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雪峰愉快地撕碎了这个假冒公主的家伙，这沙盒空间可能设置有某种免除血腥画面的规则，所以我看到雪峰撕碎我的“朋友”，仿佛挠坏一个廉价猫抓板，我的内心特别平和。

　　好了，哄好了龙，现在该开始思考如何离开沙盒了。

　　“不——————”

　　我们集体无奈地回头，这浮夸的声音来自那位旅店老板，这个沙盒角色跪在地上，正在忠实地执行他的剧情任务，这位年轻人哭得泣不成声，眼睛红红地看着我，颤抖地说：“怎么会，邪恶的女巫杀死了公主！”

　　——搞得好像你喜欢公主一样。不过哪个版本的故事里，酒店老板都没有希望吧。

　　他爬起来，露出坚定的表情：“不能让公主就这样香消玉殒，我还有办法，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机会？

　　我有些警惕，这个浮夸的角色很诡异，因为……不知是不是错觉，也不知是不是法术错误，我总觉得这个家伙太浮夸了，浮夸到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在演戏，像那种刚刚考上表演学院，第一次上课的学生，因为经验不足所以在演出时用力过度。

　　“他没有完了？”雪峰皱眉，磨牙。

　　“因为剧情就是拯救公主啊。”她说，“我们现在剧情不合理了，沙盒会想办法试图纠正吧。”

　　我还没表示什么，茉莉忽然又说道：“不好，我们离开沙盒的任务是拯救公主啊，你们现在把公主撕烂了……那沙盒会不会崩溃？”

　　“崩溃？崩溃会怎么样？”我问。

　　“啊，就像损坏的文件，乱码掉的电脑程序，再也打不开了，里面的东西都消失掉啦！”

　　包括我们？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叹气，既然还有这么危险的设定，这孩子怎么一直不出声，光顾着看“剧情”。

　　“别怕，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旅店老板这时说，“只要用冰巫女的心脏来完成复活仪式，公主就能够起死回生了！”

　　嗯？

　　我们同时一愣。

　　沙盒里的敌人虽然是假人，但我们不是假的，我们并不是玩游戏的，我们会在沙盒里受到真实伤害。

　　“不可能。”我按住雪峰的心口，“这可绝对不行。”

　　巨龙的心跳在我的掌心颤动，沉稳，一声又一声，与我的没有特别大的差别。

　　茉莉仿佛在此刻拥有了预言血统，她说过之后，沙盒的边缘出现了漂浮在空中的真正马赛克，景物也开始明显扭曲起来。

　　“果然！”她说，“沙盒空间在波动啦！”

　　这孩子……怎么一脸的兴高采烈？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沙盒，而且第一次见它崩溃，所以超级好奇啊，这值得好好记录下来！”

　　呃……这还真法师。

　　我在圣殿的祭司同事们只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他们也是施法者，一样对知识充满热情，而且经常热情得不是时候，比如前方骑士在殊死酣战，后方法师忽然发现了某个学术难题，然后开始搞起了现场试验观察……神术施法者们比正牌法师强在不会看我死掉，换做法师，我不确定他会不会为了真理放生队友。

　　雪峰抓住了我按在他心口的手，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个旅店老板却还在催促：“杀死他，然后你才能活下去！”

　　我冷静地转头看向了他。

　　沙盒剧情错了，所以崩溃？

　　“公主已经死了。”我点点头。

　　旅店老板说：“是，所以，杀了女巫吧，然后一切才能结束。”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殷切地看向雪峰，却实在没有半点刚才对“冰巫女”的恐惧了。

　　雪峰默默地抱紧了我的肩膀。

　　呵。

　　我回答这个蹩脚的旅店老板：“这是新的奇幻故事，公主过于矫揉造作，而女巫却很不错，勇敢又强大，并且冷静沉着，临危不惧，品格优秀，所以骑士和女巫一见钟情，决定干掉碍眼的公主，从此幸福地做一对反面角色，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合情合理！”

　　说着，我一把搂住雪峰的腰……

　　好吧，他比我高出半个头多呢，所以这么搂腰太不和谐，反过来，反过来顺眼点。

　　我说完，雪峰配合地搂住我，露出邪恶的表情，他阴森森地笑起来，眯起眼睛，双瞳散发着血色的光晕，呲着一口尖利獠牙，咧开嘴巴，看着就很像那种会因为嫉妒而乱杀人的邪恶女巫。

　　不过我不会让这事儿成真的，嫉妒是负面情绪，很不好，我会保证雪峰免遭其害。

　　果然，旅店老板露出一副呆滞的面容，他微微错愕，并且嘴角抽搐。

　　很好。

　　我手中圣剑默默放在他的脖子上。

　　“行了，请您取消沙盒法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无知无觉当中，歌利亚用猫粮塞了敌人一嘴。

　　雪峰：啊，我家骑士宁可与我死在一起，都不会用我的心脏脱困，他好爱我！

　　歌利亚：怎么能和队友互相残杀！

　　茉莉：吃粮！

 

第20章 

　　“噢……”

　　那位明显不属于沙盒的旅店老板耸了耸肩，所有过于中二浮夸的表演全部消失，他摊手：“居然都没过去一天时间，看来圣骑士还是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差。”

　　他们？差？

　　呵。

　　“解除沙盒法术吧。”我再次说。

　　如今天下太平，自然看不出圣骑士有多厉害了，我们每天的例行任务是骑着马游街或者和游客合照，欢快程度和游乐场的花车游行有得一比，但在更古早的年代，大地上每次爆发魔灾或者亡灵天灾，都是圣骑士以血肉之躯铸成世界之墙，圣光所过之处，我们的剑可以斩碎一切。

