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认为，只在商业上合作过几次，熟人都谈不上的人，会去救他呢？
也就是在这时，李胜宣做了一个决定。
他笑着走近笼子。
“楚总，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光头怪物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真没想到楚总会被关押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你和我们老板文傅是好朋友，对吧？”
光头怪物拼命点头。
“你很快就不会寂寞了，我打算把他也送进来陪你……”
“你说，我们文傅那么漂亮，要改造成什么野兽比较好呢？”
李胜宣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尤其是在陈文傅断了腿救了他一命之后。
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即使陈文傅之前折辱他拆了他的姻缘，但救命之恩还是让李胜宣有些感动的。
李胜宣一直去医院探望陈文傅，虽然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冰冷，但看到陈文傅那张因为陷入恋爱而逐渐有些白痴笑容后，心底的某一点还是被触动了。
陈文傅是个可怜的人。
在老板住院之后，李胜宣才发现了这点。
最开始有很多人带着谄媚的笑容和礼物来探病，他们只是想要和这位霸道总裁搞好关系罢了，而当陈氏企业的重权逐渐由李胜宣取代之后，也就只有李胜宣会来照顾陈文傅了。没有人真正在乎他的感情。即使是家人也一样。
要不要就这样算了，陈文傅已经双腿骨折了，算不算是报应呢？可能以后一辈子都会对行走有影响，落下终生残疾了。没有什么必要再把他兽化了，毕竟，陈文傅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不像楚子肖，也就是被改造成爬虫男的那位目空一切的‘主’，把人命当儿戏。
而最后，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的李胜宣，因为区区一句牢骚话，决定改变陈文傅命运。
那天,陈文傅的首席秘书Aurora和李胜宣一起整理文件时，不经意间说了句：“老板的趣味还是那么恶劣，前不久被绑架的时候有个男孩被利用了，老板非让我把那小伙子卖给男妓馆。现在风头比较紧，你说这几乎是倒卖人口逼良为娼的干活了，老是推给我，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居然有这种事？还以为陈文傅受伤之后人能更宽容了，怎么会逼良为娼呢？李胜宣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亲自和Aurora要了地址，去探望那个被拐卖的男孩。
当李胜宣说明了来意后，俱乐部的老板很热情地招待了这位陈氏的新掌门人，他把李胜宣带进了一个小黑屋，墙角躺着奄奄一息的男孩。李胜宣认出了小曦，陈文傅刚缠上李胜宣那阵子，这孩子很不自量力地跑来发表了情敌竞争宣言。是个智商不高但是充满了活力和热诚的孩子，可现在被折磨成什么样了，遍体鳞伤，眼神黯淡无神。
小曦也自然认得这位头号情敌，他还以为李胜宣是陈文傅的助理，看到他居然牵扯出一丝笑容：“文傅……文傅他叫你来解救我的吗？他还好吗？”
真是无药可救的笨蛋，还不知道你就是被陈文傅卖进这家男娼馆的。在对小曦产生了强烈的同情的同时，李胜宣对陈文傅的情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会对这么天真的男孩作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果然陈文傅和楚变态是同一类人……还以为他变好了，差点放过他的自己太天真了。 果然对付这种人渣最好的方式就是剥夺他作为人的权利，绝对不能有一丝的手软！
自从变成人鱼，陈文傅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最初陈文傅都不知道怎么睡觉好，躺着睡还是立着睡？这是个艰难的问题。 水族箱里太单调了，没有软绵绵的床，要想有个依靠只能躺玻璃底，还不如漂浮在水中。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逃脱这透明的牢笼，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色诱行不通了，徐夏亚对半人半兽的人鱼怪物失去了姓趣，就算再怎么发骚卖弄，他也不肯在玻璃箱前停留半步。
也试图用绝食的方法抗议，但结果是被打了麻醉剂然后在半麻的状态下强制用鼻饲喂食，难受又难吃。 几次之后陈文傅学乖了，老老实实啃咬饲养员投喂的小鱼。
还很傻很天真的想要隔着铁栏杆去攻击饲养员，每次他的利爪都只差那么一小步。失败的后果是被无情的电击——整个水族箱的水都带电的情况下，想逃都没办法。
“反正人鱼的生命力是比人类强很多的，所以电一下不会死。”徐夏亚笑眯眯地对着差点成了烤鱼的陈文傅解释道。
比起这些惩罚，更让陈文傅接受不了的是羞耻心。
人鱼是全裸的，每次‘表演’都是在一堆淳朴的乡下民众面前展示自己的躯体，尽管他做的只是不断地在水族箱里来来回回的转圈，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待，不管经历了多少次的演出，陈文傅都觉得羞耻极了。
从前陈文傅总是抱怨运作一家公司好累好累，现在他没有任何事务了了，每天除了游来游去就是吃喝拉撒睡，比之前忙工作还要不适。这样下去脑子会变笨的，就算没有博士说的退行变化，什么都不做脑子还是会变笨的。没有书可以看，没有网络可以上，甚至连个可以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陈文傅甚至有些羡慕其他牢笼中的半兽人，至少每天晚上狼人都会对月长啸，猫男什么的也会发出思春期般的嘶叫，而人鱼彻底成了哑巴，简直是跑到陆地上的海的女儿的待遇！
