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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孩蹦蹦跳跳地随着洛玄进了屋，端坐在桌旁眼巴巴地望着。洛玄运起灵力，轻飘飘一掌出去炉子里便生起了火，木柴噼噼啪啪地响作一团。身后的两个小孩看变戏法一样看得津津有味，惊呼出声。洛玄随即盛了小半锅水，将揣在怀中的两枚新鲜鸡蛋轻轻放了下去。

　　“二丫，听你娘说上次听完故事回家不敢自己睡觉了？”

　　小姑娘圆嘟嘟的脸蛋飞上两抹红晕，小声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

　　“你不要怕，等我学会了捉鬼就可以保护你啦！”大虎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洛玄听见了，轻叹一口气感慨着年轻真好，一边把煮熟的蛋从锅里捞起来，又用凉水过了，给两个小朋友各发了一个。

　　两个孩子欣喜地接过水煮蛋，在桌边敲了敲。洛玄也搬了张椅子坐下，托着腮道：“今天不讲我捉鬼的故事了，讲多了你们就该听腻了。嗯……给你们讲个从话本里听到的吧。”

　　大虎和二丫并不知道话本是什么，但还是含着蛋忙不迭地点头，洛玄理了理思绪，轻声道：“嗯，从前有个很穷很穷的书生，没有房子可以睡，也买不起鸡蛋吃，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书和纸笔了。平日里，他四处游走，经常借宿在郊野无人看管的破庙里。”

　　从小长在这个小村里，并没有听过这种类型的故事，两个小孩不知不觉放慢了咀嚼的动作，两双好奇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洛玄。

　　“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借宿在一间破庙里。看书看倦了，伏在案上不小心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洛玄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发现自己身上不知怎的，竟披了一件衣裳。案上那盏本在垂死挣扎的油灯也突然亮堂了起来，像是有谁偷偷的添了些灯油。”

　　“我知道我知道！”大虎举起胳膊抢答道，“一定是菩萨显灵了！”

　　洛玄故作神秘地左右晃晃手指：“猜错咯。后来啊，书生经常发现自己睡过去后身边就会多一些东西，比如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里面还加个鸡蛋的那种，比如砚台里忽的多了许多磨好的墨汁……于是有一天，他假装睡着，想等等看到底是谁这么多天一直在帮他。”

　　二丫举着吃了一半的蛋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等着他讲下去。洛玄伏在桌上，凑近二人，小声道：“你们猜，他看见了什么？”

　　两个孩子思考了一会儿，俱是摇了摇头。洛玄才接到：“他看见一个生得极~美的女孩子从菩萨泥像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慢慢走过来给他披上了一件新衣，又悄悄地从怀里拿出两个包子放在案边，转身欲走。”

　　“比你还美吗？”二丫突然问道。

　　“咳……咳咳咳……什么？”洛玄正说到兴头上，忽然惊得呛了几下，有些怀疑方才听到了什么。

　　二丫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崇拜：“道长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啦，那个女孩子比道长哥哥还美吗？”

　　“那、那肯定是比我美的……”洛玄想了想，又纠结地补充道，“二丫啊，男孩子跟女孩子的好看是不一样的，你可以说道长哥哥很俊，但说美是不太对的。”

　　二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洛玄继续道：“见那女孩子要走了，书生连忙起身叫住她。女孩子没想到书生竟在装睡，一下子愣住，就这样被书生拦住了去路。”

　　“女孩子说自己是附近人家的女儿，偶尔路过见书生一人孤苦伶仃便生了恻隐之心，时时来送些衣物吃食。书生越看这女孩越喜欢得紧，便表露了心意，女孩子红着脸接受了。之后数月二人日日待在一起，很是甜蜜。”

　　“时间一天天过去，书生赶考的日子快到了。”洛玄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分别是在所难免的。书生向女孩子保证，考取功名后就回来将女孩子明媒正娶进门，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大虎听到这里，又忍不住插嘴道：“那书生后来一定忘记了吧。”

