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白 作者:温茄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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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夏一听,立刻摇头说:“胡说,阿晚哥哥的字是堡里最好的,先生天天都在说。”
“是么。”唐晚心里高兴得很,师父成天到晚只会嫌他还不够好,鲜少夸他进步,只有顾长夏天天崇拜他,把他当个小英雄,“长夏的字也很好,不过几天就能超过我,做堡里第一名了。”
顾长夏笑说:“那时哥哥的棋,肯定也能打成堡里第一了。”
唐晚蹦下了板凳,扯着顾长夏说:“走,我们去后山玩一玩。”
他俩人蹑手蹑脚地遛出书房,没想到被唐八冢逮了个正着。
顾长夏一看到唐八冢,立刻就慌了神,扯着唐晚的衣角,不让他继续走了。
唐晚这时还没反应到自己师父回来了,拽住顾长夏的手说:“别扯呀,我们赶紧走,师父等下就回来了。”
唐八冢真是气得鼻子都不走风了,使劲跺了跺脚:“你这个臭小子!”
这一声真是吓得唐晚额上冷汗都淌下来了,僵直着背,更加不敢回头了。
顾长夏小声说:“阿晚哥哥,你快认错吧,跟师父说些好话呀。”
唐晚只好转过来,磕磕巴巴地说:“师父……”
唐八冢哼了一声:“你给我去天井跪着!”他瞥了一眼顾长夏,大概是碍于掌门的面子,最终只说,“长夏今日先回去吧,改日再来叔叔这儿玩。”
顾长夏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小哥哥。
“早点回去。”唐八冢又补了一句,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怒意。
顾长夏吓得一溜烟跑了。
唐晚还站在那里,他跪过一次,天井的石板阴冷,那感觉就像拿小针不停地扎膝盖的最里面。他可不想再跪了:“师父,我真的知错了。”
“错?”唐八冢冷笑一声,“你知了多少回错了?只要顾长夏那小子一来,你这心就野了,哪一回不是这样?我让你读书练字,将来好在唐门独当一面,而你呢?”他气得将手背过去,绕着唐晚走了两圈,“你就知道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顾长夏,天资聪颖,掌门视他如己出,将来一定是唐门的栋梁,那你呢?待我百年之后,你该如何是好?”
唐晚听多了唐八冢这样的话,头如捣蒜地点着,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不理师父的独角戏,一会儿就好了。
唐八冢还在没完没了地说:“人说龙生龙、凤生凤倒也罢了,那顾长夏又不是掌门亲生的,不过是个野孩子!哪能比得我们堡里的孩子!阿晚,你要多用用功,为师等着你给我长脸啊!”他絮絮叨叨了一阵,也不提罚跪的事儿了,把唐晚一把抱起来说,“阿晚啊,快些长大吧,成为我们堡里最年轻的长老,等师父老了,也能开心了。”
唐晚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那时的他,还不懂这些称谓都代表着什么。
等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001
四月。
天气阴沉,一辆小轿子晃晃悠悠地进了紫禁城。
轿夫无精打采的样子,明显是没有把轿中的主人当回事,但也不至于拖沓,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走着。
旁边一位公公跟着,向轿里那位禀告:“请殿下先到文华殿暂住。”
里面的人,用扇子挑了帘子,露出半张清秀的脸:“我们这是到哪儿了。”他声音清冽,又是一张少年的脸,怎么看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偏偏说话老成,短短几句话,逼得那小管事的喘不过来气。
“禀殿下,快到东安门了。”
少年往外看了两眼,数十名官大人正在城门下等着他。
“停轿。”他说。
轿夫停了下来,公公却慌了:“殿下?”
“你去请那些大人过来。”少年说道,“告诉他们,我要走大明门。”
大明天子,当然要走大明门!
正德十六年,明武宗仙逝,无后。张太后同杨阁老商议,将皇位继予年仅十五岁的明世宗。随后世宗进京,是时,百官争权,欺侮世宗年少,命人送世宗从皇太子入京之路继位。
因此有了上述这一幕。
十五岁少年,第一次进京,仅凭一人之力,战胜了百官的威压,以大明天子的身份,站在了权力的制高点。
从此,拉开了一个传奇的时代——
嘉靖。
001
顾云梦一个跟头栽到地上,咕噜咕噜打了两个滚,撞到一根怀抱粗的柱子上。撞得他头脑西昏、眼冒金星,缓了好半天才扶着柱子慢慢地站起来,只见这柱子上写了四个大字:“徐阶小人,永不叙用”。
他抱着脑袋想了想,对了,唐承影把他从赵四九那儿救了出来,然后他们找到了琴白,在疯道士动杀手之前,他开启了三界的钥匙,然后就不知道了。
他绕着走了一圈。琴白和唐承影不知所踪。这屋子意外的又大又宽敞,随便看上几眼都有种金碧辉煌的感觉,特别是房顶上那些花样,攀龙附凤得……有点眼熟?
这里?这里是皇宫?!
顾云梦突然反应过来,但是奇了怪了,这屋子里明明点了灯,却一个人也没有?他只能压下声音喊道:“琴白?你在哪儿?琴白?——”
“你在唤谁?”
顾云梦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原来柱子的阴影里藏了半个人,不仔细看,真是看不清楚。
“你又是谁!管我作甚!”顾云梦是被吓坏了,声音都拔高了一些。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我是谁?”
