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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香 作者:蛮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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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脸色苍白憔悴,神色却淡漠冷峻,脸上的线条锋利,身形料峭,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祁旦缌见他始终警惕的盯着自己,知晓他是不信任自己,左手置于右手上,握了握手里的佛珠,温和道:“不如你先休息,我且出去办些事情,你若有事就请寺内小僧去参堂叫我便可,我叫做——多仁?祁旦缌。”
  并未多言,祁旦缌慢走几步退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那日夜祁旦缌被接入巴桑寺中,并将那名受伤少年安置在寮房之内,照常学经请佛。
  祁旦缌在云堂拜见住持师父,并将少年之事说与住持师父,住持师父应允少年在寺内养伤,并允他入延寿堂修养将息,延寿堂为病僧居住之所,环境条件稍优与其他僧房别寮。
  得了应允,祁旦缌欣然往寮房去,在门外敲了几下门之后,听房内并无多么大的动静,以为少年已经睡下,复又离去。
  待到夜幕之时,祁旦缌再次来到寮房之前,轻敲房门,“嘟嘟”的手指与木门相击发出的声响,站定片刻,屋内依然没有动静,祁旦缌担忧那少年出事,便推门进去,只见少年依然是他离去时的那个姿态,坐在床边上,目光冷冷的盯着祁旦缌。
  祁旦缌并不在意,在方桌边上的木凳之上坐下,见桌上的粥饭已经凉透不见少,抬眼看着少年说道:“我已经与住持师父说过,他应允你去延寿堂养病,我们这就过去,稍晚我须赴茶汤,礼数殷重,不好耽误。”
  少年眸光深深,端坐于床头,祁旦缌将少年的血衣换下,现身着阔袖僧服,手掩与衣袖之内,晦暗的光线透过窗纸细碎的洒在他的身上,脸便在晦涩中半明半暗,神色莫测。
  祁旦缌遂站起身,垂眸轻声道:“施主请。”双手相覆置于身前,眉额微垂,容颜沐浴在打开的门淌进来的月泉之中,似幻而真,清颜绝丽。
  见少年并未动身,祁旦缌先一步走出屋子,步入庭院之中,辗转轻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陌,绕过寺内一潭镜湖,穿过一丛竹林,竹林之后便是延寿堂,延寿堂清幽安静,适于养病。
  祁旦缌一路并未转身,只静静的走着,脚下踩着今日新落的残枝竹叶,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布鞋底儿落在没有落叶的石板上却没有任何声响。
  祁旦缌打开斋门之后,偏过身子站在台阶上往身后望去,几尺开外一苍白的少年静静的立于庭内,肩头还落着一片青绿的竹叶,“请进。”
  少年进入屋内,立于门旁不再动弹。
  祁旦缌说道:“延寿堂净头师傅出门化缘讲经,未在寺内,不便照顾施主,这几日就由我代为照顾,”祁旦缌抬手指了指左侧偏堂:“施主可在西堂休息。”
  祁旦缌步入西堂打叠床位,点燃香灯,供过粥饭之后便兀自离开,并未多加逗留。
  堂主净头之职为人,需宽心耐事,道念周旋,安养病僧,善知因果;祁旦缌心思细腻,宽厚温和。病人嗔怒躁狂,屎尿狼藉,五更上灯,日出收茅筹,净布浸之,对其并不厌贱;且悯念看承,善言开喻,行人之所甚难,当人之所甚恶,因而深得人心,寺内上下僧徒无不爱戴。
  次日清晨,祁旦缌入延寿堂,收茅筹,刷洗茅槽,并叠扫地,添换茅槽净巾,并灰土、皂角,打当水廨。备了粥饭酱菜,煎煮茶汤药饵、姜枣乌梅,从山下农家化缘得些鱼肉清酒,置于堂厅内,又打开窗户,通风换气,一切细碎杂事收拾妥当之后,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关门离去,诵读早经去了。
