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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番外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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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强强 仙侠修真

  他没有穿越到皇宫,穿到东川最偏远穷苦的村落里。原主身上发生过什么?
  如果没有宁复还阴差阳错解开他武脉封印,他永远是无法修行的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一切。
  温乐听不得他轻率谈论自己生死,像闲谈别人的事。
  “这要问父皇,他说你病了,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扰。深夜里噩耗传来,匆匆入殓,盖棺的只有父皇一人。那时候他说的话就是真理,但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亲眼见到尸体,我总觉得你还活着。他不喜欢人们再提起你,众人知他丧子心痛,便也不敢提。天下人都以为,父皇是近年才神志不清,其实你离开那年,他就开始老了。”
  温乐喝口茶,停顿片刻: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他做了什么、你为什么假死,很多可能姓。全看你是往好处猜,还是往坏处想。”
  程千仞:“好的坏的我都不猜,我会当面问他,弄清真相。”
  说要当面对话,圣上不见他,他一点办法没有。
  程千仞变得愈发喜欢夜晚,因为只有入夜之后的时间属于自己。他可以在东宫泡温泉,热雾中闭着眼睛冥想,听水流声,也可以身穿便服四处游荡,避开值勤巡防的宫廷禁卫,总有逛不完的花园,走不完的长廊。
  老皇帝四处不见人影,他甚至猜测对方悄无声息地死在哪个旮旯拐角了,下意识绕去偏僻处,看看有没有东西。
  他没再做过梦,却总想起那夜荒唐梦魇。刚进皇宫时,像游览完全陌生的旅游景点,自那之后,再走过重楼殿宇,便多了一种类似旧友重逢的感觉。
  这里的天空被楼台遮蔽,切割作不规则碎片,并不开阔。使他想起剑阁的云海,满山野树野花野鸡野鸭。
  还有学院,记忆里遥远的沉沉钟声,太液池的烟波与白鹭,桂子与荷花。藏书楼年份老旧的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
  少年们穿着蓝白相间的学院服,衣袂猎猎浮在风中,远望像大海泛起白色浪花,又像千千万万只白色飞鸟,振翅欲上青天。
  逐流喜欢和程千仞聊以后,好像眼前没有事值得烦心,未来一片大道坦途。
  “皇宫里藏着空间通道,等你超凡入圣,四海太平,我们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逍遥自在。”
  程千仞正在吃弟弟做的米花糕:“空间通道烧灵石,国库没钱。”
  “我有钱呀。”
  程千仞摇头:“我已经欠你很多钱了。现在各宫用度削减一半,东宫率先以身作则,才能约束豪奢成姓的贵族。”
  他一生穷命,谁曾想到,做了太子还是穷。
  ***
  徐冉来到皇都,最先去了淮金湖。湖边桃花已谢,碎红零落成泥,湖面荷叶新生,星星点点不成气候。这景致萧索黯淡,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令人感到深深失望。就像禁卫军给她的感觉。
  从东川撤回来的镇东军精锐,人人有封赏,依然保留原编制,归安国公主统领,每日在京郊校场CAO练。唯有徐冉调去了禁卫军,主管粮草调配、后勤通讯等等琐事。众人猜测是因罪降职,却不知她犯了什么错。
  禁卫军多由皇都世家子弟组成,门户之见颇深,徐冉与军中风气格格不入,既不耐应酬场面,又怀念从前金戈铁马的日子。
  某天夜里她孤身一人四处游荡,机缘巧合听见丝竹与歌声,寻声而去,只见湖面亮起一盏盏金色的莲花灯,湖心画舫灯火通明,红绸飘飞,酥软的春风吹来酒香和歌声。
  天上星辰、人间灯火都落在湖水中,柔柔地荡漾着金光。夜晚的淮金湖,就像美人拂去薄纱,露出明艳倾城的本来面目。
  湖畔有撑小舟的小厮,载客人渡湖。徐冉乘一叶扁舟,向灯火辉煌的湖心驶去。
  于是当温乐向禁卫军统领打探徐冉消息,就听到对方出名了,单以淮金湖常客的身份出名,被一众同僚羡慕。
  那里的姑娘们恃才傲物,不喜欢的客人就不见。徐冉每夜与她们饮酒、听琴、唱歌、舞刀,结下深厚情谊。
  当天夜晚,温乐带着公主府私兵,举着熊熊火把,气势汹汹杀到。
  丝竹班子吓得跪了一地,宾客和舞娘不敢做声。
  “参见公主殿下——”
  “徐冉在哪!”
