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跟我走 作者:未玄机
Tags:仙侠修真
见儿子如此表情,刘芸哪里还猜不到儿子做了手脚,暗叹了一声,便将儿子扯进怀里一阵摸索:“一个小人儿,理会这些子作甚,总归有娘在,断不会让人欺负了我二人去。”
吹箫舒舒服服的靠在他娘怀里享受着母亲的爱抚,一点也不觉羞涩,也不回嘴,乖乖的听着刘芸念叨他,左右他事情已经做了,也不过是让娘念叨两句。只是那几面镜子需得快些收回,现致使沛郡正气退散的祸首已伏诛,天道必不会放任沛郡而不理,若再继续聚煞,恐遭天劫。
刘芸絮叨了好些子,见儿子低眉顺眼的听着,这心里头又是骄傲又是心疼,骄傲于这么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身子又弱的小东西竟也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又是心疼儿子才几岁便要耍如此手段来维护亲娘,百感交集之外又有些放心,随着吹箫的长大,她也越觉得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近日更有所感召,她,怕是没两年好活了。想自己既无父兄长辈可靠,又无至交好友可托,留下十二三的小儿子,纵使死了也是不安的。现在,她也是能稍稍放些心来的吧。
此事一过,母子两个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刘芸仍旧隔三差五的出门采药,闲时给吹箫传授《药经》,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身子渐渐的弱了下去,不是生病,就像是浑身的生气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原本丰盈的脸色都挂上了苍白,整个人犹如一日将尽的太阳,泛着浓浓的暮气。
吹箫每每见此,心中便是一阵涩然,恨不得没生这双琉璃眼,没见着刘芸身上一日多过一日的死气。可,人不可自欺,命该如此,躲也躲不掉。
神宗九年十月,刘芸倒下了,她睡的时日一次比一次长,身形也迅速的消瘦下去,吹箫看着她,想起刚出生时,刘芸护着自己从层出不穷的追杀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凌厉身影,那样的杀伐果决,丰姿无限。但此时,她却躺在那,苍白而虚弱,单是看着,心里就泛疼,那种绵绵的钝痛就像钝刀子一刀刀的割着他的心脏,又仿佛有人慢悠悠的伸出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一点点的收紧,那种窒息的无力感让吹箫整个人都显得麻木了。
他始终没有哭,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的侍候刘芸汤药饭食,但这反应竟比大悲大痛更叫刘芸心忧,她能感觉的到,她儿子已几乎心如止水,竟是比她这个将死之人还要沉静,仿佛失了所有的人气,这世上所有事也叫他不感兴趣了一般。她甚至担心,自己这个不中用的一去,吹箫便会听天由命的等带死亡。
这万万不能行!她刘芸拼尽了一切才保住的宝贝儿,怎就能只在世上短短十余载?他得活着!活的肆意,活的快活,活的没有什么遗憾了方能从容就死!
神宗九年的冬天格外的冰冷,刘芸终于撑不下去了,这日吹箫自刘芸房内的小榻上醒来,照例去看他娘,然空空如也的床铺却叫他吃了一惊,急急走出房门找寻,才刚转个弯便看见刘芸正提着一个食盒款款而来,那纤弱的身子裹在厚重的棉服里,显得飘然欲仙,西门吹箫注意到她娘已经细细的梳妆打扮过了,涂了脂粉,上了唇红,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仿佛从未虚弱过一般。
吹箫浑身一震,伸手扶住了房门,刘芸身上那浓浓的死气隔着大老远他都看得到。
回光返照,回光返照啊!吹箫将这四个字在嘴里滑过,紧紧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神情,刘芸叹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引着他进了屋门,犹如闲话家常般道:“你这般,叫我如何放心的下,我就快走啦,我儿好好陪我吃一顿。”
吹箫抖着唇哽咽道:“……好。”
刘芸微笑着给吹箫布菜,自己却没有用多少,一面看吹箫吃,一面徐徐的道:“我知我儿不一般,早年我带着你逃亡的时候,我儿便能为娘引路,躲开了多少杀机,更兼有别的手段,叫那些人有来无回。我修仙者自来有夺舍之功法流传,我不知你原先是谁,是不是夺了我儿的命,替了他的魂,我只知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此我便认你。”
吹箫听的此话,猛然停箸,抬头看刘芸,他原不知他娘居然当他是夺舍的修仙者!