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和真正的小鱼一样的蠢蛋了，吃饲料都不知道限度，吃多了还会被撑死……就是那么愚蠢的生物……陈文傅绝望地想。
偶尔他也会想到还生而为人的时候的生活，他会想到李胜宣。 陈文傅对小胜已经没有什么残留的爱意了，现在想来李胜宣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孤高而自负。 被吸引也是对方不是那么顺从，所以才会产生了加倍的征服欲望。事实证明李胜宣更加可怕一些。
如果人生还能重来……挑选伴侣的时候，一定要选一个温柔可爱好支配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也爱自己……
可惜这觉悟来的太晚了……
也该是时候学会放弃挣扎了吧？
陈文傅的意志力逐渐开始崩塌。
和一条景观鱼一样，养在鱼缸里，有吃有喝不用费脑，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吧？
时间逐渐推移。
陈文傅的心已经开始麻木了。
这天晚上，又是和往常一样无趣的表演时间。
策展人的台词还是一成不变，最初的羞耻感已经丧失殆尽了，报幕完之后，陈文傅闭上了眼睛，等待被推到前台被聚光灯聚焦的时刻……
又来了。
和往常一样的，喧嚣的观众的吵闹声，还有刺耳的灯光。
陈文傅按照惯例在水里转了几个圈，以显示他的的确确是活着的人鱼。
又是尖叫，陈文傅瞥了一眼台下的观众，一点礼仪都没有……这群无知的家伙……
陈文傅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差点呛到水……
不会吧！
居然被认识的人看到了！
而且……好死不死……这两个人……一直都是陈文傅商业上的劲敌……
陈文傅瞪大了眼睛，再次确认了，坐在观众席前排的两个男人，的的确确是同业竞争相当激烈的、死对头方氏企业的两名当家小少爷。
这两人也算得上是出名了的青年才俊，陈文傅依旧不记得他们俩的名字。不过知道是双胞胎，哥哥是商业新秀，而弟弟是业内比较知名的艺术家、举办过自己的画展。 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会来到这么个乡下地方看这种无聊的演出呢？陈文傅百思不得其解。9
应该不会是从哪里知道了信息，所以特意来看死敌凄惨的样子的吧？
陈文傅记得最早他接管公司的时候，两次竞标成功都是从这白氏大少爷嘴里啃下的，对方一定对他恨之入骨了。
没有什么比今天更悲催的了，被死敌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模样，连人类都称不上的怪物的形态。
千万不要认出我是陈文傅，千万不要认出……陈文傅心中碎碎念叨，移开了目光，转身背对着观众区。
变成人鱼后因为鱼鳃和鳞片鱼皮的关系，面貌有了一定的改变。加上即使是前排距离舞台也是有点距离的，灯光又过于晃眼……
陈文傅暗忖着侥幸。
方元朗从小就喜欢水族馆。 父母因为商务繁忙很少照顾方家兄弟。而方家出门不远就有一家海底世界。 放假的时候方元朗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去水族馆里面，看上一天也不觉得腻味。 无论是小小的珊瑚鱼，还是凶狠的鲨鱼，对于方元朗来说都有独特的魅力，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腻。
和和活泼开朗，总喜欢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哥哥方元晴相比，方元朗的姓格如同承托太阳的月亮一样安静而沉稳。
所以方元朗拿起了画笔，很多休闲时间，他都是拿着画笔在水族箱前静静描绘心中的美好。
后来眼界广了，艺术造诣提升了，绘画的种类也变得丰富，但方元朗的依旧保持一种湛蓝色的情怀。
即使年近30了依旧没有恋爱，身为一枚富二代却一直单身让很多人惊讶。方元朗总是笑笑说打算一辈子和美术过日子。 而同比时期他的哥哥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常年流连夜店，惹花拈草，换男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不是不去爱，而是没有遇到心动的对象。
直到这一天。
方元朗去某个未开发的不知名古镇写生，方元晴也陪同一起去， 不是说没开发吗？那么说不定在商业上有可挖掘的地方。
方家的产业主要还是传统的房地产。在当地和辐射的卫星城镇小有名气，本来还有个挺能干的竞争对手，出了车祸之后就从此消声灭迹，简直是小方哥哥的福音。
在风景优美的古镇上，方家兄弟看到了和景色不太融合的一幕。
简陋的五彩大帐篷，写着“怪人秀巡回展“和一些骇人的画像。
很复古，方元朗小时候去公园里也看过这种怪胎秀，不过保姆总是不让他去，说这都是骗小孩子的，看了会有心理阴影，方太太也不会同意的。 方元朗好奇心重但很听话，也就没去。
现在再也没人可以管得了我了。
方元朗拖着哥哥，付了现钞，进了现场去观看。
方元晴没有抱怨，他知道弟弟的思想，就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现场的表演很让他们满意，满场都是真正的畸形人，如果说是化妆化出来的话，那么技术还真的挺好的。
到了最后，压轴登场的是传说中的人鱼。
“看，你喜欢的。”方元晴微笑着和其他观众一起鼓掌。
大幕拉开了。
方元朗看到了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生物。
人鱼。
上半身是人类形态，下半身是长长的鱼尾，身材线条流畅曲线完美，仿佛造物主施予了最独特的关怀一般。
人鱼在水里来回游动，从鱼尾的摆动来看，既不是机械，也不是人类假扮的。方元朗观察过很多很多鱼儿，它们就是这样游泳的。
“好漂亮……”
方元朗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火热的情绪在青年的胸膛中蔓延。
大概，或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方元朗的视线久久不能转移，疯狂般的爱情在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