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师之被捉笔记+番外 作者:衍之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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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缭乱纷纷,三更天外一片漆黑,静夜有如被突然下了静咒,安静得呼吸声都没有。
秦玉的眼底堆着满满的痴恋,像是恨不得溺死在眼前这人的骨血中。她瞧得痴了,所以瞧不见袍袖里,章肃文的手早就攥握成了拳。
“一拜天地。”
秦玉弯下腰。
两名汉子按着章肃文俯身。
“放肆!”
门口突如其来一声断喝。
白辰本欲伸出去的脚,硬生生地又收了回来。
三更天,村子里突然现出无数火把。来人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屋子的黑衣人靠站两边,让出一黑衣黑袍的人影。
人影穿着一件连帽的黑袍,虽有火光绰绰,但仍是照不清这人的颜容,幽幽暗暗,忽明忽现,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那张涂着艳色口脂的双唇。
“我让你拿人,你倒是好,竟又想着自己成亲么?”
黑衣女子的声音冰冰冷冷的,浑然不像个活人该有的声音。
然而白辰打量了半晌,这女子便如秦玉一般,身上并无半点妖气,确是一普通的凡人。
秦玉跪在地上,抖若筛糠,说出的话语都一同在发抖。
“贱婢不……不敢……少……少主……”
黑衣女子走到章肃文面前,章肃文仍然歪垂着头,不动声色。微启的眼眸却让他瞧清了女子的面容,心底顿生一抹剧痛。
屋外又是一梆子声。
“带走。”
黑衣女子抿出一弯得意的笑容。
白辰只来得及瞧见章肃文偷偷跟他做了个手势。
不要救他。
秦玉等人也一同被带走了,好像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一夜间消失,或者这村子根本未曾存在过一般。
天明时分,如果不是周围那些错落林立的屋子,白辰还真以为自己走入了迷魂阵。只是每一间屋子,如今都是人去空空,一座村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空空荡荡。
“啧啧,章将军啊,老夫就说你那个沅小姐没那么简单吧。”白辰一张张地辨认着章肃文昨个夜里画的那些画。
“这些是我昏厥之前,出现在我脑中的东西。”
“应该是某一次的战争,但是……”
“白辰,你说我先祖曾经征伐南岭。”
白辰:“所以你怀疑这是当年那一次的战场?可是距离那一战,已经过了数百年。”
“我不知道。我只知,我征战无数,但是……从没有过这一次。”
章肃文画下的最后一幅,却是一个女子的脸。落笔细致,一笔一绘,皆是用尽了心力。女子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这女子是谁?”白辰问。
章肃文笑了笑:“绣儿。”之后,却是语带苦涩,“她也在那场战役中。”
“齐川,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救章肃文?”
白辰把手链悬在眼前,银色的链子在日色下生出斑斓的色泽,只可惜,颜色虽亮,终究不是那人的回应。
有微风拂过,吹动手链簌簌地晃了两下。
白辰笑盈盈地抬起头,望向面前漠古镇的城门。
屋中雕梁玉宇,绫罗粉帐。金碧奢华,却没有一间窗子。四角点着四盏半人高的铜灯,灯柱上篆着一张人面。
这人面,章肃文是见过的,那群丑陋的人面蜘蛛的背上。
章肃文艰难地动了动手脚,发出“哐啷啷”地重响,他的四肢被手臂粗的铁链锁在墙上,根本脱逃不得。
只有正前方有一扇关着的玉石大门,门上刻着弯弯曲曲的图腾,章肃文每每望去,脑中便是阵阵生疼。
屋内的四盏油灯始终亮着,以至于章肃文也不知自己被困了多久。
那天夜里,女子抬头看他的一瞬间,章肃文却是看清了她的面容。
沅绣!
“哥哥,我说过,你终究是会回来找我的。”
☆、魂牵百年
南岭。
三万大军日夜疾行,待赶到南岭之时,才发现彤水以南,俱已被蛮兵攻占。
主将章云书站在彤水江边,隔江而望,对岸城楼上竖着一面面皂色大旗,每一面旗帜的正中,都绣着一张异常诡异的人脸,如同是用了一根根白骨堆砌出来。
营帐前的篝火被夜风吹乱,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猛兽的嘶吼。霎时大地震颤,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蹄声踏破黑夜。
突如其来的大群猛兽牢牢将就军帐包围,而每一头猛兽的身上,皆是坐着一名蛮兵,半身赤//裸,胸前张牙舞爪地画着一面可怕的图腾。
“吼!”
虎啸,刹那震碎夜空。
惊醒过来的三军立时杀入阵中,枪戟银光霍霍,无一不招呼在敌人的身上。然而一刀斩落,对方竟是皮肉不开,毫无半点血水冒出。反观蛮兵,周身上下充斥着满满的阴森,犹如地狱而来的鬼兵,一枪一人,杀得满场血流成河。
猛兽的利爪疯狂踩过,那些摔在地上的兵士直接被踏成了肉泥,尸骨无全。
“嗷!”
河岸边,一头雪白的头狼,竟是凌空踏过水面,四只雪白的爪子顿时没入浓稠的血海。狼背上稳稳地坐着一人,着一身雪白,一方雪色面纱下,只露出了一对浅金色的异瞳。
“杀!”
一双金色弯刀从雪狼腹下抽出,刀光蓦然一转,在她周围的两人已被一刀劈成了四半,金刀高高扬起,带着兀自淋漓的血水,遥遥指向营中一将,章云书。
“诛杀敌军主将!赏!”
“杀杀杀!”