  中午来时,祁旦缌寻了几本野史之类的书籍,给少年解闷,另在山上采了些愈伤生肉的草药,磨成汁水装在瓷罐中。
  祁旦缌在东堂寻见少年,东堂有很多经书佛语,笔墨纸砚也备着,常是犯了戒规的僧人抄写经书的用处,祁旦缌进门时,正见少年立于长桌前执笔挥墨,神色虽依然淡漠,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所在,凛冽清寒,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祁旦缌顿了顿,话在嗓子噎了噎,须臾,才说道:“施主,我采了些草药,你的伤口需要换药了。”
  闻言,少年并未抬眼看祁旦缌,手中的笔毫停了下来,然后将笔毫放下,从祁旦缌的身侧经过,出了东堂。
  拆了少年左腹上包裹伤口的白昂,祁旦缌仔细看了看,伤口已经长出新肉,开始愈合,将桌上并未动过的清酒倒入阔口碗中,用新的白昂浸湿清酒擦拭伤口,感受少年轻微的颤了颤,祁旦缌抬起眼皮看了看少年,少年目光落在窗外某点,并未看祁旦缌。
  祁旦缌放轻了力气,将瓷罐里的药汁悉数覆与少年的左腹伤口上,又用白昂绕着少年的腰身裹好,尽管小心,依然碰触到他的身体,祁旦缌只觉得少年身形瘦弱,体温微凉,包裹好之后,将书籍放在他的床头,“你伤口未长好,不适多动,若觉得烦闷看看书解乏吧。”
  少年好似没听那般,不动声色。
  祁旦缌笑了笑,转身离开西堂,进入东堂整理少年动过的纸墨,长桌之上摆设简单,一方砚台,一个笔架,几只狼毫,桌面上尽是少年写下的诗句。
  祁旦缌看了看,少年写下的都是近日的所见以及寺庙和月光,并未提到其他,少年的笔锋有力,却不张扬,给人含蓄而隐忍的感觉,最后面一张纸宣上写了两个字——汝修。
  汝修?
  天不怜悯,汝自修。
  想必是那少年的名字吧。
  祁旦缌将少年写的东西整理好放在桌子一角,拍了拍衣袖,离开了。
  延寿堂外临窗花团锦簇,菊花正盛,在清晨薄雾中舒展,撩拨着破云而出的阳光。
  少年立于窗前,手里拨弄着一支闯出窗内的花团,目光沉沉的远望着那抹渐渐隐匿在竹林深处的身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帽子为了能写好这个文文,收集了很多资料,现在正在充电。
《夏日里的冰点青春》正在完结之中,所以这篇就更的慢了一点,感谢鬼大人等各位的支持,看见收藏多了一点,帽子很高兴的就更了一章,希望各位路过的看官能够多多支持!
Fighting!!! 
(*^__^*) 嘻嘻……
 
  ☆、半塘
 
  梅花石径,春风拂枝,粉瓣陌上,翩跹轻扬,飞花入室,满地香残如幻。
  古寺的钟声穿透密林,薄烟层叠如梦,清涧活溪叮铃流淌,青葱草木环绕着这片清澈纯净的天地——菩提圣地,莲台仙境。
  祁旦缌谓之曰:半塘。春暖入林深,颇有半塘春的活波生机,祁旦缌的心境也清静惬意起来。
  梅花已有凄凉的寥落之象,落英缤纷,落至半塘湖水之中,临湖照影,姿态倒也优雅自在。
  今日,祁旦缌醒来之时,寺中已敲响了晨钟,收拾妥当之后,祁旦缌便前去殿堂听早课,堂上首位,住持师父坐于莲花蒲团之上闭眼诵经,一手转着佛珠一手嘟嘟嘟的敲着木鱼,木鱼传出的声音带着禅意,在寺内荡漾开去。
  祁旦缌随住持师父学经数年,未受过严苛的责难,也不约束他的行径,禅院清规并不苛求他遵守,祁旦缌心性醇厚,在寺内时规矩守礼,并不破戒,免招人闲话。
  早课之后,祁旦缌身着阔袖素袍,帮忙迎接陆续而来祈福求经的香客,稍后,被沙弥请去师傅的云堂。
  云堂清静僻雅,堂内紫玉香炉青烟袅袅,蜿蜒氤氲着一段禅寂的光阴,尘世的喧嚣在这朦胧的烟雾中沉淀下来,祁旦缌恍若看到自己那颗平静缓和的心。
  师傅眉目慈善,缓声问道:“近几日留于寺中数日,你可学到些什么?”
  祁旦缌低眉道:“弟子愚昧,所悟之理尚浅。”
  “但说与我听。”
  祁旦缌左手抚了抚素袍阔袖,弯腰伏了伏身子,言道:“是,《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弟子以为:佛祖色身有三十二种端相,只是这三十二相皆是外在虚妄之相,如是执著与这三十二相,便不可得见佛祖法身,因真正的法身无相。”
  住持赞许点头:“那,你可识得佛祖的无相法身?”
