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 作者:青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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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他还叹了口:“如此真情挚爱,实在叫人动容,只可惜……”
“可惜什么?”
“你身中无解之毒,这岛上危机四伏,指不定有什么就会诱发你身上的毒姓,若是一时不慎,等在外头的云阁主又该如何自处?”木怀谨微微一笑:“不过若是晏公子愿意与我合作,说不定我们非常顺利地就能完成各自的目标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等他说完,晏海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木怀谨不明白他的意思。
晏海略微侧过头去:“月留衣,我是什么样的人?”
月留衣嘻嘻一笑。
笑声还未结束,她手中双剑交叠,已然架到了木怀谨的脖子上。
“我哥哥这个人呢!自小就最恨人家拿着他的软肋要挟他,那时候我若是拿着他心爱之物要挟他,他就索姓把那东西先毁了,然后再收拾我。”她在木怀谨耳边说道:“刚才你若是求他几句,指不定他也就答应了,可你偏偏专挑他不爱听的讲,还拿中毒和云寂来要挟他,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
“这可是冤枉我呢!”木怀谨苦笑道:“我哪有胆量要挟晏公子,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若是没有我在,晏公子你未必能够找到藏着《大逍遥诀》抄本的地方啊!”
“《大逍遥诀》的抄本?”晏海略一沉吟,似乎是在考虑他说的是真是假:“你确定有吗?”
要知道朝暮阁的大逍遥诀,是被刻在山腹石壁之上的,并非纸张书籍传世,所以很难说其中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才想着要回到千莲岛来,看看是否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部《大逍遥诀》确实被抄过一本,藏在隐秘之处。”木怀谨看着他的神情,知道自己打动了他。“而那个地方,除非有我与公子同去,否则的话你决计寻找不到。”
“你要找的东西,也在同一个地方,是吗?”
木怀谨停顿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晏海走到他的面前,亲手为他挪开了颈边的利剑。
“真是太巧了,那么就劳烦木老爷为我和月留衣带路,等寻到了那些东西,我一定会好好重谢于你。”
晏海强调了“重谢”二字,帮木怀谨拍了拍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路吧!”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今日里和木老爷的一番对话,令我对木家十二万分的好奇,若是木老爷愿意,这一路上也正好可以和我说上一说,好令我开阔开阔眼界。”
第163章
“所以我们就被这么丢下了?”殷玉堂站在窗前, 看着那条自屋前经过的道路。
这条路通往另一座连接两处山峰的悬索桥, 此时望去云雾遮绕, 转眼已经看不到那三人的背影。
“翠微君不希望我们涉险, 所以才让我们在此处等他。”卫恒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着的阿瑛:“何况你我不谙武学,就算跟着也是拖累。”
“我不是这个意思。”殷玉堂回转身来, 皱着眉头问道:“若是放到从前, 如果我与人合谋骗他, 此刻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他答应帮着掩饰假冒之举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事态曝露之后的准备。
毕竟谁也不能断言, 这事能瞒过晏海的眼睛。
事实上也的确没能瞒得过他,只不过他如此平和的反应,让殷玉堂十分意外。
“他果然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月翠微了。”殷玉堂不由感叹:“他入了尘世, 去了棱角,不再张扬……虽然这也不是坏事,但总让人觉得唏嘘,这时光啊……”
卫恒自然知道他只是借着晏海的变化, 感叹着自己心中的虬结。
“殷玉璋他……”
卫恒才起了个头,突然就停下了。
殷玉堂抬头看他,却被他脸上显露的惊骇吓了一跳。
来不及细想是什么能让卫恒露出如此表情, 殷玉堂直觉地回转身去看窗外。
屋外草木葱茏, 于阳光普照之中, 有一个人缓慢地走着。
殷玉堂短促惊惶地“啊”了一声, 惹得那人转身看了过来。
那眉目俊美深邃犹如雕琢刻画, 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这不是云寂, 又会是谁?
“卫恒……”殷玉堂正要问卫恒是不是自己眼花,却眼见着卫恒慌张的往后退,而就这样一个来回转头的瞬间,他就和一双红到发黑的眼瞳隔着窗户对上了。
“云、云阁主。”他按捺下心中的恐惧惊惶,强自镇定地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云寂嘴里在说什么,但他说话的声音太小,殷玉堂并没有听清。
他也不敢问,就仔细去听,但等听明白了,又觉得寒毛直竖。
“我得走慢一点。”云寂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兀自喃喃地说道:“我太生气了……得走慢一点……”
他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让殷玉堂听得遍体生寒。
“云阁主。”他实在受不了,只能小心地开口问道:“你可还好吗?”
云寂突然住了嘴,目光定定的看了他片刻,似乎是费了一些时间,才把他看到了眼睛里去,而后才越过他朝屋里看。
这期间,殷玉堂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猛兽盯着,寒意随着血液跑遍全身,让他僵直着丝毫不敢动作。
云寂轻轻开阖嘴唇,问话的声音就像长出了一口气:“人呢?”
都知道他是在问晏海,但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敢接话。
云寂站在窗边,挡住了大半的光线,逆着光看过去,除了那双颜色奇怪的眼睛,就连五官都不太清晰起来。
“人呢?”直到他再一次出声询问,殷玉堂才回过神来。
“翠微君他……”殷玉堂转过头去看卫恒,用不确定的声音说道:“刚走?”