“娘,我不是。”盯着刘芸,吹箫认真的开口,“我不是夺舍的修仙者,我本就该借你的肚子出生,我之异在于投胎时未曾消除过往云烟,我与修仙一事,半点不知。”
刘芸一怔,竟留下泪来:“竟是这般!我原想着,我儿是夺舍的道友,那便纵是我死了,你也是有出路的……”
吹箫一愣,未曾想到刘芸竟为他至此,他不由的握住刘芸的手,安慰道:“娘你也无需担心,我已习得了《药经》,平日里也可中些草药,维持生计足矣,况我这身子料想也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又能去劳烦娘了。”
刘芸听他话中对死亡果真风轻云淡,心里又气又急,喝道:“逆子,给我跪下。”
吹箫不明所以,但见他娘生气至此,便跪了下去。
刘芸看着他,痛斥:“前些日我观你便有听天由命,随波逐流的意,你这是在寻死吗?”
吹箫一阵错愕,纵然他觉得天命不可违,可也没有寻死的意思,只是这身体生机本也就只剩下一些,过些年耗尽了,自然是追着刘芸去了,当下便辩解道:“我万万没有这种意思,不过,万物皆有道,天命不可违,大限到了,我便是拼死拼活的争,也争不过着天去。”
“那也要去争!我修仙者便是逆天而行的,天原不叫我们这些子人活的那么久,是以每每境界升高一层,便有无数劫难,修仙路上杀机遍布,踏错一步,便可能生不如死。可还是有那么多先辈争过了,活的一天比一天长,什么天命不可违!不过是不愿争罢了!”
吹箫低着头,不言语。他眼中的世界与刘芸截然不同,他所能感应到的天地法则,刘芸不能,然这并不能说明刘芸的说法是错,天道莫测,焉能知天道是想叫你顺着,还是逆着?不争又焉知天道是否叫你挣扎于世?他这些天是否执着于‘顺应天道’呢?
刘芸见儿子似有所悟,便缓了语气:“箫儿哥,我刘芸一辈子也别无他求了,只要你做一件事,叫我安心的走。”她拿出一张地图来,递给吹箫,“早年我带着你去求‘神医’,他曾言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法子医治你,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地方。所以,我才带你来这沛郡柳庄村,这些年我按着着图寻了多次,一无所获。但我相信神医不会无的放矢。娘要你坚持下去,去这里,去找,我要你去争,同这天争!同这命争!”
“我儿,可愿应下娘的遗愿?!”
吹箫眼泪肆意的流下,他跪着,双手接过那薄薄的锦帛,俯身叩首:“儿,应下了。”
刘芸舒了一口气,终于笑起来:“好极,好极!娘能放心的去了。”说完,她起身,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再无声息。
吹箫眼睁睁的看着死气从刘芸身上飞快的散去,当最后一丝死气离去,吹箫咬住唇,失声痛哭,刘芸,彻底的去了……
第4章 生机
西门吹箫托了先儿哥她娘帮衬,妥帖的处理了刘芸的后事,因刘芸生前极喜欢梅,吹箫特意在她坟前值了一株红梅,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那红梅在雪中却开得格外娇艳。
刘芸即已去,吹箫便也没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况刘芸临终留下了遗愿,他就想着不管怎样也要完成,去看看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叫刘芸这么不放弃的找寻了六七年。吹箫素来也是打定主意便去做的主儿,他很快将家里的东西收拾起来,该装箱的装箱,该送人的送人,又使了些银钱,叫村中几位手艺极好的大娘做了耐食的饼子、干果、馒头等物,又买了上好的肉干并一些小点,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口粮,又等了五六日,置办齐了东西,吹箫便在刘芸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做了该别,架上准备好的马车,晃悠悠的趁着暮色离开了柳庄村,一个人也没告诉,等第二日先儿哥娘特特来送早饭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不论何时都显得雅致的小院已经人去楼空。
