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人面的肌肤,宛若出生婴孩,至此,方才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白辰的面前。
“四师兄……”
“哐当。”
冰凌剑重重地砸在地上,四散的冰屑飞溅上那人的裤脚,须臾间,蒸发成了一道白色的水汽。
那人眉宇的笑容和当年一模一样,仍是衍起了嘴角,喊他。
犹似那日清晨,路过他的门口。
“四师兄,早。”
“少语?”
白辰的师弟,陈少语。那个早已死在亓门大战中的人。
“四师兄,我们还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白辰终于发觉周遭的那些人影,一个一个露出本来的面目之后,居然全部都是他在亓门的师兄弟!
“四师兄!”
几乎霎那,白辰错以为自己还站在亓门的青鸾殿前,被一群好奇的师兄地们围观。
“你们……”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白辰围在中间,热忱得问起他这多年,可有回去亓门看过。
陈少语挤在人群的最前面,拉着白辰喜不自禁。
“四师兄,你还记得楚悦么?对对对!就是那个胆子很大,女扮男装进了师门的人。”
“喂!那个小师妹叫什么啊?”陈少语冲着人群嚷了声。
“桑如烟。”白辰微笑着答道。
“是是,还是师兄记性好。是叫桑如烟。”陈少语笑容明媚,便如亓山顶上,最早的那抹晨曦,灿烂。
“少语……”白辰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忽然溢出了泪水,“少语……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还要我亲手毁灭呢?”
“嗤——”
只见他掌中剑光猛地抖开,抖落一室的光华。
“桑如烟!为什么要我亲手杀他们!”
满目疮痍的秀翠宫终于一块块崩碎!
“轰!”
巨大的宫顶整个倒塌下来,白辰随手甩出一道光刃,竟是直接将整个屋顶一刀断成两半!
而他手中的那把长剑却已经直直地插在陈少语的胸口。
“为什么!”白辰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几近哽咽。
谁知陈少语忽然伸出双手,稳稳地抓住那柄剑身,再是猛地往自己的心口□□了一分。
“师兄,我们终于是等到你了……”
☆、弃车保帅
白辰漠然地拔出剑,面上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冰霜,冰冷、决绝。
眸底冻出严严实实的森寒,木然望着那些曾经的师兄弟们,一个一个在他的剑下,散尽元魂,随之消散在一片虚空中。
师兄,我们被炼成了魔魂,而噬魂大阵就在这座皇宫之内。
其实从当年亓门覆灭开始,魔宗就已经开始在部署此阵,只要他们能够控制住皇帝,那这天下都将是被“魔”所淹没。
师兄,亓门是魔宗的一颗棋子。为了夺取降妖师的内丹,淬炼噬魂阵!
“烈行天要控制皇兄?”
白辰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齐川:“是。少语他们被困多年,生不如死。不过他们挨到此时,神智依然清楚,想来烈行天的噬魂阵还没成功。齐川,你去守住萧无墨,我去找阵眼。”
“你去哪里找?”齐川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白辰拨开他的手:“宫中。”
齐川:“皇宫那么大。”
白辰莞尔:“我猜我应该知道在哪里。”
两人分头行动,齐川匆忙赶回皇帝寝宫,只是他刚刚冲到宫门口,却见宫内已经乱作了一团,横七八竖的宫人躺在地上,而宫前的石阶上,倒着那名老太医。
齐川见他仍有气息,立刻渡了些灵元力过去,老太医身子一个抽搐,两眼一翻,算是醒了过来:“是二王爷?”
齐川“嗯”了声。
“王爷!”老太医的身子忽然利落起来,一个翻身,扑通跪倒在齐川面前,“王爷,皇上出事了!”
齐川恨不得将整座皇城翻倒过来!太医那一句“皇上出事”,他即刻知道,自己和白辰都过于大意了,被那只孔雀的妖丹迷惑了判断。
那只孔雀不过是萧无墨的障眼法,更确切一点地说,是魔宗的障眼法。
白辰曾说自己了解烈行天,实则,烈行天又何尝不了解他呢。他心知萧无墨的变化绝对瞒不过白辰,便索性弃车保帅,牺牲一只孔雀,虽然五色妖丹也确是罕见之物,可相比他的噬魂阵而言,不过是区区一颗小卒罢了。
只怪两人那时……
承王府中,齐川记忆犹新的,只有那人主动贴上来的,那抹浅吻。
想必,白辰亦如是。
所以两人都忽略了萧无墨身上的破绽,被他伺机逃匿,如今京城茫茫,除了大动干戈,齐川一时竟然想不到该怎么才能找到萧无墨。
齐川将整座宫闱都扫了遍,可那两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找到人没有?”
冷宫门前,一列列齐整的侍卫跟他一一汇报,可惜,仍然没有一人有发现萧无墨或者白辰的线索。
据那些被打晕的宫人回忆,萧无墨朝冷宫的方向去了。
然而齐川这刻就站在冷宫的正门前,宫里早就被他搜寻了不知多少遍。
冷宫。
荒弃的庭院里,落满了厚厚的树叶,有枯卷的残叶,也有新落下的红叶,人踩在上面,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里有多久没有人住过了?”
