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红尘路+番外 作者:云舞寒江
Tags: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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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乐无乐刻名留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危亦桐,传说中藏有成仙秘密的碧落城以这么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是不会相信的。
故事永远只是故事,话本也只是人们的臆想,漫不经心就能碰上奇遇,那是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吧?
但是陆离这么霸道任性地一拉,揭开了传奇的面纱,使得这样虚无缥缈的秘密就这样降临,丝毫不顾在场之人是否真的想走这一条“成仙道”。
而现在,就是他们想离开也离开不了,出口已经被堵上。
危亦桐暗恨自己从前怎么从来没注意过这里的机关,堵住出口所用的石料上居然还被铭刻了阵法。这阵法精妙得一眼望去就估摸是破解不了。
圣主陆离,魔门之主,他似乎天生如此随心。不过他这随心所欲可是直接牵扯到了危亦桐、苏城寒、望玥和开阳这四人。
本是打算看热闹的,却被坑了一把,危亦桐心情自然是不悦的。就算招惹他的是魔门之主,危亦桐也是会记仇的。
危亦桐望着这入口处,抬手摸摸发簪,思索了片刻。
反正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危亦桐露出一个微笑,放下手时却是直接就迈步走了进去。
明明这路是为苏灵桓开的,可危亦桐硬是抢了头筹,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这一迈步,苏城寒自然是想都没想就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一口气赶到了危亦桐的身边,二话不说就和他一起往那里面走。
至于身后的这几人走还是不走,危亦桐全然没去理会了,危亦桐不去理会的,也别指望苏城寒去理会。
两人并肩穿过漫漫地道,豁然开朗,危亦桐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为瑰丽的奇景。
一入此高阔洞天,闻轰然水声,巨大水幕从石隙斜铺而下,直落深潭。幽深的暗河曲折奇诡地穿过,洞天钟乳四悬,如盏盏宫灯,晚霞漫天,辉煌壮丽。
而最让人震撼的,便是这洞天之内矗立城墙。一眼看去,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城池就这样出现在幽深洞穴里,不见天日,却不沾阴暗,依旧那般堂皇大气,直教人以为误入仙城。
危亦桐停在城门前,看着城门上的石匾。
“果然是碧落城。”
城门上唯刻有“碧落”二字,那字迹里透着一股剑意,可锐利中又带着温柔眷恋,仿佛倾注了深沉的感情,即使时光荏苒,也没有被岁月消磨而去。
城门紧闭,一时也不知如何进去。
苏城寒盯着那“碧落”二字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研究什么重要的事情。
危亦桐好笑地问道:“怎么这么入迷?”
“这是一个人的名。”苏城寒突然轻轻说道。他没有用猜测的口气,而是用了肯定句,仿佛只看了这字,便固执地认定了这一点。
危亦桐再看去,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强大的剑修在书写恋人的名字。可是见苏城寒说得这么笃定,他又忍不住生起逗弄的心思。
“哦?说起来,我还从未看过你写我的名字,什么时候写来我看看啊。”危亦桐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瞅瞅城门上的字,又瞅瞅苏城寒。
苏城寒怔了怔,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我可以现在写。”
他不喜欢“什么时候”或者“有机会”这种模糊的限定。在他还是犬型的时候,危亦桐曾对他说过很多这样的限定,但是那些被说起的事,到了后来,久久不提,也就连危亦桐自己都遗忘了,只有他还在试图一一兑现。
危亦桐不知道为何苏城寒执意如此,但他本身是无所谓的,也就配合地露出“那好,你写吧,我看着”的表情。
苏城寒没有合适的工具来书写,环顾四周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写。
危亦桐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抽出发簪默念咒语,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上。
剑名“至乐”,乃是危亦桐拜师时,老师灵纤所赠,相伴他多年。
苏城寒和这把剑是“老朋友”了,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危亦桐对这剑投入的精力,让苏城寒十分沮丧。
“至乐”就是最高的快乐。
当日灵纤赠剑,苏城寒也在身侧。
他始终记得灵纤说了一句话:“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天下有最大的快乐还是没有呢?有可以存活身形的东西还是没有呢?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又依据什么?回避什么又安心什么?靠近什么又舍弃什么?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苏城寒看看危亦桐的脸,又低头看看他手上的至乐剑,目光微动似起涟漪。
危亦桐笑着摇摇头:“接住啊。”
苏城寒垂眸不语,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这把长剑是危亦桐的佩剑,它有个好听也很无情的名字。也许危亦桐明白,也许他不明白。但对于苏城寒来说,他的至乐就是“危亦桐”。
苏城寒提剑,他不是剑修,运转不出剑意,所以他刻下的字没有那种斩破时光的气势,但仔细看去却有种超越时间的玄妙。
万物之始,时间终焉。
苏城寒的字写在城墙的一角,不大不小的两字“亦桐”,却被倾注了一缕混沌之气刻下,像是将亘古长留。
这两个字字迹清秀娟丽,字里透出的一股执着痴恋,直让危亦桐都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咳咳……”危亦桐干咳两声,从苏城寒那里接过交还回来的至乐剑。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城门轰然作响,竟是渐渐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乐无乐。
庄子认为,乐与忧共存,有乐则有优,如东与西相反而不可相无。所以乐之极至为无乐,惟无乐才能无忧,而达于至乐之境。
庄子认为最大的快乐就是没有快乐,生老病死都是大自然的正常现象,不需要为之悲伤,只要“无悲”,自然能够得到快乐。这体现的是道家顺应自然的无为思想。
☆、48
“懦夫。”
碧落城的门的确开了。
危亦桐设想过这城内的样子,猜测多多。唯独没想到自己这一步迈入的不是所谓的成仙路,而是那个血月的噩梦。
满地的鲜血。这血染红了整个大地,就是抬头看去,看到的也是染上一层血色的绯月。
危亦桐怔怔地停下脚步,脚边似乎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支零破碎的尸体,滚落的头颅面目狰狞。
心魔,之所以是心魔,是因为它根深蒂固地埋在你心里。有的时候你以为你淡忘了,以为你想开了,但其实呢,其实它一直在你的心里。
已经刻下的伤口,即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在你不经意间提醒它的存在,然后记起它的痛。
满身是血的小少年站在危亦桐的面前,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危亦桐。
他用手指着危亦桐,扬起唇角微笑了起来,笑容浅淡却有几分疯狂和嘲讽,他在说:“懦夫!”
