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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香 作者:蛮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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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旦缌甩不开拉藏的手,却也并未应他的话。拉藏回头让人将那母子二人带了下去,松了祁旦缌的手臂,对桑杰言道:“桑杰大人,如今这番境况,您作何解释?我们禅宗大人有妻有子之事,桑杰大人竟不晓得?到如今却闹成一番笑话。”
  事已至此,堂下不论是佛教弟子还是藏都信徒,都信了拉藏,而桑杰和祁旦缌自然成为众矢之的。西摩也对祁旦缌十分失望,因了舍利子,他如今到有几分相信拉藏的话,虽桑杰执政多年,追随着颇多,眼下却有好一部分如同西摩一般作想。而拉藏近些年势力做大,支持者颇多,此刻殿堂之上已然闹哄哄的争吵起来。
  桑杰如何也未曾料想最后竟是这般境地,坚持良久,此刻已然气力耗尽,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祁旦缌在他身旁,但见他捂着嘴的那手指间渗出丝丝血红,当下便震惊起身,“桑杰大人你可还好?冗慧!施沅!快扶桑杰大人去休息!”
  祁旦缌携着桑杰一干人等退下堂去,西摩看了拉藏几眼想说些甚么,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摆了摆衣袖也出了殿;云丹满怀愤恨却奈何不得拉藏,冷哼几声便也退下堂去,云丹曾得罪拉藏,如若果真拉藏掌权,他便是凶多吉少,拉藏此人心胸狭隘,有仇必报,手段极其很辣,想那青玛王没被一箭射死,最后却被拉藏折磨的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脆,云丹不禁胆怯起来,他必须为自己寻得退路。
  拉藏从来不曾将云丹放在眼中,自从一开始任何人都是他接近祁旦缌的棋子,他要靠祁旦缌找到蓬莱仙岛,岛上藏着历世活佛积蓄的财宝,关键是有一枚佛祖舍利藏于此处,用于藏匿仙岛踪迹,若非转世活佛任何人都到不了此岛;他方才在佛殿上的一番说辞自然是虚假的,舍利子是使他的话得到信服有力支撑,他的目的一直便是这佛国最高的那个位置,桑杰是最大的阻碍。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
  拉藏想,他还是高估了桑杰,他也不过如此。
  拉藏安抚了佛殿之上的弟子,让大家散了去,方出了佛殿,便有人向他行了一礼,禀道:“拉藏大人,我家王爷请您过去。”
  拉藏挑了挑眉,道:“走吧。”
  拉藏与穆修汝在一小院中会面,穆修汝脸色不渝,道:“拉藏大人,你竟然想杀了云顿母子?”
  拉藏轻笑一声:“王爷是为此生气,祁旦缌的孩子自然不能留。”
  “就是因是他的孩儿,才定要留下!我还不想他恨我。”
  拉藏大笑两声,道:“王爷以为您今日作为,便是保下了他孩儿,他会原谅您?今日所有殿上之人都在将他拉下神坛,便如您出现在殿堂为我证,便如那小娘子一番说辞,她以为她那般说辞,就会令祁旦缌获得自由一般,你我都清楚,若是无人保他,一旦祁旦缌蒙骗藏民之事曝众,岂容他全身而退?那小娘子却是太过天真。”
  云顿躲在不远处听到拉藏此番言论,立时尖叫起来:“你说甚的?!”她激动的抓住穆修汝的衣袖道:“汝修哥哥,你当时却不是如此说的,你道只要我说出实情他们便会放了祁旦缌哥哥,为何他会如此说?”
  面对云顿的质问,穆修汝并未回她,只道:“云顿你已为人妇,即便祁旦缌得自由,你与他也再无可能,我已经让人将亥达接了过来,今日他便随他回门隅去,莫再胡闹。”言罢,挥手招人将云顿带下去。
  云顿哭喊道:“不!为何你要骗我!我不回去!我要等祁旦缌哥哥!”
  “带她去见亥达,即可便让亥达带她离开这里,你带几人一路护送他们回去。”穆修汝无视云顿的哭喊,命人将她带了下去;继续与拉藏言道:“拉藏大人与本王商议好的事情,也请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拉藏道:“你我相互帮衬,此次多亏王爷出言相助,我也定然全力帮你稳固朝堂势力,助你得帝位,还请王爷放心。”但见穆修汝直盯着自己,拉藏不得不继续说道:“我定全力保祁旦缌安然出藏都,除此之外,却不能保他一路安顺,还请王爷谅解。”
  “那是自然,只要他能安然出了藏都即可,”穆修汝道,他自然晓得拉藏对祁旦缌的心思,眼下却不得不利用他将祁旦缌送出藏都,之后的事情,便只能顺应天命。
  
 
  ☆、对峙
 
  天色晦暗,寒风呼啸,似是要变天。
  一小院中,屋内。桑杰躺在床上,有医者在与他诊治,祁旦缌守在屋内不远处。他问冗慧:“桑杰大人此般境况多久了?”
