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弋本人已经足够在意这件事了，玄非可不想看到别人再来戳他的伤口，回道：“是死是活，我无所谓，青弋总归是要陪着我的。”
——直击了云襄的死穴。
云襄恨得牙痒痒，十分想冲上来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可又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忍着。
天魔在这时探出一只黑雾凝成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抚过，好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孩子，而后那浑厚如从四面八方拢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天魔探指勾起云襄的下颌，问道。
云襄收起对着玄非时候的一脸戾气，服帖道：“记得。”
天魔又道：“说一遍给我听。”
“主上给我一个亲口询问青弋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的机会，如果他回答是我，我便可得自由，主上会将我被黑巫丝蚕食的魂魄补全；”云襄顺从地回答着，“如果是旁人，我便要助主上擒住他与他心爱之人，夺其修为助主上修炼，以惩青弋负心之罪。”
天魔放开他，“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云襄低下头，道：“主上放心，云襄发过誓，若违背誓言，便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天魔很满意，往他体内灌了一股魔气，道：“很好，去吧。”
“你一定要当心……”见云襄朝这边走来了，玄非怕稍后天魔与山神一起攻过来自己这几个人会吃不消，想先嘱咐青弋不要因为往日愧疚便手下留情，转头却见他眼中悔恨与矛盾迭起，兀自挣扎不休。
青弋感受到他的视线，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里与眼底的躁动，苦笑道：“我又错失了一次能救他的机会，他又为此立下毒誓，我……”
玄非知他说的是关于心上人是谁的回答一事，冷着脸道：“你那时答的若是他，今日死的便是我。”
青弋心头一凛，低而急地道：“不许胡说！”
“我不是胡说，不过好，你不想听的话我不说，你也别说我不想听的话。”
被他二人挡在身后的两人一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几个争来争去，没能领会到精髓何在。
小白龙泓然伏在莫晟钧肩头，虽然很不想打断青弋与玄非看似紧张实则含情脉脉的谈话，可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大人，你的旧情人过来了。”
青弋：“……”
玄非：“……”
莫晟钧将泓然放下，转身警告道：“不要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泓然紧张地攥着他的袖口，“那个一身黑气看不出是人是鬼的家伙确实过来了，你看啊！”
莫晟钧：“……”那不是重点。
“你们几个先走，”青弋借着将手臂背向身后的动作轻轻荡了一下衣袖，“去通知你师门上下，还有山中其余修行者，速离此地。”
几人同时感到迎面清灵之气扑来，一瞬便融进四肢百脉，说不出地舒服。
泓然低声对那二人说：“大人在我们身上各落了一道护体结印。”
“那我们要听他的话先离开么？”莫晟钧问。
“当然不！”吴静茹道，“师兄，你怎地如此胆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人护着我们，你怎可临阵脱逃？”
莫晟钧还没说什么，泓然便急着为他辩解道：“晟钧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在想什么是对更多的人最有利的！”
“那你就说你是走还是留吧。”吴静茹豪爽地道。
“……留。”泓然扁嘴道。
青弋和玄非哭笑不得地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心说这几个小家伙还真是不要命了。青弋还又回头看了泓然一眼，见那孩子明明还是一脸惧怕的模样，可依然和当年在东海时一般，一边害怕一边不肯退缩，是个倔强又讲义气的小家伙。
泓然一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吴姑娘，你们要是不肯走，我和青弋等下可不见得能顾得上你们。”玄非盯着停在自己面前七八步远地方的云襄，再次出言提醒。
吴静茹全然不在乎，一摆手道：“没关系，二位大人千万别为了我们分心。”
莫晟钧也道：“我们就当是跟着二位大人历练，学些本事了，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但绝不给二位大人添乱。”
“你们两个帮不上忙，我还是帮得上的。”泓然哼哼唧唧道。
云襄轻蔑地打断了他们和谐友爱的一幕，冷笑道：“放心，以我的身份，还不至于去为难几个后生晚辈。玄非，我只是看你不顺眼，你敢不敢跟我一对一？”
玄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这是还没被我教训够？”
云襄恼道：“那是你偷袭！”
“好，既然你不服气，我就再给你一个挨打的机会。”玄非说着便要上前应战。
青弋却伸手拉住他，没说话，只是传音到他脑中道：“天魔没有直接出手，此事怕是还有蹊跷，我猜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想折磨我们，用一种残忍的方式，从而让帝尊失去理智；二是丢了一魂对他的伤害过重，他伤势未愈，没有十足把握，这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玄非看了看他的手，传音回道：“以你我的运气来看，后者的可能不大。再者说，莫说只是丢了一魂，就是只剩下一魂，天魔要取你我性命，也并非不可能吧？”
