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所有人一起活,要么所有人都要死,所有的努力和煎熬都成为失败的笑话。”
——“那个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的话。”
戚寒瞳孔猛然紧缩。
几个月前南城那桩血案,霍星云近乎死里逃生。
偶尔通话时对方突然之间的恍惚出神。
一个小小感冒就折腾了一个多月。
韩启凌看他神色,心里确定了大半,剩下一半只等验证。
霍星云会这么轻易中招很有可能意味着一点:那就是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连区区鬼魂都能侵害她的地步了。
欺弱怕强,说的就是鬼。
霍星云以往强的时候,坟头边上绕个几十圈都没事,现在弱了,自然就被当做软柿子捏了。
戚寒皱紧了眉,“要怎么救她?”
韩启凌指着旁边属于土司府三夫人的房间,“平息鬼魂的怨气,重新埋葬三夫人。”他看了看戚寒的脸色,补充了句:“要快。姐姐身体不好,被附身后身体的腐坏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得多。”
说完,他满意地看到了戚寒眼底爆燃起的火光,如一头豹子蓄势待发。
这样的状态去做任务,胜率当然要高很多。
机智如韩启凌,当然是不会告诉戚寒,只要到了脱离刷分卡的时间,确认没有死亡的人都会原原本本地回到现世,在这个世界受的伤也会完全消失不见。
而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过是旅途的三天,而鬼魂附身后侵蚀人体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所以被附身的霍姐姐完全用不着担心。
但是他才不告诉戚寒。他更愿意调动起戚寒刷任务的积极姓,为团队带来宝贵的积分~
“Alice去北边的马厩和东面厨房,姐夫去西面的花园,我在中央,我们先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座土司府的历史看完,然后回到我这个院子里集合,共享情报,再完成各自触发的任务。”韩启凌飞快道,“解散!”
少了唯一的保护对象,三人很快分开行动,一个力图尽快完成任务救出心上人,另外两个力图刷更多的任务。
而此时,年轻的女子来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游客稀少,她步伐轻盈地避过三三两两的人,目光投落在园中心水池上那个戏台上,目光带着几分怀念,手指无意识地比了个兰花指。
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你还会唱戏啊?这戏台莫非是为你搭建的?
女子咬了咬牙:闭嘴!
那声音才不乖乖听她的话:你唱什么剧啊?京剧?越剧?黄梅戏?滇剧?哎我是特别喜欢粤剧的,唱腔和口音听起来特别和谐……
闭嘴!
那声音压根儿不受她干扰,真诚地建议道:你要不要跳台上来一段?
那声音真是十分聒噪,吵得她脑仁儿疼,她狠狠地将手握拳往边上墙壁一拳捶过去:再吵,我就提前毁了你的身体!
霍星云凉凉道:占了别人身体还不让说话了~啧……
不过她总算安静了下来。
只见那三夫人占用着她的身体,穿过水榭,直直进了屋子。
锦屏雕炉、暖山熏风,尽皆不见。
只剩下历数谈式土匪窝罪状的几十个牌匾,挂在墙上,供后人唾弃。
三夫人瞧了一会儿,又开始哭了。
只是那哭声里,隐约有几分痛快的意思。
她哭了不到一分钟,就朝最右边一间房走去。
那间房里的东西同样被清空了,墙壁上挂满罄竹难书的罪状,显得角落里地面上那个漆黑的大坑触目惊心。
那是个大约有一平方米的坑,边上被当地旅游管理局围上了围栏,禁止游人入内。边上大概是为了营造氛围,还扔了一段黑漆漆沉甸甸的镣铐和铁索。
哇!这儿竟然有个地下室?
霍星云惊叹道。
三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看四周,尚且没有游客进来,大概是这里总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之前进来的那几个游客也很快出去了。
三夫人走进了围栏,面色阴沉地看着下面。
底下一片漆黑,只有上面一小截生满了铁锈的扶梯还能被外面的光照亮,余下的部分就像是陷入了阴暗可怕的地狱里一样。
好像一张吃人的大口,怪可怕的。你不会要下去吧?
霍星辰问。
能不能别用我的身体下去啊?我身体不好,再去几趟这种阴气聚集的地方我真的会挂的。你找个适中的躯壳下去呗?我保证给你找个好地方,把你葬得漂漂亮亮的!
这种地下室多少年没人管了肯定有沼气啊!吸多了出人命啊夫人!
在霍星云的“苦苦”哀求中,三夫人看了看没人过来,伸手扶住围栏,一脚跨了进去,踩在了红红的铁制扶梯上。
那红得,不像是铁锈,反而像是人的血洒在了上面,染得通红。
一股阴气在她的脚底踏上扶梯的时候迅速缠绕上来,在其脚腕上打了几个圈,牢牢地缠住了。
三夫人一顿,身体下沉,脚踩在了第二阶扶梯上,她动作缓慢,带着一种别样的仪式感。
霍星云二话不说在心底念起了《地藏经》。
在她的身体完全陷入了地下室的漆黑中,只剩头和地面齐平的时候,霍星云豁然看见眼前刻在墙壁上的字。
“等等!这是我弟弟的字迹!”
第64章 黄金宝藏·我弟弟的字(1)
落笔稚嫩, 宛若苍蝇搓脚,丑不堪言。
霍星云给他的作业和试卷签过不少家长签字,哪能认不出自家弟弟的字迹来?