  冗慧立于祁旦缌身侧,微垂着头道:“自罗桑大人仙逝之后,桑杰大人便为佛国费尽心力,那时他也年少却要担起整个佛国的重担,生怕有负罗桑大人所托,呕心沥血,早早便透支了身子,而今正值壮年却已然病魔缠身;桑杰大人自小便被罗桑大人收养,他自小十分聪慧,罗桑大人也对他寄予厚望,而今他身子败落,拉藏又如此行径,实在令他痛心,气急攻心才会如此。”
  闻言,祁旦缌久久不语,桑杰此人令人敬畏,祁旦缌对他的感觉却是矛盾,一边敬他一边又怨他,冗慧晓得祁旦缌的心中所想,言道:“禅宗大人,桑杰大人不是不愿将权利交予您,而是,他看出您对政事没甚兴致,也试探了您,他并不想太过难为您,因而才硬撑着这些年,其实桑杰大人早在三年前病情就已加重,莫不是为了这佛国,他岂会将自己逼至如此绝境?”
  祁旦缌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看了昏睡的桑杰一眼,问医者:“先生,桑杰大人如何了?”
  医者向祁旦缌施了一礼,道:“桑杰大人心力耗尽,如今已然油尽灯枯,无力回天,望禅宗大人早作准备。”
  而此刻,拉藏已经带人将整座院子包围起来,施沅与他对峙而立。
  “拉藏大人此举何意?”
  拉藏笑了笑:“听闻桑杰大人身子不适,我寻了神医来为桑杰诊治,请桑杰大人移步我府。”
  施沅浓眉大眼,国字大脸,眉毛一竖确有几分凶相,声如狮吼:“你个孽障!桑杰大人如此便是为你所害!现下你带人围了院,莫不是要谋反!”
  拉藏被他震得耳朵难受,退离了几步揉了揉耳朵,道:“施沅师傅切莫误解拉藏,我不过是为桑杰大人好,怎会生害他之心?”
  施沅颇为痛心的说道:“亏得桑杰大人对你寄予厚望,用心栽培多年,未料想竟是养虎为患!”施沅失望的摇了摇头,道:“这般虎狼之心,却是辜负了桑杰大人对你是纵容,只是未料到你竟然做出如今这种事,胆大包天到要陷罪转世活佛。”
  闻言,拉藏冷笑一声,甩了甩衣袖,道:“他何时纵容过我?今日这一切全是我靠自己得来。”
  施沅瞪着他道:“靠你自己?你可晓得,桑杰大人早就晓得你的野心,你带禅宗大人去了蓬莱仙岛寻到佛祖舍利,你将门徒散至各处收买人心,你费尽心思寻得这异域高僧,全在桑杰大人眼下,只是桑杰大人还对你抱有希冀,不料你竟果真这般不近人情。”
  拉藏丝毫不为所动:“他晓得又如何?他不动我未必是纵容,或许是他桑杰早便无能为力,他也曾扶持云丹,只是云丹才智虽佳,本性却是胆小怯懦,终究不成气候。自古成王败寇,他桑杰早该好好歇着了。”言罢,拉藏挥手招人命令道:“将桑杰大人和禅宗大人请出来。”
  施沅突然对天高喝一声,立时便从各处出现十几个身着黑袍的人,手持长剑立于施沅身后,与拉藏形成对峙。
  拉藏冷笑一声,道:“好似施沅师傅不愿安静的处理此事呢?那我便也不再心慈手软。”
  言罢,拉藏抬了抬手,他身后的暗士齐齐向前迈了一步,气氛剑拔弩张,正是此刻,施沅守着的小院木门“嘎吱”一声被打了开来,祁旦缌身着绛红宽大的僧袍缓慢迈出门槛。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祁旦缌,祁旦缌隔着施沅一众与拉藏对望,此刻夜色已悄然降临,拉藏一身暗红衣袍似一团耀眼的炽焰,正似此刻的他,似一头俯身蛰伏正待凶猛搏杀的兽。
  祁旦缌遥望着拉藏,道:“我与你去,你莫为难桑杰大人,且放他离开此处。”
  拉藏目光沉沉的望着他,祁旦缌必然要留下,他还要将他送出藏都,只是并非因曾承诺穆修汝,只有将他送走,来日才能拥有。
  拉藏道:“你自然要留下,桑杰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若你执意如此,也难保我不会出何意外。”祁旦缌目光炯炯,声音冷淡的说道。
  拉藏蹙眉,“此言何意?你莫不是在威胁我?”
