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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安吉尔歪着脑袋应了声，在银怀里艰难的转过身来，仰头跟他一起欣赏夜空。

    它知道塞尔瓦托的，就是那个银一直在努力寻找的人。为了找到他，银跟只穿一件皮马甲的大块头打架，手受了伤，又跟会飞飞的大坏蛋打架，肩膀受了伤。

    安吉尔有些不高兴的撅起嘴，它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塞尔瓦托，因为他总是让银受伤！

    安吉尔在想什么银并不知道，他的目光定格在远处夜空中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上，轻声道：“塞尔瓦托和我说过，在古老的东方寓言里，天空中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逝去的生命，他们在日光中隐去，在夜幕中重现，默默的在天上看着这片土地，守护他们想要守护的人。”

    虽然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有科学家证实，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生命并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塞尔瓦托还是把这则寓言告诉了幼年时的银，不为别的，只为在他那颗被冻结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留下一抹暖光，让他不至于在漫长的生命中被黑暗与仇恨一点点蚕食殆尽。

    “每个人都会死，我也不例外，所以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觉得难过，因为我并没有离开，只是选择了站在你身后更远的地方悄悄守望。我依然会守护着你，一旦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我保证。”

    记忆中火龙那高大的身影蹲在小小的银跟前，摸着他的脑袋如是说，一如长大后的银对安吉尔说的话一般。

    寓言是虚假的，但它却能带给人美好的希望，支撑你走过一段又一段寒冷而孤单的夜路。

    “安吉尔，你知道么，其实塞尔瓦托是个很好的人，真的。”银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从来不被同类认可，耶和华觉得我已经堕落，不配留在天堂，所以天堂的大门从未朝我敞开过；而路西法则嫌我堕落得还不够彻底，我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是他毕生的耻辱，所以地狱也并不欢迎我。在遇到塞尔瓦托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徘徊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没有家人，也没有伙伴，只有自己。”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向沉默寡言的银竟然主动向安吉尔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那时的生活很艰难，没有人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路西法不允许我张开翅膀，所以几百年下来我甚至连最基本的飞行都不会。我被其他的堕天使驱赶、愚弄，却根本没办法反抗，因为即便反抗了，地狱法庭也会将它判处为我的过错。”

    银曾经很疑惑，为什么明明都是堕天使，只因为他的翅膀与别人长得不一样就要被唾弃和驱逐。那个对任何堕天使都很亲切的魔王陛下唯独在面对他的时候会冷下一张脸，而他的魔后，那个拥有红头发的艳丽女人，从来都把他当作全地狱的敌人，用尽一切方法来打压他，恨不得下一刻他就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直到后来无意间听到萨麦尔和亚巴顿的谈话，他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白自己体内流淌的血脉是魔王路西法以及整个地狱的耻辱，所以路西法不准他暴露在人前，勒令他隐藏掉赤红的发色与眸色，收起身后长满黑色羽毛的翅膀，躲到黑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幸好，他遇见了塞尔瓦托。

 

　　☆、第30章 你是光

 

起初银与塞尔瓦托并没有什么交集，高傲的火龙目中无人，根本不会留意那个总是躲在角落里看他的孩子。

    火龙是天生的领导者，他们生来就是龙中贵族，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所以一直被其他龙族所畏惧和崇敬，名正言顺的统领着整个龙族。

    而塞尔瓦托无疑是火龙中最耀眼的那颗明星，他对于火元素的掌控已经精妙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当初水龙族排行第一的勇士——康吉，在伟岸湖畔向塞尔瓦托宣战，可最后塞尔瓦托硬是靠指尖那一缕小火苗蒸干了整片伟岸湖，害得星际第六大淡水湖泊就此消失，而康吉也灰溜溜的落败而逃，从此再没在人前露过脸。

    在这个世界，强者总是令人心生向往的，所以塞尔瓦托身后从来不缺乏跟随者，就连火龙族的族长和大长老们见到他都要让出三分薄面，更不用提其他那些实力远逊于火龙的族群了。

    这也就导致了塞尔瓦托在应路西法的邀请来地狱做客的那段时间里，每天都有许多拜访者，表面上似乎只是想与他做朋友，但话里话外都流露出希望能得到他庇护的意思，甚至有几个厚颜无耻的一上门就请求塞尔瓦托收他们当手下，教导他们火元素的使用方法。

    不过高傲的塞尔瓦托从来不屑于与这些人交谈，所以每个来他门前卖好的人无一不吃了闭门羹。

    但是这样的冷遇并不能平息他们心中对强者的执念，他们甚至会默默守在塞尔瓦托府邸的门前或是在他出门时悄悄跟在后面，寻找一切能让塞尔瓦托对他们刮目相看的机会。

    而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孩子，叫做银。

    不过银跟着塞尔瓦托并不是为了让火龙对他青眼相待，从此获得修习火元素的秘法，他仅仅是喜欢明亮的火光而已。他最喜欢看塞尔瓦托指尖燃起的红色火苗，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一样，那带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从出生起就处于无尽黑暗之中的人在某天忽然见到了一抹微光。