“七月十六,许芹遭杀害,尸体被……”没等霍星云借着稍暗的光线看完那一行刻在通道口的字, 三夫人就蹭蹭蹭扶着扶梯爬了下去,动作除了一开始的一点停顿之外, 要多熟练有多熟练。
落了地, 纵使霍星云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是忍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 汗毛都要根根竖起来了。
浓重的腐朽气息充斥着整个黑暗的空间, 铁锈味、腐臭味和一种说不清楚的难闻气味夹杂着那个年代的恐惧与尖叫,穿透八十年的历史涌入人的脑中。
还有……
他妈的。
有鬼。
很多很多的。
霍星云简直想昏厥过去算了。
脑海里是刚才在地面上匆匆一瞥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那些解说。
地牢、酷刑、被关押的锤党义士、通风口灌入的迷烟和炸药……
霍星云头皮发麻, 在脑海中估算了一下整座屋子的面积, 大约是三百个平方左右。
然而就在这三百平米的地牢中, 死了两千多位前来解放这个野蛮地区的义士。
难怪这底下闷着这么大的怨气。
难怪这地牢要围起围栏不让游客进入, 什么因通风问题暂不开放, 应该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 大概是当初下去过的人多多少少都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可是说来奇怪, 照这种程度,这整座土司府都该封锁了, 可为何外面一点都不像受到影响的样子, 所有阴暗都好似被封锁在了这间地牢里一样?
霍星云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毫无疑问, 有高人坐镇。
这座宅邸最终被锤党攻破之后, 定然有什么高人前来点拨过如何化解此地煞气,并将此地作为了著名旅游景点,游人日日往来,以活人阳气压制此地阴气,免得底下的东西出来作乱。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些煞气最终没能化解,反而是镇压在了这个地牢里?
遇到学术姓的问题,霍星云情不自禁开始琢磨,几乎忘了自己就身处这个地牢里,反而开始想着如果当初是自己前来,会如何来化解此地的煞气。
直到三夫人在地牢中摸索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与人等高的十字架。
靠!
霍星云的注意力一瞬间就被拉了回来,脸色惨白惨白。
快放开那玩意儿!我会死的!我死了就没人给你超度没人给你重新找个好坟头了!
嗯?你……你又哭什么?
三夫人手指一接触那木制的十字架,霍星云就觉得要遭。
那十字架,可真冷,比冰块还冷。
难怪按理说攻破土司府后,地牢里的东西都该被全部清缴了,却还留了个木架在这里,敢情是没人敢碰?
地牢黑暗,仅在高处有两个狭窄的通风口,但通风口外面种植了许多植物,将原本的天光给挡住了大半,导致地牢内视线着实昏暗,也不知像这样的东西还有几个。
就该用烈火焚烧个三天三夜啊。
霍星云心中叫苦不迭。
她心中不断跟三夫人说话,劝她赶紧上去,趁早带她去埋骨之处,她好将她重新安葬。可三夫人却只顾“嘤嘤”哭泣,哪里理会她?
霍星云不知幸存者出了轮回世界后身体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只觉得自己经了这么一遭,原本就元气大伤的身体八成要更加虚弱了,估计寿命和福运又要再短几年,恐怕很难做到看着小弟结婚生娃,也难跟那个傻大个长相厮守了。
一时间心有戚戚,但她素来坚强,咬了咬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劝说。
自从跟霍星辰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知道如果成功了,她将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她知道她会折寿,会身体虚弱,会诸事不顺,也知道这几点负面加成在不知道什么关键时候(比如现在)就很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是真的想要多活些年。
她的弟弟脱离死亡了,她也遇到喜欢的人了。
她怎么可以在一切开始变好的时候,一个人走向末路呢?
当然是要跟着一起好下去!
许是求生的愿望激发了某些东西,霍星云听着三夫人的哭泣,转变了个思路,问:“你为什么哭?难道这里曾经有你认识的人?”
三夫人的哭声顿了顿,转瞬却扶着那十字架哭得更凄切了,哭声中隐含着什么痛恨。
她不说话,霍星云真的挺难的,只能硬着头皮自话自说:“你不是最受谈土司宠爱的三夫人么?怎么会认识关在地牢里的囚犯?”
“那囚犯是谁?”
“同你关系很好么?”
她一句一句不紧不慢地问下去,许是哪个词终于敲破了三夫人的心门,只见三夫人站直了身体,用袖子小心抹了抹眼泪,生怕抹花了脸上的妆容。
她才没注意这是霍星云的身体,霍星云懒到不化妆。
“那人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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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星辰等人怎么着都没想到,随着那阵轻盈的脚步声下来的,竟会是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子。
他们几人的视力丝毫不受黑暗限制,因而将来人看得清清楚楚。她穿着青色的衣裙,眉眼十分有风韵,美目流转,即便在昏暗中也是顾盼生辉,令人想起那醉酒的贵妃,或是散花的天女。
地牢黑漆漆的,她没说话,却似乎早已对地牢内的布局十分熟悉,三步并两步就走到白仲皓躺着的那个草席子边,弯下腰轻轻摸索一下,手指探到白仲皓鼻息下,察觉对方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冷不防刚站起来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
她险些尖叫出来,然而她自己的手掌却比她的尖叫更快一步伸出,捂住了自己的嘴。
空气一时安静,老白站在她面前,不说话,只给予黑暗中无形的压力,而她在这样的注视下,呼吸渐渐急促,冷汗涔涔而下。
这种可怕的压力,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她在这个府中最为害怕的人。
不,或许那个人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
那是恶魔,人间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