  祁旦缌道:“我不敢威胁拉藏大人,只是希望桑杰大人能够安然离开罢了。”
  拉藏微怒,突然大力横甩衣袖,顿时带起一阵风,只见那抹红色身影晃动眨眼间便移到祁旦缌面前,施沅一众人即刻将他围了起来,拉藏无视他们,只是大手掐着祁旦缌的面颊,凑近他耳语道:“你休想离开我。”
  施沅手持佛仗摆着架势对着拉藏,怒道:“休要放肆!”
  拉藏松开祁旦缌,看着他轻笑一声,道:“好,便依你之言,我且放桑杰离开,你就乖乖待在此院中,莫踏出院子一步。”言罢,拉藏利落的转身便离开,只留了围院的暗士依旧守着。
  施沅与祁旦缌回到院内,祁旦缌问道:“你们能去何处?眼下桑杰大人身体虚弱,不宜远行。”
  施沅道:“桑杰大人曾说,如若有一天他忽然辞世,便将他带到蓬莱岛埋葬,眼下这种境况,我们也只能去那出了。”见祁旦缌一脸疑惑,施沅继续言道:“拉藏以为只有转世活佛能寻到蓬莱岛,便带你去岛上寻佛祖舍利,只是他有所不知,那岛原只是普通岛屿,历来只是派人把守着岛的入口,后人桑杰大人布下了迷阵,才使得那座岛便的忽隐忽现扑朔迷离。我们自有法子进入岛内,禅宗不必忧心,倒是禅宗大人自己务必提防拉藏。”
  “如此我便放心了,那事不宜迟,施沅师傅即可便动身吧。”祁旦缌方说罢,冗慧突然慌忙从屋中冲了出来,对施沅言道:“桑杰大人仙逝了。”
  祁旦缌内心悲忪,为这个英伟而睿智的男子,他这一生,生而为佛生,死而为佛死,实乃令钦佩不已,如此,也算他的归宿,是他与佛祖的宿缘。
  拉藏也未料桑杰竟如此便去了,身为一代第巴理事,桑杰也颇得藏民爱戴,整个藏都都为之悲戚,于巴布白宫望下去,藏民皆俯身而跪以额面贴地,虔诚的朝着巴布白宫的方向为之念经祈福超度,这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葬礼之后,祁旦缌之事便不得不处理,穆修汝一众紧逼不放,而今拉藏掌政,西摩虽有心保祁旦缌却是心有余力不足。最后,拉藏让祁旦缌以红教莲花圣祖之身份前往大周朝面圣。
  翌日,祁旦缌一队人马几百人,加上穆修汝的人马几近千人,队伍浩浩汤汤的出了藏都,朝着东面周朝帝都行进。
  出了藏都又经过诸多小镇,越走人烟越是稀少,再往前便是茫茫戈壁沙漠,经过这片荒漠才得进入大周朝境内。队伍夜不停蹄赶了几天路,车马劳顿,眼下十分疲累,穆修汝便命人在此小镇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这个小镇临着一片苍茫天阔、黄沙飞舞的荒漠,为阻挡黄沙砌了高高的土墙,土墙也是粗粒的沙子砌成,由于常年狂风侵蚀,墙头已然被风蚀的高低不平;小镇上的人不多,只零星的开着几家客栈,客栈也是简陋,都是木板简单搭建而成,四处再围上土墙,此处时常有茶商、丝绸商人经过,出了沙漠都免不得在此歇脚,虽是艰难,这里的人也能够以此过活。
  祁旦缌坐在马车上行了几日路,早已浑身难受,只是穆修汝始终骑着马跟在他马车旁,寸步不离;祁旦缌不愿理会他,自然一声不吭。行在路上,穆修汝对着马车的窗子向祁旦缌解释了一番,他道:拉藏要他帮着拉下桑杰,而他则要祁旦缌能随他离开藏都,最后这法子虽令祁旦缌蒙了不白之冤,却也确实让他出了藏都,只要能出了藏都,以后便无人能够约束他的自由。
  然而,不论穆修汝如何说,祁旦缌却是再原谅他,之前的种种,如何欺骗都已成为过去,他穆修汝万万不该将云顿母子牵连进来,而桑杰也确实是因此事而突然毙命,想起朝堂之上穆修汝当时冷漠的面容,难保他以后不会为了其他的事而利用自己,他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他,只是晓得他命运多舛,未曾想过真正的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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