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 作者:与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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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吴希也会以为偶像的原因而激动到失去理智。
但不管他怎么缠,吴希都只笑而不语,始终没有让阿迪亚套出“偶像”的名字来,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往容远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在他的目光尽头,容远轻敲了一下隐形耳机,低声说:“诺亚,今晚回家的时候,我要看到有关吴希全部的资料。”
他匆匆跟那两人告别,是因为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所以他不能在这里惹出是非来,但不代表容远没有把这个吴希放在心上。
“知道了。”诺亚应了一声,立刻开始工作,嘴上却不闲着,说:“容远你发现他有什么问题了吗?还是你也开始追星了?唉……迟来的青春期啊……这不好吧?追星就要追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啊!他有什么值得你学习的?我觉着吧……”
“咔!”
容远关掉了耳机。
……
经历了一场过山车惊魂,游乐场的游客散了近一半,容远等人自然也玩不下去了。艾米瑞达闷闷不乐,金阳和柳婷一商议,觉得她那么喜欢看电视,去电影院看场电影也不错。为了避免跟他们一起再发生什么意外,容远便先回家了。艾米瑞达左手拉着金阳,右手拉着柳婷,丝毫不知道自己当了一回大大的电灯泡,很有兴趣地去看看大荧幕上的电影。
见识过外星电视节目的全息技术,容远觉得她一定会失望的。
诺亚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做事的效率没得说。当容远回家的时候,一沓整整齐齐的资料已经打印好了。
从资料上来看,吴希的出身经历其实挺普通的。小康之家,父母俱全,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在父母身边尽孝,吴希则是以一个还算优异的成绩考入了B市电影学院。之后便被星探发掘,上学期间便参与了好几部电视剧的拍摄,跑过龙套,演过配角,一年之后被某个知名导演相中演了一部青春爱情剧的主角,自此以后便大红大紫,星路十分顺畅。
吴希颜值高,演技也好,为人谦逊随和,低调实在,无不良嗜好,热心慈善和运动,唯一的爱好也很萌——他是个天生不会发胖的吃货。评价好得一塌糊涂,唯二的两次挫折,全都是容远带给他的——虽然容远本人其实也是在并不知情的时候被无辜卷入。
从这些资料来看,他没有任何黑点。但容远既然要查,自然不是为了看一个明星的成名史,诺亚费尽功夫,才终于找到两个疑点:其一就是,它计算了吴希每天摄入的能量和他本身的体重体型,认为两者严重不匹配,按照正常人类的吸收标准,此时的吴希应该是个体重超过一千斤的大胖子。
其二则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吴希被雷劈过,在医院住院近两个月,差点儿错过了高考。住院期间的吴希一度曾让父母感到害怕,甚至拒绝去给他送饭,吴希在出院之前吃了很长时间的医院营养餐。但现在,他们一家是娱乐圈中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典范。
容远看着第二个疑点,心道:难怪如此。
吴希,或许已经不是真正的吴希,所以他才在那家伙身上听到那种异样的声音。同一种物质的弦声都相差不大,人类也是如此。但那种声音,他却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那到底是什么?
容远正在思考,忽然感觉有道视线凝注在身上,抬头一看,同时运起了弦力,然后便是一愣。
——隔着玻璃,豌豆正站在窗外。
第234章 金玉良言
对视片刻,容远打开窗子,豌豆挪进来,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期期艾艾地说:“容远,那个……我……”
它嗫嚅着,嘴唇轻颤,想说“对不起”,又想为自己解释一二;想问“你不怪我么?”,又害怕听到容远的答案;想要问“身体还好吗?”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这么做。
容远垂眸看看它的头顶,抬起手。豌豆紧紧地闭上眼睛,小脸上的神情仿佛正在等待审判的罪人。
“嗒!”
一声轻响,豌豆额头被弹了一下,力道不小,让它一屁股就坐在窗台上。豌豆愕然抬头,便看到容远神色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多少喜悦来,但也没有怀疑,没有憎恨,没有疏远。
弹完后,容远又回到桌边继续看资料,同时口中道:“下次记得早点回来。”随意的语气仿佛豌豆只是个出门玩耍忘了回家时间的孩子一般。
双手依然捂着额头,嘴角紧绷的线条塌了下去,短眉毛皱起来,黑黑的眼中波光闪烁,如果有泪腺这种结构,恐怕此时豌豆已经泪如雨下。
但它终究是连眼泪都没有器灵,认真算起来甚至连生物也不是,却生出了独立的灵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在过去,不是没有碰到过把它视为好友甚至当做子女的契约者,也有过感觉很幸福的时候,然而最终,全都化作一道道伤痕,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
此时此刻,容远并没有给与任何安慰或者说“我不怪你”之类的话,他在平时如果没有必要也很少说话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但豌豆却感到一种终于找到归属的温暖,四肢百骸的温度渐渐回转。
豌豆取下背上的戒指,犹豫了一下,挑了个顺眼的地方放好,然后拉拉容远的衣袖,轻声道:“容远,你的纳戒我找回来了。”
容远内心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刚才光顾着看豌豆了,倒没有注意它背后的东西。此时看到失而复得的纳戒,伸手拿起来,查看一下,发现不光他放在纳戒里面的东西都在,连当时不在戒指里面的人形机甲、拟态衣、激光刀等物此时都在,不禁有些意外地说:“我还当这些已经遗失了,你怎么找回来的?”
