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 作者:与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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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还就他发传单一事,问他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向学校申请助学金,他个人也可以借一些钱。容远表示谢意,然后坚定拒绝,声称自己只是想锻炼一下。
班主任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有多么倔强,劝慰几句,见他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了,心中暗暗叹息,更多几分同情怜惜。
周一早上升旗的时候,副校长当众朗读火车站乘警送来的表扬信,宣扬了一番社会正能量以后又强调,虽然这是正确的,但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碰到不平事,不能敢为天下先,要找成年人(比如警察和老师)来解决,不能冲动,要有智慧,有方法,有策略等等。
全校哗然。容远之前也是无人不知的名人,但这两天所有人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不光外班的学生趴在窗户上参观,连本班的学生上课下课偷偷摸摸地看。好在他有冷脸和年级第一的光环庇护,也没什么人敢真的在他面前讨论。
对现在的局面,容远在动手之前就早有预料。他虽然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功德薄》,却并不打算韬光养晦或者扮猪吃老虎。高调、张扬、优秀到令人炫目,获得社会整体的认可和正面评价,对他现在要做的事来说,这是一种更好的保护色。
照常喂养了流浪猫狗获得一百多的功德值,又去健身广场锻炼了一个小时。容远回到家中,洗澡的时候看着镜中肩膀和后背上的淤青,皱了皱眉。
他有心想报个班学习散打拳击什么的,但学校里的只是几个学生小打小闹,外面的班又太贵,打工的那点钱,也就刚够补贴他日常的生活费,现在都有入不敷出之虞,该想个正当办法弄些快钱了,否则他的功德收入会受到很大影响。
“叮铃铃铃……”客厅里几乎从不发挥作用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容远顿了顿,他的交际圈狭窄,知道这个号码的人不过三五个罢了,大多数他都不太想理会。
打电话的人很执着。第一次铃声因为久未有人接变成忙音后,立刻又重新拨打了一边,整个屋子都在回荡着刺耳的铃声。
容远只好擦干身体,围上浴巾出来接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果然属于他不想接的人中的一个。
“……喂?”对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好像在比赛谁更有耐性一样,容远只好打招呼。他从来不认为先开口或者后开口有什么差别,把这个当成一种胜负较量的人在他看来才是脑子有病。
“脑子有病君”冷淡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这周五,到我们家来吃个便饭。”
“好。”容远说完,挂上电话,再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第11章 身世
“嗨,金阳,大扫除已经都检查完了,咱一块去打篮球吧!”一个笑得爽朗的高个子男生揽住金阳的脖子。拉着金阳一块去玩,不光是为了他技术好,还因为只要打出金阳的名字,会有不少女生自发跑来当拉拉队。
金阳看看独自一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的容远,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下次吧。”
“那好吧。”男生有些遗憾,不过看到一边的容远,也没有强求,呼朋唤友地走了。
教室里一下子空寂下来。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全校的大扫除,放学要比平时早一些,此时学校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完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段时间容远一向是早早就离开学校的,所以只看他这么晚还没走,金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走到容远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手搭在椅背上,问:“那边叫你今天过去?”
容远眼神中流露出厌恶之色,低声道:“嗯。”
金阳叹了口气,容远有多讨厌那一家人他是清楚的,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只是那位大家长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相看两相厌的,何必呢?
“我们一块过去吧。正好我家里今天没人,完事之后去我们家打游戏。我碰到一个新关卡死难死难的,你来帮我一把。”金阳说。
容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缓和了些,甚至笑了笑,说:“好。”
“那行,我们先去吃饭吧。”金阳拉了容远一把站起来,容远没什么胃口,但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也就跟着一块儿走了。
转过身后,金阳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冷。
容远不喜欢说他的身世,在学校的档案上也写着父母双亡,但金阳跟他相交十年,一点一滴的,也能拼凑出个大概来。
容远的父母曾经也是A市一中的学生,他们无论长相、成绩、家世等各方面都很出色,在学校的时候就被老师和同学们视为一时双璧,经常被起哄地凑成一对。后来两人也就渐渐谈起了恋爱。因为没有影响成绩,双方联姻的话也算是强强联合,老师和家长都没有反对,甚至双方家长还起了高考之后订婚的意思。
在高中最后一年,两人品尝了禁果,却没有做好防护措施,结果女方就怀了孕。但当时临近高考学习紧张,也对此没有足够的认识,一直到肚子开始显著增大的时候才发现。到医院检查,发现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此时再做引产手术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可能会使得今后都难以怀孕。再检查发现,女孩为了减肥还导致身体有比较严重的贫血,做手术会有生命危险。
就这样,容远的父母不得不准备接受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因为这事的影响,女孩高考成绩也不理想。但当时他们还是相爱的,恋爱中的少年男女们总觉得自己能克服世界上的任何困难。于是两家人决定,先生孩子,生完孩子后明年女孩再重新参加高考,争取跟男孩考到同一所大学去,大学一毕业就结婚。
然而白云苍狗,世事变迁。孕期的女孩整天呆在家里,皮肤暗沉,身材走样,性格也变得尖酸多疑。男孩却在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里大放光芒,整天面对着全国各地聚集到这所顶尖大学中的优秀女孩,不到半年就变了心。两个家庭为此反目成仇。
女孩也干脆,你既无情我便休,孩子一生下来就扔进了福利院,却有一个男方的远房亲戚不知怎么辗转得知了消息,到福利院收养了当时才出生只有几天的容远。
容广德收养容远,更多的是秉持着老一派人不能让宗族血脉随意遗弃在外的想法,要说对容远有多深的感情,那倒是未必。容远幼年问起自己的父母时,容广德也没有顾及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能接受,把事实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从那以后,容远再没有提过父母二字。金阳小时候曾经见过他们两人相处的模式,一老一小在同一个屋子里各干各的事,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就好像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那种氛围让金阳如坐针毡,真难以想象容远是怎么日复一日地忍下来的。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容远又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相处日久,感情自然也就变得深厚了。容广德去世前,留下遗嘱把所有的遗产都交由容远继承,唯一的房产也记在了容远名下,同时还联系了容远的亲生父亲,让他在自己死后继续照顾容远。
然而容父此时已是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生活美满,怎么可能让容远这个已经基本上都遗忘的“错误”来影响现在美好生活呢?但当时才十三岁的容远如果没有监护人,就要作为孤儿被送到福利院,容父也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便让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堂弟容立新承担了监护职责。
容立新也有自己的家庭,加上他知道自己的堂哥对这个儿子并不在意,或者说是巴不得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因此容立新只是名义上接过了监护人的职责,却连一餐一饭都没有给过,容远是孤单一个人在那所空寂冷清的房子里长大的。不过好在容立新家境也算富裕,倒是从来没有觊觎过容广德留给容远的那所房子和十来万存款——尽管他看容远的眼神一直像是在看路上一堆碍眼却不能去踩一脚的垃圾一样——却还是把所有遗产一分不少地交到了容远手上。
没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他考虑过,一个孩子,就算有钱,孤单一人长大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艰难?