  “在、在最里面那间。”
  温乐带人闯进去。
  唱歌的美人不唱了,与徐冉同来的还有三位低级将领,吓得赶忙行礼,唯有徐冉醉眼朦胧:
  “哦,是你啊,你来啦?来得好。我知道顾雪绛为什么喜欢这里了。因为它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温乐:“胡说,你整日与这些酒肉朋友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
  “酒肉朋友不好吗?酒肉在,朋友在。”
  “皇姐调你到禁卫军,何等用心良苦,别让我看不起你!”
  徐冉喝的微醺,嬉皮笑脸地搭小公主肩膀:“我就知道这里每个人都看不起我,所以我不生气呀。”
  温乐甩开她的手,命令拿火把的私兵:“给我烧!”
  徐冉瞬间酒醒了:“这大半夜,你瞎闹什么,大姐,小姑奶奶,抓女干也没有这样的!你一刀砍了我算了!”
  说着她把自己的刀塞给对方。
  温乐气的咬牙切齿,愤而拂袖:“我们走!”
  淮金湖美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混乱结束,丝竹班子归位,又是觥筹交错,良夜恨短。
  温乐刚乘船渡湖,便听见身后歌声靡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落进湖水里,杳无踪迹。
  她想,我最讨厌这个地方了。
 
第120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有人参了你一本啊, ‘身为皇族公主, 不能以身作则、爱民如子,反而因泄私愤, 仗势凌人’。我听说你昨晚动了公主府私兵?”
  程千仞如今虽没有正式上朝, 已经可以独自批阅奏折, 召见三司重要大臣了。段姓皇族的拥护者终于打消首辅不肯放权,阻拦太子理政的疑心。
  温乐轻哼一声:“这些迂腐酸儒, 什么折子都往上递, 皇兄日理万机,哪有空管鸡毛小事。难道本宫杀人放火了?”
  “你那叫杀人放火未遂。”
  程千仞面上叹气, 缩进广袖的手掌微动, 悄悄把逐流给他的小零食藏进空间法器。什么山楂雪球杏仁酥糖, 毫无威严,被看到会很没面子。
  温乐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自我检讨道:“约束贵族是你监国后做的第一件事,一要节俭, 二要谦善, 我知道的, 我本该做出表率,不该给你添麻烦。我自罚禁闭七天。”
  程千仞宽和地笑笑:“徐冉惹你不开心了?”
  “除了亲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简单纯粹、一往无前、勇敢豁达……”
  “诶呦,我都没看出她这么多优点呢!”
