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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番外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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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强强

  擦头就擦头吧,反正首辅大人是个特别好的人。丝毫没有架子。
  他随身侍候从未感到压力。煮的茶难喝也没事,首辅耐心又温和,手把手教他。
  珍馐美食变着花样吃。生活只有一点不顺,程千仞一边磨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两日身体抱恙?”
  “劳尊者垂问,没有大碍,睡梦不安而已。”
  首辅思索片刻:“内府护院阵法夜间开启。你没有修为,会被威压惊扰。从外间搬进来吧,与我同睡。我可以为你抵挡化解。”
  程千仞稍有迟疑:“会不会打扰……”
  首辅打断他:“你晚上睡不好,白天怎么做事?”
  当天夜里程千仞明白为什么了,这张床很大,七八人并躺不成问题。只睡他们俩,一人占一边,互不妨碍,打滚跳舞都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被褥极度舒适,躺下就像是陷在轻软温暖的云朵里。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程千仞自觉服侍对方更衣束发。
  似乎是因为一起睡过一晚,那人说话更加随意:“以后别叫尊者了,你是我近侍,称呼上需与别人不同。”
  睡觉也不摘面具的首辅大人双臂张开,程千仞便俯身为他系腰带:“那该如何……”
  “允许你叫我主人,或者悄悄叫我名字,朝歌阙。”
  程千仞:“……”
  总觉得‘主人’哪里怪怪的。错觉吧。
  如此过去一月,程千仞为对方磨墨润笔,念书添茶,随侍左右。后来朝歌阙说,府上账册没有人清算,令他坐在一旁算账。从此他们白日里共用一张桌案,互相递笔磨墨。同进同出,同桌吃饭,不分你我。程千仞在朝辞宫俨然半个主子。
  只有入夜之后,他需服侍主人沐浴更衣,擦干头发,再同榻而眠。
  半年后,程千仞被惯得愈发懒怠。以朝歌阙的修为,不用掐诀,大多琐事心念一动便可完成,却愿意为他亲力亲为。晚上两人一起泡温泉,互相帮忙擦头发。
  “后山的桃花开了,我们去酿酒吧。”
  程千仞打算盘的手一顿,心中意动,却被职业责任感束缚:“不然明日再去,我这一本还没有算完。”
  朝歌阙对他的工作提出异议:“我现在忽然觉得,你算账无甚用处。”
  “算账是为了心中有数,账本一目了然,你就知道该如何打理。钱生钱,利滚利……” 程千仞侃侃而谈,大讲理财之道:“这样你才能有花不完的钱。”
  朝歌阙安静听着,末了说道:“可是,我们的钱本来就花不完啊。”
  程千仞仔细一想,靠,居然真是这样。
  除非明天大陆沉没,他们朝辞宫没有破产可能。
  从此他账本也不算了,安心吃吃喝喝。
  春去秋来,账房先生程千仞,彻底变成了家养米虫程千仞。
  某日他们在湖边钓鱼,朝歌阙拿野草编了蚱蜢送给他。
  程千仞心想你快两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顺手就编只兔子做回礼:“这个我也会……”
  不对,我怎么会?
  似乎是为了编好送给谁……送谁?他想不起来。
  朝歌阙有两样东西不离身,一是面具,二是手杖。
  程千仞一直不明白,这人行走无碍,手杖根本用不上。只能归结于年龄大了,需要心里安慰。
  他心想,不怕,等你老得走不动,我再做一架轮椅给你。
  转念又一想,对方是修行者,生命漫长。恐怕等自己坟头长草,那人也不会老。
  当晚程千仞愁得多吃了三碗米,睡觉时胃疼,在床上打滚。
  朝歌阙心疼地给他揉肚子:“我明日教你引气入体,我们一起修行。”
  如此又是两年半载。
  今年冬天落第一场雪时,后山梅花开了。
  朝歌阙把程千仞揪出被窝。
  他们走走停停,喝酒赏梅。漫山遍野的红霞,傲雪凌霜。
  “你能卸下面具让我看看吗?”倒不是因为好奇,程千仞说不清楚理由,似乎是想多了解对方一点。
  朝歌阙摇头:“不行。”
  “那你的手杖能给我看吗?”
  代表声威的权杖被人讨要,首辅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笑:“小心伤到手,这是我的剑。”
  程千仞立刻来了兴趣:“居然是这样!。”
  只见那人在手柄处轻轻一抽,利光乍现。
  “它叫朝辞。”
  剑身像一片洁白的云,一块清透的玉,与黑色剑鞘相映,如黑山白水,颇有种锐杀之美,惊心动魄。
  程千仞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朝辞白帝彩云间。好剑。”
  ‘朝辞’在他掌心收敛锋芒,像一只温顺的白兔子。
  “看来它很喜欢你。”
  程千仞本想说‘剑是死物,何来爱憎’,忽然茫然地想到,我没有剑吗?我的剑呢?