　　“非也非也。”洛玄又是摇头，“一年后，书生果然考取了功名，第一件事就是回来将这姑娘接走了。成婚那天，二人都很开心。“

　　“然而。”两个小孩还没来得及展开笑容，听到转折都怔住了。洛玄眉头一紧，忽的压低了声音：“欲洞房之时，书生却忽然发现那姑娘的背后……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两个孩子“呀”地叫出声。洛玄道：“原来，这姑娘其实是一只小狐狸修成了人形，功力尚浅，喝了酒法力便不稳。只是这大婚之夜交杯酒是不得不喝的，小狐狸一时喜乐也忘了这危险，竟是没收得住尾巴，暴露了。”

　　“书生见了这情状，很害怕呀，但是更怕惊扰了这妖物会对自己不利，又想到小狐狸以往对自己很好，便暂时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只是，没有敢再碰一下那姑娘。”

　　二丫哀鸣着捂住了脸：“他不会害死那个小狐狸吧！”

　　“一开始，书生是打算就这样由她去的。”洛玄接道，“可是，这件事就成了书生的一块心病。他啊，终日担惊受怕，害怕那狐狸会对自己下手，也害怕被他人发现自己娶了个妖物作妻，从此那前途可就要毁了。而小狐狸自然发现了他的反常，她本就聪明，猜到书生定是发现了自己非人，也终日郁郁寡欢。”

　　“终于有一天，书生去了附近的道观，向观主诉说了这一切。那观主让他设计带小狐狸一起前来，帮他收了这妖物。书生想了想，同意了。”

　　听到这里，二丫已经开始抽泣起来。

　　“听到书生要带自己去道观，小狐狸就知道他已经决心要除掉自己了。”洛玄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悲戚，“小狐狸很聪明，但也很傻。她想，如果能让心爱的人从此舒心地活下去，自己死去也无妨了。”

　　“万幸的是，最后小狐狸没有死。观主见她没有害人之心，但人妖殊途，私自与人结缘已是大错。小狐狸终是被打回了原型，终生不得再成人。”

　　看着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两个孩子，洛玄毫无愧疚之心地眨眨眼，一摊手：“好啦，今天的故事讲完啦~”

　　“呜呜呜……小狐狸啊啊啊啊！！”二丫哭得很大声，情到深处还打起了嗝，“书、那书生太坏了！呜呜呜……”

　　大虎也终于忘记了自己是想来学捉鬼的，努力咽下眼泪，抽抽搭搭地安慰着二丫：“二丫、你、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对你的，就算你是狐狸精我也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你、你说谁是狐狸精呢！！”二丫小脸一红，抬起一脚踢向大虎，后者连忙跳下椅子跑了开去，两个孩子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打闹着跑远了。

　　自己是没有这样随心所欲的乡野童年的，洛玄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些孩子，竟有些羡慕。

　　想着，他又关上门躺回了榻上。

 

第5章 山野其二

　　麻叶村坐落的这条山脉，被当地人称为罗布山。所谓傍山吃山，村里的日常食材大多是靠村民们进山打猎得到的，猎得多还可以背下山去集市卖了、换点钱财补贴家用。大娘姑娘们也会进野兽不常出没的山头采些野菜菌菇，自己在山脚开个地种点小蔬菜，自给自足。

　　而最近，进山打猎变得不太太平。短短数日，先后有四拨猎户惊魂未定地诉说在山里糟袭，都说看到一个黑影闪着绿光，一个愣神，自己背上的猎物就瞬间消失不见了，如同撞鬼似的。猎户们纷纷猜测，是这山里来了个什么精怪，霸道地占山为王了，在对他们发出警告。不过真要算起来，除了一人被吓到后失足滚落摔断腿外，倒也没人受伤。

　　又过了几日，村长家鸡圈里三只肥美的老母鸡半夜遭遇不测。第二日村里人出门见到那干涸的血迹从村长家门口一路延伸到山里，甚是惨烈，一下子几乎以为是村长家的小孙子被什么妖物叼走了。见到孩子好好的，众人才松了口气，而心里的担忧却愈演愈烈。

　　前几日还在山里，现在敢跑进村里叼鸡了。谁敢保证下次遭到毒手的，不会是自己家小孩呢。

　　老村长抱着自家小孙子和刚出生的孙女左思右想，终是敲开了洛玄的家门。

　　“那个……道长近日，修炼得可还好啊？过得可舒心？呃……对我们这小村子，可还满意？”村长满脸堆笑，一连串的寒暄问得洛玄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挺、挺好的啊？”