  “别拿我打趣,我是想说……连她也变了, 我有点难受。”
  程千仞笑道:“你知道她从前什么样吗?不到二十岁,在南渊的时候。”
  “听说过一些,你再多跟我说点。”温乐绕到书案后,去拉程千仞的袖子:“哥,今天陪我走走吧,我明天就要关禁闭了。自打你上次问了我以前的事,我就再没见过你,我一直想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惹你不高兴。”
  “我只是最近比较忙。”程千仞赶忙起身,衣袖从温乐手中滑开,他很怕逐流生气地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尽管对方没有这样做的合理理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行,陪你聊会儿。参你的折子是今天最后一件事,我也算收工了。”
  他下意识地向逐流解释。
  灯火近黄昏。
  橘黄色的霞光里,他们穿过朱红廊柱、菱花窗格投下的斜长影子。温乐兴致勃勃,打发了女官侍从,带着程千仞七拐八转,一路听他讲徐冉的糗事,笑得肚子疼。作为回报,她分享童年的快乐记忆给对方。
  “马球场,你来过了吧。从前这里的马房号称‘三百神骏,召即能战’。现在只剩一百出头,毕竟好久没人打马球了。”
  “极乐池东岸,夏天荷叶遮天蔽日,我藏在荷叶下的小舟里,比寝殿凉快舒服。如果被你抓到,就得回去读书了。”
  “我们在这儿一起荡秋千,那时我还没学轻身术,秋千就像在云上飞,快活得很。”
  秋千踏板和红绸早已不见,只剩下彩漆斑驳的秋千架,夕阳下空荡荡的。
  年迈的内侍官带着一众宫人惊慌行礼,程千仞摆摆手,四下打量。
  当年这座花园是为年幼的皇子公主专门建造,方便玩乐,如今荒废已久,疏于打理,幸好贵人没有怪罪的意思。
  温乐道:“再往前去,都是废弃的偏宫冷殿,没什么看头了。我们回去吧。”
  果真偏僻,程千仞之前夜里闲逛,从没走到过这里,它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中,与明亮灯火、繁茂花木、辉煌金砖仅数墙之隔,却像另一个世界。
  他向杂草深处去,推开布满灰尘蛛网的角门,忽然察觉人们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忐忑不安、混杂莫名恐惧。好像门里藏着怪兽。
  温乐微微皱眉,抬手示意旁人不用跟。
  暮色四合,千万盏宫灯亮起。这里只有几点幽微烛火,透过小屋窗棂,静静照在青石板地砖上。
  屋瓦上布满青苔、不知何时草籽落上去,瓦缝间杂草丛生,开出嫩黄的小花。
  虫鸣鸟叫,生机盎然。程千仞好像一瞬间离开了深宫,甚至远离了皇都。
  他绕去屋舍后,柳树下池塘水波粼粼,顺着鹅卵石小道穿过菜畦,看见有人在收衣服。麻绳上挂着一排粗衣,皂角味道顺着晚风飘来。
  那人被脚步声惊扰,回过头,动作停滞,目光震惊。
  程千仞也注视着对方。
  这人麻衣布履,青年面目,鬓角却生白发,眼尾亦有皱纹,显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态。
  温乐开口道:“三皇兄。”
  布衣青年眼底震惊渐渐平复,化为一片漠然。
  他放下手头衣服,问道:“我要行礼吗?”
  程千仞:“都行吧,随你。”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愣怔片刻,指了指池塘边石桌:“先坐,我给你们倒点水。”
  程千仞坐下打量菜畦,泥土松软,蔬菜长势很好,可见主人平日用心打理。菜园后面还有一排屋舍,不知住的是谁。温乐盯着程千仞,手心攥紧裙摆,微微颤抖。
  粗茶倒进白瓷碗里,三皇子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千仞:“一个月前。”
  太子仪仗归京,全皇都百姓庆贺,天下都知道,深宫之中却有不通消息的地方。
  “他乡多年,重回皇都,习惯吗?”
  程千仞喝口热茶:“还行吧。衣服比较沉,有时候不方便。”
  “见过父皇了罢,他怎么样?”
  “没见过。”
  青年仰头叹气。他这一叹,眼角皱纹更深。
  温乐好像知道他将说什么,霍然起身:“三皇兄!”
  程千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坐。”
  温乐颓然坐下,青年开始说话。
  “自你出生,我就知道我们这一代,与历代皇族不同,不存在优胜劣汰、先来后到或者公平竞争。因为你生来就是一颗帝星。我不服命运,最后撞得头破血流,徒呼奈何。”
  “你还是回来了。在你之前企图做皇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难道这就是天命所归。”三皇子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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