他从光影里走出来,顾云梦方才看清了,这人穿着一身龙袍。
他三十多岁的样子,器宇不凡、面容隽秀,眉宇之间还有几分朱棣的样子。
顾云梦心里有了猜测,但不敢确定,还是问道:“你是什么人?穿着我大明天子的衣裳!”
那人不怒反笑:“天下间可穿天子衣裳的,还有什么人?”
顾云梦一愣:“你是太子么?是永乐的儿子?”他说完方觉失言,立刻跪下拜见眼前这人。
“成祖?”那人吃了一惊,问道:“为何提到成祖?”
这里又说不得他同永乐那个所谓的“一面之缘”,也不能张口就问你爸死了么,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先皇战功累累,草民心中敬仰。”
那人微微蹙眉,问道:“先皇?你……你可知道今日是何年何月?”
顾云梦被他问懵了,他心里暗道不好,唐承影的小世界里,一日方便是凡人半月,何况三界秘钥,不知道外头已经过了多少时日了,他只能商量着答道:“永乐二、不、三年,八月……?”他答完才想起来屋里到处都是炭火炉子,这已经入冬了,他却答了个八月。
顾云梦暗道不好。
果然,那人愣了一下,问道:“你可知你在哪儿?”
顾云梦找不到琴白,也找不到唐承影,对着眼前这位,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回陛下,自然是南京。”
没想到那人突然把他拉起来,仔细看了他身上的衣服:“你是什么人?何门何派?来刺杀朕的么?”
顾云梦被他扯得身上生疼,又不敢乱动:“草民顾云梦,蜀中唐门人士……”
“被我所救,随我而来。”
琴白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对这位天子点点头:“在下琴白。”
顾云梦看到琴白来了,终于看到救星了,碍于眼前这九五之尊,压着小小的声音问道:“你去哪儿了!”
琴白虚拉一把,顾云梦就从眼前这人手里被拉到了老仙人的身边。
他出来得太突兀,那位九五之尊也失了反应,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是琴白?”
“正是在下。”琴白微微颌首,风度翩翩。
没想到,皇上却突然大喜过望,拉住了琴白的袖子:“原来真的有!真的有仙人!”
琴白和小顾相视一眼。
圣上惊觉自己失态,慌忙松开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向琴白作了一揖:“朕……我乃大明第十一代皇帝,朱厚熜。成祖——永乐帝,是我的先祖。如今,已是嘉靖二十一年。”
“十一代?”顾云梦惊呼出声,他不好意思地缩缩脑袋,转头看琴白,问道:“这是过了多少年了?”
琴白面目含笑,将小孩儿拉到背后:“大约一百三十七。”
嘉靖先是惊于仙人的妙算,转而发现琴白对他还有不少敌意,想到自己唐突,便解释说:“仙人有所不知,您的名讳,是从成祖的手记中得来的,宫中除我之外,无人知晓。”
听他这样说,琴白倒是想起来,他是同朱棣说了自己的名讳:“那柄匕首呢?”
“匕首?”嘉靖想了想,“仙人指的是何物?”
琴白估计嘉靖也不知道匕首在什么地方,便换了个话题:“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儿?不合规矩。”
嘉靖被问得有些无措,这应该是他一生中鲜少有的时候。他该如何说呢,他刚刚逃离一死,今夜只想在宫里散散心,因此空坐在这里?
琴白见他不说话,稍微等了一会儿略表尊敬,私下不动声色地牵过顾云梦的手,准备离开。
嘉靖还是说了:“仙人,之前宫中有人要杀我。”
“杀你?”琴白想了想,“你地位尊贵,自然有人想取而代之,这是正常的。”
嘉靖只能苦笑一声:“只是个宫女罢了。”
顾云梦仗着琴白在场,胆子也大了起来,插嘴说道:“那一定是有人给她撑腰了,光是个宫女,肯定万万不敢的。”
“我嫔妃处尚且如此,这宫中真没一个能让我安心的地方了。”嘉靖说道。
琴白掐指一算,心中有数:“无需这样想,你是长命之人。”
这时外面有太监叫到:“陛下,严阁老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嘉靖随便应了一声,转头对琴白恭敬道:“仙人,您可有落脚处,不妨在我宫中暂居可好?”
顾云梦本想婉拒,没想到,琴白拉了他一下,说道:“那便劳烦陛下了。”
嘉靖听了很是高兴,他吩咐了宫人伺候琴白与小顾,自己先行一步去见严嵩。
等那人走后,顾云梦用力拽了下琴白的袖子,话也不说,光瞪着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琴白。
老仙人知道小孩儿这是生气了,只好拉过来,揉着小孩儿软软的头发,轻声说道:“你要有什么想同我说,悄悄说在心里也行,我听得到。”
顾云梦大概是忘了,他和琴白还有契约这件事,经老家伙一提醒,心里的抱怨如同潮水般一把就把琴白给淹没了。
琴白没办法,在噼里啪啦的埋怨中听了半天,才听出来是怪他不见了,把小孩儿给吓坏了。
这时,引路的宫人请他两人移步西苑。
殿门一开,屋外大雪纷飞。
深冬时节,琴白一席白衣走在前头,回头冲小孩儿招招手,让他快点跟上。
冷气太强,扑面而来激得顾云梦一个哆嗦。
琴白当即憋着笑,打了个响指。
应声而来的灵气化作一道金色的褂子,顺势披在顾云梦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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