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缘分啊。”秦深牵着丢丢的手,丢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来寺院,看到很多上了年头的佛像孩子本能的就有些畏惧,就一直粘着爸爸,“那就跟我们一起找舍利塔吧,我要找一位缘法大师的。”
“这么目标明确,有什么说法吗?”
秦深高深莫测地对他说:“缘法大师托我过来看看。”
“我信。”
秦深上上下下打量着章俟海,“你难道不是应该认为我在开玩笑,质疑我不科学吗?”
两个人恢复了三天前以前的相处模式,好像那次对话不存在,又变得无话不说了一般。
章俟海很喜欢看秦深热力十足的摸样,他摸摸丢丢仰起的脑袋,“你说什么我都信。”
秦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所以我的决定是认真的,你当真不考虑一下吗?”
章俟海笑得温柔,却给了秦深否定的答案,“快找吧,天气热,别让丢丢在外面待久了。”
秦深并不气馁,被拒绝一次两次就这么容易放弃,那就不是他了。
宝塔寺的舍利塔群中有舍利塔七八座,大小不一,大者三四米,小者仅比人高一点点,很容易就找到了缘法大师的舍利塔。秦深双手合十拜了拜,也不知道在幽冥鬼界的缘法大师能不能够感受到,站起身后他就环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舍利塔群是宝塔寺的对外名片之一,所以得到了寺里面的精心呵护,翻修工程哪怕没有进展到这儿,周围也拉起了防护网,所以缘法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秦深在看周围情况的时候,章俟海听到了扫把扫地发出来的“唰唰唰”声响,他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拿着一把大扫帚慢慢的扫着。
章俟海走了过去,“大师好。”
老和尚的目光落在章俟海拿在手上的手串上,“我佩戴的佛珠一共一百单八颗,可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使身心都达到一种寂静的状态。一共拆分成三串,赠予了三个人,你是从其中一个手里面拿到的吧,但是它们已经帮不了你,解除不了你的烦恼。”
“找不到你要找的人,你就会新的轮回,这是你命中带着的使命,强求不了。”
“富贵至极,短命之相,有得有失。”
“年轻人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老和尚扫地青石上的草屑灰尘,伴随着“唰唰唰”的声音,消失在舍利塔群间。
“啪!”
像是绷紧到极致的橡皮筋突然断裂的声响,紧接着噼里啪啦——
正在找寻着什么的秦深心头一跳,回头就看到一地的羊脂玉珠子,一颗颜色暗淡的挂坠一路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弯下腰捡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上面一团歪歪扭扭的痕迹,看起来很像一个深字,藏在挂坠的一头,只有拿在手上才能够看见。
他依稀记得自己学着爷爷的手法在挂坠上刻上的,年纪还小,力气不够,刻出来的字糊成一团。
啤酒瓶打磨而成的老家伙经不起岁月的磋磨,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青翠颜色变得黯淡,刚才那一记摔落更是让里面出现了很多裂痕,秦深觉得自己稍微用力就会将它捏碎。
原来认为相似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会在章俟海这里?
项链送人后一直在张芳子那里,彻底要回来之前只有那时候在自己身边过一段时间。
他眨了一下眼,看着章俟海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章俟海叹息了一声,蹲下将散落了一地的珠子都给捡了回来,一只手抓不住,他就从兜里面拿出一块手帕摊开,将珠子包在里面。
“这个怎么在你那边的?”秦深也跟着帮忙,捡了一把的珠子送到章俟海那边的时候,他生怕别人听到一样小声地问章俟海。
章俟海小心翼翼地从秦深手上把挂坠接了过来,有些答非所问,“都碎了。”
秦深急了,抓住章俟海的手腕,“你需要正面回答啊章先生。”
章俟海抬头撸毛,秦深嫌弃天气热,就推了板寸,头发毛楂楂的,刺着手心,“傻孩子,别问那么多。”
“卧槽,孩子个毛线,我不小了。”视线扫了对方下半身一眼,“要不要比比。”
“……”
“我觉得我应该比你大。”
秦深:“……”
秦深:“你下流了。”
“你先开始的。”
“等等。”秦深烦躁的抓了把脑袋,“你在转移话题,不想正面回我的问题。”
他从领口把一直挂着的项链给拿了出来,一枚形制与章俟海手中一模一样的滴泪状挂坠露了出来,青翠剔透的色泽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看看,一样的,我给了别人时是玻璃的,十几年后拿回来却变成了翡翠的。人家告诉我是老坑玻璃种,老值钱了。”
“五千多万。”章俟海补充了一句。
“……你知道啊。”
“嗯,出钱买它的是我。”
“等等,让我理一理,脑袋晕,晕死了。”
秦深把七八年前的事儿又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那段记忆糟糕透顶,他是一丁点儿都不想回忆来着,所以刻意的回避。