漫天价的喊声,伴着猛兽发狂的低吼。蛮兵如同砍瓜切菜,而他带来的三万大军只剩下被屠戮的命。
“将军……他们……杀不死……”
副将说完这一句,一头栽在章云书的面前,背后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不断地冒着鲜血。章云书见状,不由得倒抽了口寒气,何曾想,此人的心脏竟是被人生生从后剜去。
章云书双目盈血,怒火几欲冲出胸口,但见他跨马横枪,断喝一声,孤身朝敌中杀将过去。
“将军!”护军话音未落,边上一头巨蟒吐着猩红的信子,一口把人活吞进去。
章云书一回头,只见那条黄皮巨蟒又再迅速向他游来。
章云书双目一沉,掌下生出一团刺红的光芒,瞬息裹住了他的长//枪,接着,狠命一扎,朝着那头巨蟒的白色肚腹直直地捅了进去。
蟒身中瞬间飚出腥膻的血水,似一道利剑喷在章云书的身上。此人却是半点不躲,纵身跃起,抓着□□,顺着巨蟒的腹部一枪自上而下剖开。
满天的鲜血,如滂沱大雨倾覆,顷刻将他浇成了一个血人。
章云书一把扯出那个兵士,一字一字说着:“你不会死的。”
小兵满身都是巨蟒腹中的粘液,火烧火燎,一寸寸地腐蚀着他残余的身子。
“将……将军……杀了……我……”
“将军!杀了我!”
“啊啊啊啊!”
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平地生出一方醒目的红光。鲜艳胜血。
章云书持一杆缨//枪,立在半空,眸底亦同时生出鲜血一样的殷红。他居高俯望,前一刻还军容齐整的三军,此时竟成了那群孽畜口中的饱腹之物。
他要如何忍得!
那头白狼在乱军中肆意践踏,逢者,必死。死无全尸。
章云书眸色凛然,长//枪划破夜空,挺枪直指那人。
“当!”
金刀猛地架住他的兵刃。
然而只见枪身之上,红芒突然爆盛。
“妖畜!死吧!”
只一招,却听“丁丁当当”的一阵乱响,金刀竟是碎成数瓣,而章云书的那柄□□,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这人的胸口。
白纱飘然掉落,面纱下,是一张女子的容颜,倾国倾城。
章云书拔出缨枪,身后突然一声巨兽的低啸,回身竟见一头巨象,身躯犹如山岳,前足已经高高抬起,眼见就要落下。
“慢着!”女子忽然出声制止。
彤水江上泛起日出的粼光,映着一地的血红,堆积在江边的尸骸顺流而下,将一水的江面全部染成了殷红。
章云书喷出一口鲜血,撑着缨枪的身子再难支持,缓缓滑落,坐在满地的白骨血肉之中。
南岭蛮王,以蛊驱兵。
万物,皆可为其兵。
而他,三万大军,死一人,便少一人。
彤城的城门前。
章云书常服纶巾,一身丰神朗俊,哪里还像个叱咤疆场的将军,分明是一温润如玉的书生。
守军将其领至大殿上,金漆王座上,端坐着的女子高高在上。
“南王。本将应你便是。”章云书道。
女子笑得宛若稚子,亲自走下台阶,对他道:“哥哥,即便你是虚情假意,本王也毫不惧怕。因为你进了我的南岭,不论生死,都会是我南岭的魂。”
南王大婚,只是谁都没有人想到那人竟是一汉人将军。
依照南岭的习俗,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只在一祭祀的血坛中,两人歃血成约。
有部下递上匕首,却被南王一手推拒,众目之下,女子蛮横地一把抱住章云书,一吻强势落下。章云书厌恶地推开她,结果舌上一痛,竟是被这女子咬破。
南王笑着地添了添嘴上的血珠:“你是我的,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是。”
两人的血滴落在血坛上,血坛中的血水突然泊泊地沸腾起来,血水慢慢洇入坛中的一方石座,南王拉着章云书,解释说:“吾族图腾,佑吾之誓。”
章云书问:“什么誓?”
南王笑答:“自然与将军的生生世世之誓。”
族中众人低声吟诵着的古怪语言,而石座上赫然出现了一张人面。人面缓缓地睁开双目,章云书不自觉地与之对望了一眼,突然心脏像是被猛地捶了一下。
花烛渐渐熄灭,薄薄的晨光漏进屋子。
温香暖帐下,满是一片旖旎春光。
章云书的脸色阴沉得如同个死人,森冷地望着床上的女子。女子那双仍自睁着的眸子,瞧在章云书的眼中,碧绿得可怕。
女子的胸前,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上,扎着一柄由白骨削成的骨刀。
章云书的心头也在一阵一阵地抽痛。
他好像怎么都忘不掉女子临死的那张笑颜,好像真的生生世世都难以忘却了。
“哥哥,我允你杀我。因为我要你永远都忘不掉我。”
“哥哥,你终究会回来找我的。”
南王既死,章云书安排在城外的大军同时攻城。
两军拼杀,这一战,杀得昏天黑地,死伤无数。南部余下的援军纷纷赶到,彤城外,三天三夜的厮杀,终于平定南岭。
然而,章云书带来的三万大军,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回京之后,章云书上奏辞官,天子百般留人无果。直至某一日,章云书直接在朝堂上吐血昏厥,御医诊断其已药石无灵,天子这才不忍心地放他离开。
那日,京城外停在一辆六驾马车。
章云书跪在天子脚边:“若章家日后还有良将,自当替国尽忠。”
天子扶起他时,乍然惊见,这人的鬓边,竟是生了丝丝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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