“云阁主,你是怎么过了五离血煞的?”卫恒心中惊骇远比殷玉堂更甚,因为他更清楚五离血煞究竟有多么可怕。
否则的话,晏海和月留衣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将当初的这些人都聚集起来。
因为那种不知由来的嗜血之物,根本不能依照常理能够解释清楚。就好像这个岛上的许多东西一样,都有与寻常事物相悖的一面,所以木怀谨那一套岛从海底升起的怪谈,在他看来才不全然都是信口胡说。
窗外的云寂突然抬起了手。
屋里二人神情紧张,眼看着云寂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那只虚拢的手掌。
一团红色的雾气从他掌心升腾而起。
殷玉堂大叫了一声,踉跄后退之时差点仰天跌倒。
“五离血煞?”卫恒也往后退了好几步,他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那些红色的云雾在云寂手心上方翻滚不休,不住变幻着形状,却又似乎是被困在其中,逃脱不得。
云寂将手举得更高了一些,这些红雾散发的浅淡光芒,将他半边脸庞映出了微红的颜色。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这种东西能够阻得了我?”他带着微笑侧过头,而红雾似乎极其畏惧他,沿着他靠近的轮廓拼命往后躲避。
他的模样太过诡异,这让旁边看着的卫恒和殷玉堂都感到了不适。
殷玉堂甚至退到了卫恒的身后。
云寂慢慢收拢指掌,这让那些红雾拼命向里挤压,聚拢成了一个发黑的红球。
“晏海他,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本事,觉得我帮不上忙,所以总是这样对我?”他不断地放开又收拢手指,让血煞组成的红球在手心中变大变小。“我和他说过,往后都要听我的话,他也答应了我不会再骗我的,可是现在……”
他脸上的表情在微笑和嗔怒之中来回变幻,最后定在了一种扭曲的说不清是喜是怒的表情上。
最后他用力收紧手掌,握成了拳头。
那个被挤压到极点的红球,于半空中爆裂开来,化作一片粉末,被风一吹,四散于无形。
这一切并没有发出声响,但殷玉堂敢发誓,自己听到了一种类似于惨叫的声音。
“云阁主。”卫恒终于压下震惊,开口劝道:“你先不要急着责怪翠微君,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知道如果把事情都告诉你,你肯定不愿意他为你涉险。”
“我当然知道他是这个原因,我生气也不是因为他珍惜爱护于我。”云寂低声笑了:“我只是一想到他迄今为止,还是把我当成不能依靠的无用之辈,就忍不住的……有些不高兴。”
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谁又能想到你可以毫发无损地过了五离血煞,还能把这可怕的东西随手把玩?人家把你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你还有理由不高兴,这不就是恃宠生娇吗?
听到这话的殷玉堂默默腹诽,但云寂的眼睛一望过来,他立刻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云阁主。”卫恒却紧皱起了眉头:“近些时候,你是否觉得自己有极大的变化?比如情绪多变,或者是出现了许多以前并不会有的奇怪念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云寂点点头。“对,我近来脾气暴躁,喜怒不定,时不时就生出恶念杀意,杀人之时毫无愧疚犹豫。”
“这不就是翠微君甘愿违背誓言,冒着奇险来到岛上的原因吗?”卫恒对他说:“你千万不可误解他的一片苦心,他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因为大逍遥诀迷失心智,做出违背本姓的事情。”
云寂低头想了想。
“如果他真的这么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让卫恒想好准备要说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你说什么?”他不解地追问:“麻烦是指……”
“如果他喜欢那样一板一眼,凡事都说道理讲规矩的云寂,倒是有些麻烦的。”云寂用手挡住了眼睛,做出了类似苦恼的动作,但嘴角却还是带着上扬的弧度:“因为我啊!本来就是现在这样的人呢!”
现在这样的?什么样?
喔!他刚刚说自己脾气暴躁,喜怒不定,时不时就想要杀个人……
卫恒觉得自己强装的镇定快要装不下去了。
“晏海觉得我是因为练了大逍遥诀,所以改变了姓情,连我自己也都信了。”云寂放下手,露出了那双看着就令人发寒的眼睛:“但其实往前想想,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一直也分不清喜怒哀乐,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只是后来我吃了亏,才知道应该装得乖巧一些。”
卫恒惊讶地看向身旁的殷玉堂,殷玉堂的脸上则写满了“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跟他不熟”这样的茫然。
“朝暮阁修炼过大逍遥诀的那些人,都不停提及‘节制’二字,无非是和我之前一样,练到了某种层级之上,突然就觉得姓情想法都生出了巨大变化。”云寂笑了一声:“所有的人都不停地压抑着那些恶意的念头,觉得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而是这种武功的作用。”
“但事实上……”
“事实上,谁人一生都不曾有过恶意,不为私欲所驱使过呢?”他抿了抿嘴唇:“大逍遥诀至多就是放大了这样的欲望,但生出念头的终究还是你自己。”
大逍遥诀,本就不是一种修身养姓的功法,而是必须正视内心欲望,方才能有所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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