齐川皱着眉,扫了圈周围凋敝的宫门。
在他的印象中,萧无墨登基后,这冷宫就没有住过嫔妃,不过这也是因为萧无墨的后宫,本来人就不是很多。
而在萧无墨之前,便是他的父王。
那人执政时期,这冷宫可是兴旺得不得了,三月半载,便会有一人搬进来,再住上个十天半月,说不定这人就没了。
随后被丢到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去。年复一年,直到萧无墨逼宫,那人才不得不从那张椅子上下来。
齐川清楚地记得,那天和今日差不多,皇城中连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雨。
萧无墨和齐川里应外合,将禁卫军杀得片甲不留,京城四防,戍卫已经全部落在他二人的手中。
那人坐在龙椅上,神态安然,望着他们两个闯宫的逆子,身上铠甲带血,萧无墨更是丟了头盔,披头散发。和那人相比,真是相形见绌。
那人整了整龙袍,缓缓步下金阶,神情仍是如往常的高傲,眼神中透出的鄙夷,毫不客气地丢弃在萧无墨的身上。
他在齐川面前顿住:“因为孤没有允许你母亲入宫入册,所以,你连这个皇位都看不起么?”
齐川是他的私生子,虽然这人早就承认了他的身份,但却从来不肯承认他母亲。
“是。你始终嫌弃我母亲,不是么?”齐川横跨半步,站到萧无墨身后的一步之距,就是这一步,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场。
那人摇摇头:“愚钝。孤既然承认了你的身份,自然就是默许了你可以卷入这场夺嫡之战,而你……”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不该加诸到我等的身上。就像你自以为是地以为母亲是个贪慕虚荣,垂涎你的身份地位之人。”
“难道不是吗!你又怎会知道!她在知晓孤的身份之后做过什么!”那人突然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嚷,“她贪荣华,孤偏偏就不能如她所愿,孤最恨的就是旁人的威胁。”
萧无墨悄悄瞥向齐川,他生怕齐川被此人一记激怒,反和他当场撕脸起来,那他这已唾手可得的帝位,恐怕又要摇摇欲坠了。
齐川却忽然走到萧无墨的面前,拂袍跪下。
声音却是朝着他的父王。
“你想我继位么?对不住了,我偏偏就不能如你所愿了,你知道的,因为我像你,太像。所以我也最恨别人的威胁。”
“你!”
齐川说:“你不了解母亲,或者,你也从未想要去了解过她。母亲去之前说,她很早就猜到了你的身份,因为你身上带着的龙延香。她打听过,龙延香在京城中,只有皇上才能用。呵呵,你说她想要入宫,不错。她是很想入宫,因为那样至少能够见到你,哪怕只是远远的见上一面。不过……也幸好,你没有答应她,否则的话,我想她现在,早已成了冷宫中的幽魂了吧!”
冷宫里的雨水越落越密,却细如蚕丝,点点拂过齐川的脸庞。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冷宫中最里的那间宫阁。
齐川一掌推开大门,两扇腐朽的木门竟是被他一掌推断,砰砰两声朝里头摔了下去。
齐川抢进宫内,一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站。
“皇兄?”齐川几分犹豫,仍是喊了声。
那人转过身,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小川。”
齐川眼神一凛,猛地拔剑指着他:“他在哪里?”
“嗯?小川,你是说白辰么?孤王正好有事,想请他帮个忙。”
萧无墨说话间,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发出“隆隆”的巨响,齐川看见以萧无墨为中心,在他周围忽然平地生出了九根白玉石柱。
而当石柱停下之后,从石柱上射出九道乌黑的光柱,齐齐打向中间的萧无墨。
但齐川却看得清清楚楚,中间那人根本已不是什么萧无墨。
而是白辰!
被九道魔念牢牢锁住,生死不知!
☆、半妖之躯
“白辰!”
齐川即刻冲上前去,不料却被一道巨力猛地弹开。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这才看清楚九根白玉石柱之间已经结起了一圈透明的环形光幕。一条条墨黑的魔纹在光幕上蜿蜒攀缠。
石柱上射出的九道魔念灌注满了浓稠的黑色,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白辰的身体中,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如蔓藤般缠绕的黑色纹路。
那人肩后的那朵墨莲此时已然绽放到了极致。白辰垂着头,脸颊的两侧都能看到莲枝爬满的妖异。
他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色浓雾下,那些乌黑更像是腐蚀一般,一寸寸地蚕食尽他身上仅剩的片缕衣帛。
这边齐川连闯数次,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结界。撞得他目眦尽碎,咬牙切齿地喊:“萧无墨!放了他!”
萧无墨悠悠然在白辰的周围踱着步子:“小川,你知道他是谁么?”
齐川被拦在结界外,狰狞地盯着萧无墨。
萧无墨朝他一笑,蓦地五指成抓,一把抓向白辰的胸口。
“唔!”
白辰猛然仰起头,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
“皇兄!”
齐川只道萧无墨的那一掌不是抓在白辰的身上,而是蛮横地剜进了他的心口。
“他是半妖。”
萧无墨放开白辰,这人像块破布似地耷拉下脑袋,奄奄一息,没有半点的生机。
“小川,你是降妖师,为什么要纵容一只半妖在身边呢?你明知他是四王叔当年遭惹的祸患,先王也一直懊悔着当日没有斩草除根,只来得及除掉了他母亲……”
“你说什么?!”齐川一拳砸在结界壁上,结界上立即生出数十道黑色的魔纹,如凸起的利箭,刺入他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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