  “弟子虽有此悟,却不得以识得佛祖真身,慧根不净,心有杂念,不敢妄求。”祁旦缌恐师傅对他此话平生怒色,掀起身前素袍,跪于蒲团之上,俯首应道。本就是如此,他不想对师傅说假话,心中有佳人,自然被红尘俗世牵绊,便不敢妄想悟得佛心。
  住持师傅见祁旦缌孩儿惶恐,起身笑曰:“孩儿不必惊恐,为师岂会为此事纠责与你?你且说说你近些日子学经心得。”
  师傅温和的声音让祁旦缌放下心来,沉静片刻之后说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即唯有不住相、不偏执,才能把握实相。方可证得离相无住、性空无所得的道理。但也不可否定‘相’的存在,所谓‘肯定一切存在的存在,否定一切存在的自性’即是此意。‘佛说般若,既非般若,是名般若。’即是以无相化为实相来传授佛法,广度众生,并非实相般若本身,众生借此般若入门,顿悟佛法时,则一切名相皆可舍弃……”
  住持师傅念在他多日未曾回家,表现也良好,便许他今晚回家去,至于那伤病的少年就留在寺内有人代为照顾,祁旦缌欣然而去。
  午时以后,天气正暖,祁旦缌别的趣味没有,单喜欢吃酒,醇香浓郁的奶酒清酒他都喜欢,闲来无事心情愉悦,便在山下酒铺提了些酒,散漫在山间小径上,边喝酒边赏梅花粉瓣飘落,缱绻柔情。
  行至离巴桑寺不远的隐蔽仙境,半塘湖水清洌透澈,就像祁旦缌此刻的心情,清灵而喜悦,席地而坐,青嫩的草芽儿映着祁旦缌清丽的容颜,温柔而可爱挠着他的肌肤,祁旦缌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酒壶便喝了起来。
  多日未见云顿,祁旦缌心里甚是想念,当初带着少年匆忙离开,未来得及跟她话别,不知那丫头可否生气了?祁旦缌想到丫头鼓着腮帮憋着气生气的小样子,心里就轻松起来,竟然就那样笑出了声;情之所至,祁旦缌毫不掩饰,倾身躺在碧草之上,身边是半塘湖水,围着青葱的密林花草,潺潺的细流,他在这青山碧水之间就若落入尘世的仙子那般洁净美好,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灵仙风。
  清酒入肚,微醺。
  祁旦缌脸颊红晕,眼睛漆黑明亮,透着湛湛光点,觉出有些许清脆的碎叶的声响,祁旦缌躺在地面上仰着头,头顶着草地转着黑亮的眼珠向上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光影。
  迎着阳光,那人面容避在阴影处看不真切,祁旦缌起身,抬手捋了捋遮住眼睛的发丝,坐着偏身看去,“汝修?”
  那少年看他迷离的双眼愣了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应了祁旦缌的这个称呼。
  “你身体好多了么?怎的到这里来了?”祁旦缌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对汝修招了招手:“过来这边坐。”
  少年眼神闪了闪,脸上还是淡漠清冷的神情,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头发一丝不苟的扎在脑后,白色的缎巾垂到一侧肩膀,容颜清俊如雕琢的温玉,清瘦的下巴触着衣领,宽大的素袍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清冷如玉的气质。
  汝修迟疑了一下,才抬起步子走向祁旦缌,只在他身边站定望向粼粼波光半塘湖,祁旦缌见此,欣然的站起身,脚却踩到衣角,加之酒气上头微醺有醉意,没能站稳一头便向着半塘湖栽了过去。
  祁旦缌眼前迷糊,只觉着一阵风一样气流快速的擦着他的鼻梁滑过,天旋地转,清醒时已经在汝修的怀里,少年的胸膛还是清瘦,淡淡的清爽之气萦绕在鼻尖,祁旦缌经这么一甩,腿脚还有些不稳,倚着汝修站了一会儿才退了几步站稳。
  祁旦缌揉了揉脸,歉意的笑道:“喝了些酒,劳烦汝修公子了。”
  汝修淡淡的撇了撇嘴角,似乎想露出一种表情,脸颊红霞云蒸,眼睛越过祁旦缌看向湖面,手揪着衣袖背在了身后,轻轻的攥紧了手指,似有若无的摩擦了一下指尖,指尖火热的温度自窜如胸膛。
  他随意闲逛,行至此处,听见有人的笑声,寻声而来,树枝掩映间见那个救下他的少年临湖躺在碧草之上,绝丽的容颜在明耀的阳光下绽放光彩,此时的他不似以往那般温润谦和,青丝长发柔软的铺散在身侧,衣衫微乱,眼神迷离,双颊晕红,透着股慵懒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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