    银经常偷偷追随在塞尔瓦托身后，看他指尖所到之处霎时间燃起漫山遍野的炽烈火焰，明亮的火光照亮整座地狱，仿佛置身于天堂。

    是的，天堂。

    银从没去过天堂，但他听其他堕天使提起过，天堂代表着光明，那里不分昼夜，终年被温暖的日光所笼罩，是所有生命向往的归宿。

    然后他会悄悄伸出自己的手，屏息凝神，在掌心中催生出一缕小小的火苗，举过头顶与塞尔瓦托燃起的烈焰合并在一起，仿佛它们出自一体。

    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使用火元素，按理说堕天使堕落后一切有关光与火的魔法都不能再使用，但他似乎是个特例，不仅拥有其他堕天使所没有的、亮红色的发色与眸色，还能轻易调用火元素。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却不知其实塞尔瓦托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只是因为惊异于一个小小的堕天使竟然会使用火，才一直默不作声的静观其变罢了。

    不过在了解完银的身世和亲眼目睹了他的生活之后，塞尔瓦托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银永远记得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偷偷跟在塞尔瓦托后面，躲在墙角边练习着火系魔法，可就在火苗燃起的那一刻，毫无征兆的，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塞尔瓦托发现他了！

    他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后退一步抵在墙上，冷冷的望着塞尔瓦托，准备迎接他的暴怒。

    他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走到哪里都一样，他不认为面前这个高大冷漠的男人会放过他。

    但这次银却猜错了，因为塞尔瓦托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对他拳脚相加，反而慢慢蹲下=身，在银诧异的目光中伸出长臂，将他一下子抱了起来。

    塞尔瓦托的怀抱很干爽，也很舒服，有一种独属于阳光与火焰的味道——

    那是银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你的火焰很棒。”塞尔瓦托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很喜欢你的火焰，跟我走吧，我会教你更厉害的火魔法。”

    仅仅因为一个前所未有的温暖拥抱，银下意识的点了头。

    为了带走银，塞尔瓦托甚至不惜和路西法开打，虽然最后闹得两败俱伤，浑身挂彩的带着银离开地狱，但他还是很高兴，在地狱门前开怀大笑的跟银说：“哈哈哈，魔王也不过如此嘛！你好好练习火魔法，以后一定会超越他的！”

    塞尔瓦托当时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但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在银那颗冷冰冰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原来在他眼中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我可以变得更强，更强，强到可以与他匹敌，强到可以战胜路西法！

    生命中第一次，银有了目标——他要变得强大起来，因为他不想让塞尔瓦托失望。

    从那以后，银再没有回过地狱，他无怨无悔的跟着塞尔瓦托跑东跑西，形影不离。这样的日子辛苦却也快乐，因为他不用再刻意隐藏自己的羽翼和发色，不用再面对其他堕天使的欺辱却不敢还手。

    塞尔瓦托信守承诺，尽心尽力的教导银学习火系魔法。他曾被塞尔瓦托捆起翅膀丢进火山岩浆里泡了一夜，脱了三层皮，只为增强他的耐热性；又时不时被要求在掌心生出一团火焰供塞尔瓦托烤面包用，美其名曰锻炼他对火焰的控制能力……

    那段时光是银漫长生命里最初的光亮，塞尔瓦托就像他的引路人，带领他离开噩梦，踏上一条崭新的道路。

    银以为他的生命终于走上正途了，可就在这时，却接到了塞尔瓦托和整个火龙一族灭迹的消息。它们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第31章 他哭了

 

银不相信塞尔瓦托会死，他用了几十年去寻找，几乎踏遍整片星际，去了每一个塞尔瓦托曾经呆过的地方，却始终找不到塞尔瓦托的影子。

    难道塞尔瓦托……真的死了？

    可是塞尔瓦托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世间消失呢！

    银不相信，一点也不相信，哪怕每个人都说他的寻找是白费力气他也不愿停下，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便等于他也承认了塞尔瓦托已死这件事，那样的话塞尔瓦托就真正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他不愿塞尔瓦托消失，哪怕仅仅是存在于他的幻想中也好……

    银缓缓闭上眼睛，掩去其中的痛色。

    “安吉尔，他没有死，对吗？我知道他没有死，他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银的声音有些沙哑，较之平时更加沉闷。安吉尔直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它下意识的想要抬头看银，却被银用大手遮住了脑袋，强行将它压向自己的胸膛。

    “啾？”安吉尔挣扎了下，还想抬头，却被银出声制止。

    “不，安吉尔，别抬头。”银哑着嗓音说道：“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仍如往日般平静，虽然看不见银的脸，但安吉尔却知道，银哭了。

    也许并没有眼泪凝成水滴流下来，但银的心在哭，它听得见。

    银一定很想塞尔瓦托……

    “啾……”

    安吉尔轻轻叫了声，不再扑腾，乖乖缩在银的怀里。它现在只是一只鸟，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用力的张开双臂拥抱住银给予他安慰，它所能做的一切就是静静靠在银的胸前，在离他心脏最近的位置虔诚的聆听他的心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胸膛，告诉他，我就在这里，你的身边，哪也不去。

    盛夏寂静的深夜里，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过窗帘的声音和远处若有若无的蝉鸣。夏风带来淡淡的花香，好像是栀子的味道，萦绕在身边，伴着暖黄色的灯光，竟是难得的温馨。

    银抱着安吉尔在窗前站了很久，等心情稍稍平和后终于松开覆在它脑袋上的大手，低头朝它歉意一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神情也与往常无疑，若非安吉尔紧贴在他胸前，还能感受到他那比平时略快的心跳，也许真的会以为刚刚那一切不过都是他的错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