  它可以没这么好看,但我……应该是有剑的。
  他看着白雪红梅,山间的亭台楼阁,山下结冰的湖面,他们居住的朝辞宫。
  “我好像,已经三年没有出过府。”
  “你想出府?”面具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笑,却似带着冷意:“可是你的卖身契还在本君手里。”
  朝歌阙折下一截花枝。
  “我只是出去转转。”程千仞第一次听他自称‘本君’。
  墙里确实什么都有,满足他所有愿景,可以安乐过一辈子,为何还想去墙外?他沉默片刻,补充道:“很快就回来。”
  首辅不再言语。
  手中梅枝被他掷在雪地上,血溅三尺一般凄惨刺目。
  天光倏忽暗淡,风雪狂涌,大片梅树枯萎败落,梅林转瞬成死海。
  程千仞下意识退后两步。
  “原来重头来过,你还是要离开我。”
  那人抬起苍白修长手指,卸下面具:“我要给你多少次机会,你才长记姓?”
  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竟是逐流。
  “你!你——”
  宛如一道电光劈开夜幕,照亮寰宇!
  程千仞什么都想起来了!
  ***
  世事一场大梦,程千仞睁开眼。久久发怔。
  回神时被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
  我在哪儿?他们在干嘛?
  “程师兄出关了!”
  南渊上下一片欢腾。
  程千仞想找个地方静静,梳理一下杂乱的思绪,却无处可避人氵朝。只好与朋友们先回医馆,诊室门一关,总算清净点。
  不多时,周延托人传口信给他:“强敌,勿动。”
  这四个字恳切而珍贵,因为周延正养伤在床意识不清,听到他出关的消息,可谓“垂死病中惊坐起”了。
  同时也令程千仞清醒地认识到,心障已了,现实世界里,情势急迫,风霜刀剑,不会给你追思的时间。
  顾雪绛一边铺纸润笔,一边对程千仞道:“据说胡先生对他的评价是‘成圣可期,剑阁无患。’”
  一个人保住一个宗门的地位,进而影响天下格局。只有最顶尖的天才能做到。前日观战后,顾雪绛也在思考,若自己不曾出事,可否胜过现在的傅克己?他不确定。
  纸上寥寥几笔,顾雪绛勾画出人物动作,剑势的走向,劲气攻击范围,一边口述当日战局。
  程千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线条撞进他眼中,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识海飞快拼凑,还原成跑马灯似的长卷。
  “……到了这里,周延拼尽真元发出四十余道剑气,已成围杀之势,傅克己长剑倒转,川洪倾泻而下,冲垮了他的剑气,突围而出,然后……”
  “不对。”程千仞忽道。
  顾雪绛停下,若有所思。
  程千仞:“这不像‘饮川洪’。”我亲身挨过,不会认错。
  “‘逐日’、‘激风’两招过后,傅克己没有顺势施展‘饮川洪’。因为……他有比‘饮川洪’更强的杀招。”
  “就是这一招,使他突围,反杀。结束战斗。”
  徐冉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程千仞摇头:“我不知道。”
  ****
  决赛进入尾声,挑战赛即将开始。程千仞这次出关后,变化很多。
  他不再抗拒别人的关注,甚至接受南山后院的教习先生邀请,去讲了几次课。学生间有大型聚会,运气足够好的话,也可以请到他出面。
  他第一次讲课时,堂中座无虚席,窗边门口站满学子;第二次人更多,其他院的学生闻讯赶来,南山只好在一片空地上铺设扩音阵法,让他办一场室外演讲。
  “我是程千仞,是一个普通人,像你们每个人一样,甚至不如你们……”
  人们总期待从别人身上汲取力量和安慰,不然书店的成功学鸡汤也不会本本热销。
  程千仞像拥有魔力,他的追随者越来越多。徐冉对此很不理解:“千仞他,到底在做什么?都没时间跟我们吃饭了。”
  顾雪绛正在写他的新书,闻声抬头:“他在养望。”
  徐冉一头雾水:“啥?”
  顾雪绛只好放下笔:“哪几个人的光辉事迹你听过最多次?最好是年轻一辈的。”
  徐冉脱口而出第一个人名:“安国长公主!”
  顾雪绛:“好,便以长公主为例。我在皇都时,每逢她胜仗,必有部下骑快马入京,一路打马进宫,玄武大道两旁由禁卫军维持秩序。百姓只要见这阵仗,就知道是她的捷报,夹道欢呼喝彩。圣上开国库施粥三日,各路达官贵人竞相效仿。”
  “其实军报传递方式很多,飞鹰、传讯阵法都比马匹迅速,‘快马报捷’只是做给百姓看的。”
  徐冉脑子不够转了:“等等,让我琢磨下。”
  顾雪绛继续写书。片刻后对她说:
  “东征之战后,王朝将星凋零,迫切需要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代替那些死去、老迈的战神,成为人民新的信仰。长公主出现的正是时候。她的威望,由整个皇室塑造。”
  “那千仞为什么要养望?”
  顾雪绛写完停笔,笑了笑:“可能是想做点事吧。”
  徐冉凑过去看,不是‘闲话皇都’第三部 ,封面上写着‘闲话南央’。 
  她一直想着那本册子,直到吃饭时,才隐隐明白,顾二在为程三造势。
  徐冉忽然放下碗:“我是不是拖后腿了,我要不要做点什么?”
  林鹿懵懵地看着她。
  顾雪绛:“吃肉就好。来,多吃点。”
  林鹿也给她夹了一筷子。
  ***
  在人们快失去耐心时,双院斗法的决赛排名终于出来。
  武试中,程千仞因为境界突破排在第三。前面仅有傅克己、原上求两人。
  南渊学院好歹占了三甲之一,今年要毕业的师兄们彻底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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