豌豆抿了下嘴唇,简单地解释道:“我对功德商城的兑换物也有微弱的感应。”但在天罚的时候豌豆本身是没有意识的,当时它和容远被突然拖进《功德簿》的异次元空间,被空间排斥的其他兑换物也在扭曲的空间中瞬间散落,豌豆也是上天下海无所不至,才终于把东西全都找齐全了,其中辛苦,一言难尽。
对容远而言,纳戒中别的东西都不算什么,丢了再兑换也行,反正他现在也不缺功德值,只有一样是万万不能弄丢的。容远取出秘藏盒,黑色的小球滴溜溜在掌心中滚了两个来回,他握了握拳,再打开时,金属小球如同花儿一样绽放。
容远沉默许久,把它重新收起来放进纳戒,见旁边豌豆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模样,便问:“又怎么了?”——难道非要他喊打喊杀才觉得合理吗?
豌豆飞快地看他一眼,垂首,又看他一眼,绞着手指,不安地说:“要不……《功德簿》你收回去吧?”《功德簿》一直在豌豆的芥子空间里,若是以后再像这次一样他们分开,容远万一遇到生命危险想兑换个趁手的工具都不可能。流落荒岛时若是有《功德簿》在,他随便换个飞机或者汽艇,都能回到岸上;再不济,换个手机也能找人搭救,不至于苦等半月才等来一个倒霉的落水明星。
而且……
豌豆心酸又非常善解人意地换位思考——若是它自己,也不会把性命攸关的东西放在不可信的人身上。
果不其然,容远脸黑了。
他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冷淡:“你放心,如果觉得你不可信,我会第一时间把《功德簿》收回来的。”
容远说完后,心情不好,也懒得再看,扔下资料回卧室去了。豌豆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上,门就已经关上了。
“啧啧啧,小豌豆,主人真心宠你啊!”一直在装死并且被两人忽略的诺亚贼头贼脑地从电视屏幕的角落里冒出来,背着双手踱到前面(实际上就是屏幕中的人影越变越大),它歪着脑袋左右看看豌豆,见小家伙神情萧索,又道:“难道你听不出来吗?他说的话不就是——我现在还非常信任你——的意思吗?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我知道。”豌豆也不是傻的,“但是……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自己。”它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器灵的身份,但却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恨不得自己只是没有灵智的花花草草,这样还能毫无顾忌地待在容远身边。但只要它是器灵,它就要面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控制的情况;甚至……它连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属于自己都不确定。
身体被·cao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豌豆回想起来的时候,它就发现执行天罚的自己并非失去意识或者没有记忆之类的。它清清楚楚记得过去的每一个瞬间,但那些在记忆中翻滚的场景没有给那个自己带来丝毫的犹豫或动容,它是非常清醒、非常理智地挥下天雷,并且在很长时间里深信自己这样做是无比正确的,冷酷无情的可怕,就好像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只有在容远挥散天雷的时候,它的头脑混沌了一瞬间,迷迷糊糊中看到重伤垂死的容远正落向大海,挥了挥手把他下落的方向略微调整到靠近某个小岛,然后便立刻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中去。
在降落地面以后,它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生气,天雷的威力被截断,它就像被冒犯了一样十分愤怒。只是《功德簿》自有规则,否则它一定会冲到岛上再发一记甚至更多的天雷,直到不合格的契约者被清除为止。它带着《功德簿》,故意不回到契约者身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宛如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一样日夜站在悬崖峭壁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契约者所在的方向,满心期待着他能再次犯错好让自己可以用更强大的天雷将他轰灭了。
想起那时自己心中充满恶意的想法,即便周围没有人会读心术,豌豆依然又羞又惭,恨不得自个儿劈了自个儿。
诺亚见它只说了一句,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看起来没多大变化,但那双跟内心同步变化的眼睛却几乎道尽了它的心思,便说:“小不点儿,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这次出去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容远将来一定不会抛弃你的话。只是你想想看,万一将来你们不得不分开了,回想这段还能在一起的日子,你是希望它彼此信任形影相随地过呢?还是想要隔阂渐深越走越远地过呢?”
豌豆眉头舒展,脸上出现几分思索和恍然之色。
诺亚又说:“还有,如果你做错了事——或者你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最重要的不是道歉,也不是思考自己要负多少责任,而是尽量弥补,还有怎么才能让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回避是没有用的。”
豌豆认真想想——可不是吗?如果它害怕下一次《功德簿》还会通过自己伤害容远,那么只要不让它有这个机会不就行了?《功德簿》有它的规则所在,如果契约者没有违反规则,偶尔打个擦边球什么的最多只是被扣功德,却不会有天雷轰顶的隐患。
豌豆眼睛渐渐亮起来,愁容一扫而光,作为器灵,它竟自己翻出规则,思考其中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或者说,理解规则,掌握规则,就是为了更好地利用规则。
……
“唉……可算讲完了。”
卧室的电脑桌面上,诺亚喷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实木椅子上,装作很累地样子说,一边从眼角偷偷瞟容远,不着痕迹地给自己邀功。
它的这些小心思瞒不过容远,或者说并没有想要瞒着,因此容远并不理它。左等右等等不来一句慰藉,诺亚只好再争取:“主人,这些话,您为什么不跟它亲自说呢?”
“关系太亲近,说的话都要打个折扣。我真心实意,它还要当我只是在安慰它。”容远见诺亚真有几分不明白,于是耐心道:“所以,我跟它说,叫‘陈词滥调’;你跟它说,才叫‘金玉良言’。”
诺亚愣了愣,忽然捂脸假哭:“呜呜呜……你们把我当成是关系不亲近的人……再也不跟你们一起玩耍了……呜呜……”它像顽童似的撒了会儿娇,见容远始终不为所动,终于还是讪讪地放下手来——它也不敢真的惹容远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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