　　“那就好那就好……这个，不知道长可听说了最近村里的一些怪事？”

　　洛玄想了想，诚实道：“嗯，略有耳闻。”

　　“唉……”老村长背着手转过身，长叹一口气，“可惜我老啦，心有余力不足，不能事事保得这村里平安了。只是这如今，山里突然出了这么一妖物，只怕……今后村里的日子不得安生咯，今天是我家鸡被叼走，明儿个……”

　　说罢，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洛玄院里的两只小母鸡，又是摇了摇头。

　　洛玄被这目光看得心里一紧。这两只母鸡他好生伺候着养了快一年，终于在上个月才会下蛋，可不能就这样折了。想到村里的传言，那山里的东西若真如村民们所述，怕也不是普通野兽那么简单，放任不管确有危险。

　　权衡再三，洛玄拍了拍老村长的肩托他好生照看自家的母鸡，拴好门，提上剑便进了山。

　　气候所致，这里的树木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洛玄并不是很喜欢这里的山林，常年过于密集高大的树木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胡乱地顺着猎户常走的山路走了许久，四周仍是一如既往的静谧幽森，只闻虫鸟叮鸣，一派祥和。

　　这片山脉绵延数十里，要是这样整片山的去乱撞不知要找到什么年月。想着那东西能寻到猎户多半是因为他们手中新鲜猎物的血腥味，洛玄走进山数里后总算逮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灰兔，看着小家伙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只好心中默念数声罪过，闭着眼狠狠心手起刀落，割断了小家伙的脖子。

　　小兔子抽了两下便不动弹了，淡淡的血腥味一时间在静谧的森林里蔓延开。洛玄盘腿坐下，托着腮静等。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山路尽头便出现了一对幽幽的绿眼。大概是感受到洛玄与先前村民们的不同，这东西并不敢贸然靠近，原地俯下身发出阵阵威慑般的低吼。

　　洛玄仔细打量着那东西，威风凛凛毛发锃亮，看外形很像一只灰黑色的大狗，还是一只品相极佳、颇有灵姓的大狗。

　　活的！灵犬！！

　　洛玄喜形于色，倏地站起身，那大狗隐隐感觉到了危险竟是默默后退了两步，但似乎又有些不甘心，仍在盯着地上那只已被放干了血的兔子。

　　这么大一只灵犬竟对只小兔子也紧追不舍，只怕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洛玄拍拍手道：“大灰，过来！”

　　当然没有任何生物理他。片刻静默，灰狗再看向他的眼神竟似带了点鄙夷。

　　洛玄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堪堪收回手，转念一想：灵犬嘛，毕竟不是普通的野狗，心高气傲一点也是正常的，带回去慢慢驯养就好了，来日方长嘛。如此自我安慰了一阵，慢条斯理地欲从乾坤袖中掏出捆仙索。谁料还未动手，大灰狗竟是动了动鼻头左右张望，嗷呜一声忽的转身狂奔而去。

　　那灵犬跑得飞快，洛玄不敢怠慢，连忙把捆仙索握在手里，御剑紧随其后。一人一狗在这林中疾驰，直教那树木都成了残影。灵犬行动敏捷又熟知地形，好几次害得洛玄险些撞树，这要是一头撞上去，不死怕也是要痴呆了。

　　又是跑了数里地，终于连洛玄也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好似经历过一场厮杀，不由蹙眉。眼前忽的一亮，骤然的白光让洛玄一阵晃眼。原来，在血腥味的指引下一人一犬竟是到了林中一处难得的空地，这空地尽头有一山洞，洛玄尚在晃神之际那灵犬已经迫不及待地窜了进去，在洞口矮下身对着什么东西狠狠地撕咬起来。

　　洛玄上前两步，看清灵犬啃噬的东西登时瞳孔微缩，忙运起二分灵力一掌挥出将那灵犬拍飞在墙上。灰狗被这一掌震得七荤八素、呕吐不止，呜咽一声竟是不敢再动了，乖乖缩在角落任他用捆仙索捆了自己，竟是个欺软怕硬的。洛玄忙检查了下方才那灵犬口下之人的气息，温度尚存，但俨然已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