却因为对方的电力恢复而可能出现长久的拉锯战。资源紧张的人类终究还是选择了退兵。

一场明明就要成为第四次人鱼大战导火索的战争竟然就在四十八小时内结束，战报传出的时候，人类和人鱼社会都一片哗然。

然而嵘玄的脚步完全没有停止。

将自己的军团驻扎在第四城邦后，电厂的维修和管理权落入了他的手中，而为了战时需要“临时”占用的军工厂也无限期延长占用时间，第四城邦最大的肥肉都被这个突然杀来的年轻人鱼给叼走，从一开始就参与第四城邦独立的米勒家族当然深受影响。

他们最关键的技术交易被以“战备期间信息敏感”为由，全部取消。

这场死了上百个进化人，近百个人鱼的战争，最终赢家却是势力最弱小的嵘玄。

尤莱尔·米勒看着眼前这个冷汗孜孜，被吓得就差跪下的副官，只冷声说了句：“看来如果他要报复的话，你们只有等死的份。”

副官脸色苍白。

那场灭门案的真相，一直被青年捏在手心里，成为了牢牢掌控这个家族的权杖。

陶一冉之前猜测得一点都没错，纯种人鱼得到强大，付出的是算计。

而年纪轻轻就站在顶端的尤莱尔显然比他的同族要聪明得多。

 

☆、第 88 章

 

第一次进入地下城的人，都会被这里的构造给震惊到，更不用说像费因这种自小没体验过艰苦环境的人鱼。

跟陶一冉分别后的第二个夜晚，已经从各个心理层面敲击出这个人鱼不会背叛他们后，纪云织就带着费因去了地下城。

他的动因非常简单，他要让这个混血人鱼去见见那个同样是混血的人鱼婴儿。他深信，看到混血婴儿后，这个单纯又容易被打动的人鱼会更加坚定地站在代表正义的他们这一边。

而他的想法果然没错，在看到这个活力十足，又绝绝对对是重种人鱼的小婴儿后，费因激动得甚至主动抓着纪云织问：“我能做什么？我可以帮着你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么？”

改变世界？呵，多么伟大而又飘渺的梦想，纪云织在心里自嘲。

但从某个方面来说，陶一冉做的选择又确实是在改变这个世界。

当嵘玄还在执着于报复，他还在记恨着人类的时候，那个最没心没肺的人类，就已经着手改变世界了。

看到重种的同类居然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他们这种特殊的夫妻，人鱼妻子同样非常激动，在她看来，只要多一个同族接受他们，即使他们这辈子都无法走出地下城，他们的后代，也会多一分回归大海的可能。

纪云织看着两个差点抱头痛哭的重种人鱼，顿时明白陶一冉所说的包庇，对这些其实毫无归属感的家庭来说，是多么重要。

从地下城出来，费因眼睛还略有红肿，纪云织递给他一块沾了水的手帕，比他还要高大些的小人鱼不好意思地接过，讷讷地说：“你真冷静。”

“陶一冉比我还冷静，”纪云织莫名其妙地说，“又不是我的亲朋戚友，我干嘛要激动？”

“……不，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很冷静。我以前见过你，你一直都是这样。陶一冉他是仗着自己有实力，才什么都不怕，但你好像，哪怕知道情况不对，也很镇静。”费因有些羡慕地说，“我也不强大，但估计还是学不来你这种镇定。”

“我觉得我还是比你强点，”纪云织翻了个白眼，“我体力虽然不行，但脑力跟体力加起来，还是比你的总值要强。说实话，如果不是你还未成年，我真不知道陶一冉把你这样没用的人鱼招揽进来做什么？”

被人这样嫌弃，费因却没有生气，他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被别的人鱼嘲笑到长大，即使眼前是个一掐就能掐死的亚种人，他也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嘲讽。

其实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人鱼至少在忍耐力上还是挺出众的。

“我不是什么都不行，只是，我不愿伤害别人，”费因低下头，因为面对着一个并不是那么强势，又看起来相当柔弱的人类，憋在心底的话终于慢慢掏出来，“那些看不起我的，从来不屑对我动手，让我对付的，都是些没有伤害过我的家伙，所以我才不想尽力……你别笑，是真的，”他有些郁闷，“那些家伙虽然跟别人有冲突，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想不出伤害他们的理由，除非他们干了伤天害理的事。”

纪云织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费因更加委屈：“我真的不弱，我怎么样也是有一半纯种血液的人鱼，普通重种其实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哦。”

“你就是不信！”小人鱼含泪控诉。

“我信啊，”纪云织挑眉，“你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典型嘛。你这辈子根本就没有需要保护的人，只要没有伤害你的事情，你就一辈子得过且过，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想要否认，但他楞了一下，发现这话虽然冷漠，但又没有说错。“我不是自私……”费因还是想要替自己辩解一下。

“你是没有想要为之努力的对象。”纪云织替他总结，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这只单纯的人鱼：“喂，如果我现在被攻击了，你要怎样？”

费因抿着嘴，在对方表情越来越难看的时候，突然问，“你，你能当我的好朋友么？”

“……”纪云织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冷静。

“你，你如果承认我是你的朋友，我就帮你。”小人鱼傲娇又别扭地承诺。

“……”这是拍电视剧么？！这种破台词就是收视率烂到爆的那种也不会收录吧？

“我没有朋友。我本来以为陶一冉是。”小人鱼又开始了苦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