危亦桐一眼看着觉得陌生,过一会儿又觉得熟悉。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噩梦里?
“你不是说你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时候的自己吗?你不是发誓要获得最强大的力量的吗?”
一双深得诡谲莫测的墨色眼眸,暗沉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危亦桐望着这样的眼眸,恍惚明白了与自己对面的是谁。
“那为何你现在会像个没事人一样,为何现在的你完全没了对力量的渴望,也完全没了独自逃生的愧疚!”
听了这样的话,危亦桐只得苦笑一声。
那是过去的自己啊。
血色月夜下年幼的危亦桐,或者说那是他心里的魔。
“如果连你都忘记了,那还会有谁记得……”小少年的声音颤抖起来,让危亦桐一时间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心声,还是魔念的干扰。
不,那就是自己。
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留在那天,永远留在了那个夜色笼罩的噩梦里。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过着另一种光明下的生活,于是便有了溯萧。
等溯萧再也不能维持那璀璨锋芒,他又一次踏上了另一条路。
他试图舍弃,又无法舍弃,兜兜转转,他回到了原点。 他与他面面相对。他看着他,也就是看着自己的一部分。
危亦桐沉默。
那个时候,他以为所有人都过了黄泉路,只有自己一人独行尘世。五姐勇敢地为他争取一线生机,于是他抛弃了所有人自己离开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是自己代替五姐,或者为什么不是干脆和家人一起就此安眠呢?
生者的愧疚,是一种矛盾的折磨。
即使看过无数次“死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带着他们的希望活下去”之类的话,危亦桐也没办法释怀。
若是独自背负的话,实在是太累了。
等到与五姐重逢,他一边庆幸原来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记着那些事。
五姐却已经能一心投身到研究中转移伤痛,然后勇敢坚强地继续向前走。
最后,还是只剩自己被束缚了脚步。
“我确实是个懦夫。”危亦桐露出苦涩的微笑,“可是……我累了。”
“那就休息吧,不要再想着向前了,我不要再假装若无其事地欺骗你自己了。”小少年向他伸出了邀请的手,“你做不到遗忘这一切的,危亦桐。你已经很努力了,既然做不到,就别去自我折磨了,”
危亦桐盯着伸出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垂下的手。
少年的表情真挚而认真,带着理解的赞同。
“呵。”危亦桐突然笑了一声,抬手持剑,然后从上至下而斩。
少年的身影破碎,化成点点光点飘散。
“我做不到遗忘,同样也做不到放弃向前。”危亦桐不在意地笑笑,“我从没觉得自己足够潇洒,但……那又如何?”
“亦桐。”苏城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依旧很淡,却可以听出其中的急切和担心。
危亦桐茫然低头,看看空着的手,再看看身边的苏城寒。
月白衣色的青年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眉目温润如玉,透出几分清冷。一双琉璃般的浅色眼眸干净澄澈,写着担忧。
危亦桐愣了愣,好似明悟了什么,摇摇头对苏城寒道:“没事,刚刚似乎……是这座城留下的考验。”
苏城寒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把至乐剑重新递出去:“你的。”
危亦桐接了下来,重新握在手上。
“我知道什么是剑修了。”
危亦桐说得很随意,好像说得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城寒却是忽然伸手拽住了危亦桐的衣袖,他慢慢开口道:“我在。”
然后有点小幽怨地看了眼至乐剑。其神情和从前危亦桐练剑的时候把他放在一旁不管的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这家伙没那么安静地看着,而是闷闷地提醒自己他的存在。生怕自己忘了他还在这里一样。
危亦桐嘴角一抽。
这不是话本里女主人公遇到危险,然后在担惊受怕的时候,男主人公英勇地出现,拍拍胸膛,一声:“我在。”以示安慰才说的话嘛?
危亦桐在内心默默好笑地想着,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谁知苏城寒的话还没说完。
“如果……真的很累,我替你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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