他和张芳子是青梅竹马,同在红叶镇长大、同去市里面上了高中,还没有姓向苏醒之前一直想要娶对方当老婆。张芳子长的好看,成绩又好,被大家称为女神,两个人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走的近,学校里面都认为女神是他秦深的女朋友。张芳子也以此自居,双方家长还乐见其成地见过面,还未彻底明白姓向意味着什么的秦深规划的未来都有她的身影。
后来来了个转校生陈凯盛,帅气、成绩好、有钱,后面一项划重点。
秦深记得陈凯盛过生日邀请了一百来号同学开了个大爬梯,他那天有事去晚了一步,到的时候里面正在进行浪漫的表白,主角陈凯盛和张芳子。
陈凯盛的浪漫攻击将号称高冷女神的张芳子给击落了,并且赠送给秦深一顶绿色的帽子。
围观者戏谑的目光和挑事儿的起哄,被双重背叛的愤怒上脑就上前质问,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最后以秦深把陈凯盛踢飞出去告终。
年少不淡定,遇事易冲动,之后想想他顶着那些目光从容的说一声恭喜,说不定更加潇洒。
但是吧,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冲动过,始终淡定那不是青春。
对了,秦深陈凯盛一根断掉的肋骨,还从张芳子那儿要回了小时候送给她的信物,那串项链。
酒店一楼有个大酒吧,被名义上的女朋友和玩得还不错的朋友双重插刀,秦深觉得自己特衰,中二的认为应该喝点儿酒才配得上沧桑。
一罐看起来是含酒精调味果汁的东西灌了下去,他就彻底断片了,只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抱着个长得非常不错的帅哥,还亲上去了……
后面的事情就记得非常清楚,他光溜溜的从大床中间醒过来,后面很异样,身边没有人。
听到床边有动静,他从被子里面探出头,看到个体格壮如熊、不苟言笑的刀疤男,那条刀疤从额头划过眼睛一直滑到嘴唇,贯穿了整张右脸,使得男人看起来非常吓人。
那时秦深成年生日刚过不久,那时他上高三。
那是个改变命运的一天。
秦深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之后再看章俟海,眯着眼睛打量他,嘴巴里小声念叨着:“所以,我喝了断片酒之后究竟和什么上了床。”
章俟海无辜地看着他,声音太小,他没听见。
“爸爸,可不可以把大白带回家。”
丢丢的声音打破了两个男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话题也就此告一段落,看着章俟海淡定的摸样,秦深气得牙痒痒,好想扑上去咬一口。
得不到回应,丢丢费劲地提着大白猫走了过来,他抓着白猫两条前腿的下面,用力诓着胸,猫就拖成了长长的一条,这个姿势很不舒服,所以圆圆的毛脸上满是木然的生无可恋。
长尾巴拖在地上,划拉出内心无法平静的曲线,猫琥珀似的眼睛里好像是在说,给自己找的铲屎官好像不是很靠谱。
“爸爸,把大白带回家好吗?”
秦深看着肥猫,吐出一句话,“果然是弹簧做的。”
第26章 老天爷为秦深爆灯
离开舍利塔群, 进入侧殿准备出去的时候秦深朝着广智大师的金身拜了拜。
“爸爸,你为什么要拜拜?”
秦深牵着丢丢的小手, 另一只手抱着一只大肥猫, 他说:“就是求个心安, 让他保佑保佑。”
“保佑什么?”
“保佑你平安长大,保佑爷爷奶奶健康平安, 保佑某人平顺安然、恢复康健。”
“某人是谁?”
“哦。”秦深斜了一眼身边的人,凉凉地说:“我手上这只大胖子。”
“大白不胖, 它只是重。”
“……儿子,你真会说话。”
“喵!”大白猫也附和地叫了一声。
跨出门槛的时候秦深顿了一下,扭头往后看,章俟海往前走了几步见秦深没有动, 就喊了一声, “秦深。”
“哦,来了。”秦深拉着儿子往前走,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还在频频回头, 眉头紧皱。
“怎么了?”
“感觉一直有人看着自己,从寺里面出来之后。”
章俟海眉头也皱了起来,“找到人了吗?”
秦深摇头, 以他的专业素质也找不到人,要么是这个人藏得很深, 要么是他的错觉。“大概是我感觉有误,坐好了,开车了。”
车子平缓地驶入大道, 热热闹闹的施工现场宝塔寺越来越远,渐渐消失,秦深收回落在后视镜上的视线,问章俟海:“你说你来宝塔寺干啥啊,找人也不认真积极一点,就跟着我在舍利塔那边站着。”
“我找到了。”
“咦?”秦深回想了一下,刚才在舍利塔那儿他没有感觉到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的人出现过。
“跟他说了一会儿话,他跟我说不可强求。”章俟海按着眉心,晒了太阳之后面色也没有红润,反而越发苍白,更显瘦削,整个人竟然散发着迟暮的疲惫。
秦深心头一痛,故作轻松地问:“你要找这个人干啥啊,指点迷津啊?”
“算是吧。”过了好一会儿,在秦深以为章俟海不会开口时,他继续说了,“十七八岁是因缘际会得到了这串佛珠,佛珠的主人告诉我,在我遇上困难无法抉择时可以去宝塔寺找广智禅师,请他为我指点迷津。”
章俟海捻起一颗羊脂玉珠子,平静的看着秦深,“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生死,高估自己了,其实我也就是个普通人。”
秦深抿紧了嘴唇。
“快红灯了,注意开车。”
秦深做了个深呼吸,心随着红灯的读秒慢慢平静下来,“广智大师都过世五十多年了。”
“嗯。”章俟海无所谓地笑笑,“生死都没有必要了。秦深,家里面有事,我明天就要走,秦老板,客栈我要提前退房了。”
秦深蓦地握紧方向盘,头扭得太快,整个身子都因为惯姓侧了过去,他怒视章俟海,“你这是回避我,死之前谈场恋爱不行啊,年纪大了脑筋就是不清楚,顽固不化。”
章俟海哭笑不得,“我也不算是年纪很大,才三十六岁而已。”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