这是实话，无从反驳。青弋放开他，道：“我尽量想一个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通知帝尊的方法。”
玄非点头，朝云襄走去。
青弋这次出声道：“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了。”
云襄听了，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道：“青弋，别着急，有你心疼他的时候呢。”
☆、意外
青弋自然不可能是不担心的，不过这会儿却不能将担心都写在脸上，让对方清清楚楚地看出来。他便故意不去看战在一处的玄非与云襄，只是盯着天魔与山神的一举一动。
吴静茹惦记着报答玄非在幽冥道上的庇护之恩，显得比青弋还要关注那场对决，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跃跃欲试地看着半空中的云襄。
“你老实点，我可没空管你。”莫晟钧伸出两根手指压下她的剑尖，“青弋大人说得对，就算我们不走，也一定要先通知别人此间有危险。”
“莫师兄你快别逗我了，真出了事我们两个谁管谁还不一定呢！”吴静茹大咧咧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传讯弹来，吹了口气点着了引信，一甩手将东西丢上了天。
泓然为莫晟钧鸣不平，道：“你不要一直提醒晟钧修为不够这件事，他会自卑的。”
莫晟钧：“……”
青弋余光扫了眼那飞到差不多的高度便要炸开的传讯弹，手指轻弹了一下。
便见那传讯弹像是在空中被什么给推了一把，以更快的速度飞向更高的地方，而后炸出了一片浓浓的五彩雾气。
雾气铺开，几乎要覆盖半座雁鸣山，上头“山中危险速速离开”八个大字时隐时现，还有一个念着这句话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各处。
众人都听出来了，正是青弋的声音。
“大人，你什么时候……”吴静茹崇拜道，“这一招好厉害!”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换作是任何一个同僚在这里，也绝对都会当做没看见，这样被她提出来，青弋几乎要以为这小丫头是在讽刺自己没本事救下一山神灵，只能耍这么点小手段了。
想是这么想，他自然知道吴静茹没有那个意思，便只玩笑道：“若没你丢出去的那个小玩意儿，我也想不出这办法。只是没想到它……这色彩这么浓艳，但愿大家还愿意相信我，而不是当成什么妖精正在山中做法。”
吴静茹干笑两声，挠挠脸道：“我弄着好玩，就多加了几样花瓣进去，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
“为什么要把大家都赶走？”天魔阴沉地笑了两声，“青弋，你这一手我可不喜欢，这么热闹的事，难道不该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么？”
比起东海边的那一战时，天魔此刻的身体矮小了不少，可还是堪比这山中最高的参天树。青弋抬头，找到他那团弥漫的黑雾中大概属于“脸”的那一部分，扫了一眼便又垂下视线，漫不经心道：“我还要谢你与他们比邻而居这许久，还没有出手残害过多生灵。”
天魔不满于他这态度，道：“怎么，不敢看我么？”
青弋差点脱口说你又不好看，想起玄非还在边上，别让他听去又想到旁处，这才转而道：“你太高，一直仰着头脖子疼。”
天魔：“……”
“对主上说话要有礼，少要放肆！”山神在一旁狐假虎威道。
天魔摆了一下黑雾凝成的手，又把话题拖了回来，道：“此山虽为灵山，可在此修行的这些家伙个个都那么平庸，就算我吸尽他们的修为，对我自身帮助也是微乎其微，倒不如引来几个有用的，你说是么？”他顿了顿，低笑一声，“说起这个，青弋，不是我笑话恒昭无能，我在此藏身已是三载有余，若不是我有意引你们前来，他竟是毫无所觉，你说他是不是太没用了些？奉他为尊你也没什么前途，不如往后便跟着本座吧，我可以解去你身上黑巫丝，让你同心上人双宿双栖，你看如何？”
“这条件听着倒是丰厚，可我已经坐到了上神将的位置，还能再指望自己有什么前途？这事你敢想我却不敢，毕竟我生来就不带大逆不道的那根筋。”青弋对着山神冷冷一笑，“至于帝尊为什么没能早发觉，怪也就只能怪他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了吧。天魔，我敬你是个不错的敌人，才在这里给你提个醒——那些学会了背叛的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熟练得很了。”
山神被他的笑激得一哆嗦，险些腿软跪下，着急道：“主上莫要听他胡扯，属下一心向魔，绝不背叛！”
可惜天魔并不需要他来表忠心，当初占了这座山将他收归魔道，除了让他保守秘密外本也没有更大的期许了，听他这么说，便随口应道：“那好，你去把青龙给本座降服了。”
这下可是真想跪了，山神偷眼去看满脸写着“你来就来我无所谓”的青弋，颤颤悠悠对天魔道：“主上，这……他好歹是个上神将，属下只怕……只怕是……力有不逮……”
天魔敷衍地将一缕极细的魔气送入他体内，“有我在，你怕什么？”
山上各处开始传来微弱的震动，想来是收到传讯的众人开始奔走相告，却不知他们是共同出逃，还是正忙于弄清楚天上那五彩缤纷的雾气是怎么回事了。
山神犹豫着往青弋这边挪了一步，双眼控制不住地乱瞟，似是在给自己找一条合适的逃跑路线。
青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下颌朝天魔那边指了指，“有他在，你怕什么？”
山神：“……”
青弋铺在地上阻止山神躲到地下的法力还没收，天魔居然也没管，害得山神无法藏身，只好在心里偷偷骂娘。
可面上到底是不敢露出分毫的，只是摆出一副无助的模样，又回头去看天魔。
“你如果不想打，那便早些认输，我猜你的主子应该不会太……嗯？”青弋话没说完，忽觉一股阴狠的力道朝自己袭来，速度不快也不强，却总算占了个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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