金阳很清楚,容远看着高冷全能,其实就是个生活技能废,连煮方便面都能煮的不是半生就是糊了;高中军训半个月,只有他明明再认真不过了,到最后都还叠不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被子来,怎么看怎么像一坨歪歪扭扭的便便,每次金阳最后都要帮他返工一遍。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这样的容远,常常让金阳怀疑他是怎么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的。
所以,每次提到容远的那些“亲人”,容远自己还没什么反应,金阳却常常为他感到怨愤。
……
周一到周五,是容立新工作的时间,不能受到影响;周六周日,是他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休闲、或者出门娱乐的时间,也不能被破坏心情。所以他每次有事找容远,都放在周五晚上。
几年前,容远第一次登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他来之前容立新也说让他来吃顿便饭,跟现在的说词没有什么差别,但当时容远在门厅里站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招呼他坐下来,甚至没有人给他拿双拖鞋换。眼睛黑黝黝的男孩站在一边,手将书包带子攥得死紧,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完饭,容立新才剔着牙走过来,说了监护权转移和财产转交的事以后就打发他走了。
从那以后,容远就变聪明了,无事不登门,有事也是每次都等到他们吃完饭以后再过去,就在门口说完话就走,绝不停留。容立新对他的识趣表示很满意。
其实容远更希望他有事在电话说完就好。但无论大小,容立新总喜欢把他叫上门去,不去就打电话给他的班主任和校领导。而且他说话的态度总是居高临下,不像是长辈对晚辈,倒像是警察对犯人。
金阳无意中发现这一点后,每次看到容远周五下午不回家等在学校,就知道是容立新又叫他过去“训话”。他每次都找借口跟过去,至少容立新看在他父亲和祖父的份上,能稍微收敛一些,不会把话说的太难听。
这次容立新本来打算教训容远一顿。容远这次抓小偷的视频和照片被当时的一些乘客传到网上,很多女网友一边叫着好帅啊好酷啊一边把帖子转发,传播的范围挺广,容远算是出了名。本来连A市电视台的记者都想要去一中采访一下容远和他的老师同学,被容立新动用关系拦下来了。
容立新如今在司法局工作担任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虽然没多少人知道容远在他的监护名下,但万一容远对记者哭诉自己这些年受到的冷遇,不管媒体信不信,对容立新都会有些负面影响。他原想警告容远别乱说话,但看到跟狗皮膏药似的总是跟在容远身后的金阳,不由得一阵头疼,随便说了两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容立新在官场山也是自有后台,倒不必去巴结金阳这个公安局长家的小公子,但还是要顾忌一二的。他总也想不通,就容远那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性子,怎么就能巴上这样的关系呢?
公寓楼下,容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什么恶心的东西都呼出去一样。然后带着笑意问金阳:“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游戏?”
第12章 器灵
这一天,容远难得的放下了功德的收集,和金阳把一个新出的密室逃脱游戏一直玩到通关为止,晚上也就住下了。他到这里来的次数多,金阳父母还给他留了一个专门的客房,他有些日常衣服也放在这边。
早晨六点准时醒来,金阳还在睡,容远就换了一套运动服,出去跑步。
金阳家住在离市中心只有三五公里的老别墅区,据说这里曾经是一个F国的建筑师主持设计建造的,每一幢别墅都各不相同,有的浪漫典雅,有的轻盈活泼,有的清新亮丽,有的厚重华贵,比起很多旅游名胜地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既富且贵,安保措施十分严密,容远要是出去跑步,再想进来手续就很麻烦了,因此他只在别墅区里面锻炼。
虽然很早,但这里晨起锻炼的人居然不少,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有的看见跑过去的容远还会点头微笑,容远点头回应,然后开始专挑着僻静人少的地方跑步,跑着跑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身穿白色练功服的老人倒在地上。
容远顿了顿,然后想到,在这个地方也不怕有人讹诈,倒是如果他置之不理的话,路边的监控记录了他曾经路过这个地方,怕还会有些麻烦。
容远上前查看,发现老人居然还有意识。他手捂着胸口蜷缩着,神色有些痛苦,看到有人靠近,眼中立刻流露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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