　　我在网上看过有些文艺青年感慨“英雄无用武之地”，其实我本人倒是很开心人们提起圣骑士时首先想到花车巡游，那说明一切安好，没有灾祸。不过即便如此，先贤传承的技能与品德从未被遗失。

　　沙盒的CAO控者没有多作反抗，施法者被武者近身，甚至兵刃都已经贴在了颈动脉上，他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反抗方法了。所以他消除了本就漏洞百出的魔法，我们回到真实的世界，地点果然还在那座商场大楼，只是换了一层。

　　此刻没有了魔法波动干扰，我注意到面前的年轻男人更加违和了——他不是法师。

　　他不是法师，但又身带魔力波动，虽说很符合术士的特征——术士的本事不需要学习，他们天生血脉中带有魔法，只需要觉醒，就能运用自如，我知道法师看不起术士，因为术士的本事不但不需要学，还不能进步，生来如何，死去仍如此，所以法师们看不上不能通过学习进步的施法者。

　　但他也不是术士。

　　我不由得好奇：“你是……你是哪种施法者？”

　　谁知我一问完，那个施法者俊俏的白皙脸蛋黑了一大半。

　　茉莉扔出一个侦测法术，因为我的剑压着他，所以他没躲。

　　“哇CAO！”茉莉大叫。

　　“注意文明用语。”我提醒。

　　茉莉完全顾不上，她尖叫道：“你是男的吧？你是男的啊！你为什么会是女巫！”

　　现在那位施法者剩下的一半脸也黑了。

　　我一愣：“女巫？来自北方的女巫？”

　　施法者黑着脸点头：“是，北方女巫，萝茜。”

　　我有种参观神奇动物保护中心的感觉。

　　女巫不是一个职阶，是个种族。她们的部族聚集在北方山脉里，现在的官方名称是巫族。她们也是生出来就是有魔法的，施法依靠的是血脉力量；但与术士不同，这支种族只有女姓拥有魔力传承，男孩都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并且在传奇年代，女巫族群崇拜魔力女神，因此极端重女轻男，她们会杀掉没有魔法的男婴。

　　但我没想过，男的女巫，这是什么存在？

　　我一顿……哦，对了，古代女巫会杀死男孩，所以他们长不到能够觉醒血脉的年纪，我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女巫生的男孩是不是“男巫”。

　　不过，没有男巫这种东西，女巫族群首领对外从未说过部族里拥有会魔法的男孩，哪怕，现在法治社会不允许杀害男婴了。

　　有些陈旧观念根深蒂固，一时半刻跟不上时代进步。

　　综合以上线索，我判断：“什么人雇佣你来的？说出来吧。”

　　男姓女巫挑了一下眉，然后说：“一个机械工程师。”

　　——我断定他没有说谎，倒不是因为我拿剑威胁他，而是他既然是“男的女巫”，那他肯定不会是为自己族群在做事，而且女巫也没有道理针对我，她们想和我……咳，约一晚，那倒是有可能。所以，他会是雇佣兵，而雇佣兵一般没那么宁死不屈，这一点还是很好的，不然，我实在不知道如果他嘴太硬我该怎么办，放任雪峰吃了他？

　　我注意到关键问题——机械工程师。

　　“专门针对歌利亚的？”雪峰怒气冲冲，一副要把女巫活吞的样子。

　　萝茜瞥了他一眼，默认。

　　科技的现代流派是分成机械科技和魔导科技的，虽然魔导科技是现在的主流，也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但科技最开始发展起来，是从纯粹的机械科技开始的。

　　完全不使用魔法的科技就是纯机械科技了，完全靠人的双手进行机械制造，一样能够生产大型机器，我想，那会让人觉得自己仿佛可以移山倒海，所以在这种工程师当中，非常容易产生狂热机械崇拜者，他们认为人造的机械是世上最完美的事物，是未来进化与发展的方向，所以他们抵制并仇恨一切传统，不仅仅是魔法，也包括我们骑士。

　　但机械工程师没道理专门聘请一个女巫来对付我，这两者自己难道都不会打起来吗？北方女巫非常厌恶工程师，她们连骗人床都拒绝骗搞技术的，以至于最近国际新闻连续报道女巫人口衰减的相关信息。

　　“那么你的沙盒魔法是怎么回事？”我继续审问，“女巫应该不会这种炼金法术吧。”

　　与术士一样，这类血脉里带有天赋魔法的施法者不能施展奥术为基础的法术，炼金术制造的沙盒也是以奥术魔法能量为基础的。

　　他对此也很诚实：“买的。”

　　买的！？

　　我着实惊了一下，但圣光神术中有独有的精神侦测，使我可以比较容易且准确地判断出对方是否诚实（这也是圣殿审判所效率极高的原因，外界不怀好意者认为我们偷偷使用酷刑，其实圣殿审判所最可怕的“酷刑”也就是让祭司全天轮班给凡人讲光明神的教义了），我能够肯定，他说了实话。

　　可是，什么法师会卖法术啊？法师不是很自傲吗，以知识为荣不是他们的共同准则？卖法术，还是这么高级的法术……我怀疑女巫是不是有办法欺骗圣骑士的感知？

　　“其实，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男姓女巫萝茜摊开手，“我是个自由雇佣兵，如果你愿意付钱，我甚至可以反过来把对方的下一步计划告诉你。”

　　我怀疑道：“你这样不会有损雇佣兵信誉？”

　　“会。”女巫说，“但是我也是个施法者，除了钱，我更愿意站在魔法这一边。”

　　他这样一说，其实我就能猜到了。

　　——本次事件弯弯绕绕，但背后绝对有机械狂热者的支持，所以，一个机械工程师雇主或许还真存在，以敌人的手段对付敌人，让施法者来对战圣骑士，想想也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