那锦帛质地的地图上路线画的清楚无比,从柳庄村走,需的先向东走一里多地,饶过被当地人称为定西的小山,在朝西北走一段就差不多到了,图上也未标注具体的地点,只说那处有一颗五六人合抱才成的菩提树,刘芸留下的书信里交代的很清楚,那菩提树便是一个小山谷的入口,她在那起了一间小屋,若吹箫去,可以在那里歇息。正是因为此,西门吹箫才盘算着将柳庄村的屋子封了,早先他便想在这个世界溜达溜达,四处的看看,可是有刘芸在,因着她,吹箫不能如此任性,只是现在他已经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他现如今也就想着,去刘芸说的地方探一探,若是一无所获,索性也不用执着,纵使阿娘在底下知道了伤心难过,也无甚办法,生死不由己,这破败身子,什么时候化为灰骨,也由他去了,此前他就架着这小车,只管纵意山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快活几日。但若真寻到些什么,那就是天意叫他不绝命,更没有什么去死的理由,只当是天道垂青,好好活上一世,方不负他娘的拳拳爱子之心。
这么想着,吹箫便起了程,图上那位置虽然说是在山中,但其实也并不很远,往常按照刘芸的脚程,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事情,不过,因吹箫马车上还带了不少用具,是以足足走了差不多六个时辰才到。
那标志性的菩提树是在明显的很,吹箫很轻易便看见了,一双琉璃眼一扫,他立时惊诧的'咦'了一声,无他,只在他眼中,那菩提树周遭居然围绕着浓浓的生气,那气浓烈到几乎成云成雾,跟周遭渐黑的天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吹箫匆匆的赶过去,将马车停在那菩提树旁边,打开锦帛,细细的看着,心中简直百感交集,他原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可如今看见这不同寻常的菩提树,便知道,这图大约是真的了。只是他娘恐怕也没想到,那图中的菩提树并非指点道路的标志,而是真正的宝物所在。
伸手拍了拍菩提树粗壮的枝干,吹箫便又上了车,车上的东西还需要安置咧,既然知道此处有宝,自己说不得要在此处住上些子时日,再者,那处是否有险,也需细细斟酌,天色不早了,他的身子先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还是早些安置了再做打算。
是以,吹箫进了山谷,找到他娘起的小屋,粗粗的打理一番,将用品归置整齐,又烧了些水,擦了擦身子,便上床睡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吹箫安排了饭食后,便慢悠悠的跺到菩提树旁,绕着这树走了半晌,越走心中疑虑越深,只因但凭他怎么瞅,眼前这颗就只是一颗长的极好的菩提树罢了,旁的,并无一丝一毫的异处,盘膝坐下,吹箫盯着眼前的大树,开始思考到底宝物在哪里,借鉴着那些话本里描写的场景,吹箫首先想的便是这菩提树内部其实另有乾坤,主干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吹箫细细的看了,那树皮并无损坏过的痕迹。
许是从上面掏空的?摩擦着右手拇指和食指,吹箫忽的站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爬上树,然后失望的发现,这树他就是一颗正正常常,完全没有被摧残过的树!
姿态狼狈的从树上一点点的蹭下来,吹箫喘着粗气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靠着菩提树休息,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皱起眉头,吹箫又把主意打到地下,花了好几天功夫把菩提树四周的土地挖出一个个的坑洞,仍旧一无所获,一直到第六日,才气喘嘘嘘的放弃,把那些土填回去之后,吹箫累的靠着菩提树干一动也不想动的地步,看着离此处不算近的小屋,他索性也不回去休息了,这菩提树周围这么浓重的生气,正好用上,布下六字生灵阵,端坐在阵心,吹箫缓缓闭上了眼。感受着比平日多上数倍的生吉气涌入自己破败的躯体,驱逐着躯体内顽固的阴煞 ,舒适的感觉几乎让他呻吟出声。
然,闭上眼的孩童并不知道,在六字生灵阵发动的瞬间,那菩提树人性化的抖动了一下,躯干出出现了一个点状的荧光来,慢慢的那荧光扩大成半人高的洞口,瞬间将在原地打坐的孩童吞了进去。
吹箫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并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此次布阵的功效超出之前任何一次太多,舒服到让他不想醒来,往日因为阴煞入体而冰凉的体质,也仿佛温暖了很多。然,他终究还是醒了,无他,他体内的生气已经达到饱和,顽固的阴煞守着他的五脏六腑,再不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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