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之:“……”
顾大律师也是个行动派,居然一本正经地调出智能机屏幕,给乔发了一条信息:
- 安全离港说一声。
飞驰在路上的乔小少爷对于命运之神的诅咒一无所知。
顾晏发出去一条,又编辑起第二条,刚输入“燕”这个字,就被某教授抓了个正着。
燕绥之伸手一划,越俎代庖把他的信息界面给关了,没好气地威胁说:“诽谤犯法,诽谤师长罪加一等,轻则断腿,重则枪毙。”
顾晏随他乱拨智能机屏幕,平静反驳:“哪个封建昏君定的法律?”
“我。”
林医生眼看着他们再聊下去就双双进法场了,忍不住抱紧了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宝贝仪器。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研究小组成员陆续到了。
“行了,现在我也是有学生的人了。”林原对燕绥之眨了眨眼,开了个玩笑说:“数量上略占优势。”
能进春藤研究中心头部队伍的年轻人,各个都极为优秀,但丝毫不见半点儿傲慢。
他们都是一进研究中心就跟着林原的人,既是助理也是学生,多年下来知根知底,算是林原最能放心信任的一群。
林原简单给他们解释了一下目前基因片段分析的进展。
当然,略过了燕绥之身份、曼森兄弟搞事之类种种,以免把这些研究员也牵扯进来。
“明白了组长,分工吧。”
研究员把无菌手套调整好,玩笑似的冲林原立正敬礼。
另一个姑娘笑嘻嘻地说:“我们连洗漱用品都带上了,已经准备好要住在实验室了。”
“我出门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上室内帐篷和压缩床垫。”
“你来野炊啊?原地卧倒比什么都方便。”
“我只带了一瓶遮眼圈的膏。”
“说得好像你还要见人一样。”
“你不是人?”
……
他们叽叽喳喳,玩笑不停,实验室一下子变得轻松热闹起来,好像加班加点不眠不休这种事情,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可痛苦的。
林原干脆利落地给他们安排好事情,井井有条。
这些年轻人非常配合,明白了分工便各就各位,一句都没有多问。
或者说不仅仅是配合,而是不在意。
他们对那些阴谋诡计、背景故事根本不在意。仿佛只要知道自己手里在做的事情能够救人一命,他们就有足够的动力和理由废寝忘食。
这或许也是一种医者的特质。
燕绥之和顾晏没多打扰,告辞离开。
林原送他们到走廊,“又去当事人那里?病房开放会见的时间已经到了吧?”
顾晏:“乔出门的时候,我联系过病房。刚才接到反馈,那位当事人今早突发病理反应,恐怕接不了任何会见,我去确认一下。”
林原点了点头,“我听说,原本今天要把他转去感染治疗中心的,但他本人极其不愿意,所以还留在春藤这里。这边的效果确实没有治疗中心那边明显,有点反复的反应也正常。”
如果不是他们清楚地知道感染治疗中心的背景,说不定真会极力建议贺拉斯·季转去那边。
不过贺拉斯·季明确表达过,如果感染治疗中心第一批治疗者能够顺利出院,并且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状,他可以试着勉强接受那种针对感染的新药。
但他同时也表达过,他虽然检测结果呈现阳姓,但并没有任何明显的感染症状,不到濒死都不会去冒那个险。
警署那边拿他没办法,毕竟法院没宣判之前,他只有嫌疑没有罪,不能完全无视他的意愿和要求。
……
住院区很冷清,整栋楼的会见时间刚开放,但因为太早的缘故,来的人不多。
相较于其他楼层空荡荡的走廊,贺拉斯·季所在的那层尤为突兀。
燕绥之和顾晏出电梯的时候,几个穿着白褂子的身影刚从病房里出来,有医生有护士。
小护士们都走远去巡视别的病房了,医生刚好跟两人撞了个照面。
“早。”医生打了个招呼。
他刚值完夜班,一脸疲惫。但还是调出检查单给顾晏和燕绥之看了一眼。
上面显示贺拉斯·季清早5点就开始发烧呕吐,手臂和背部起了一片疹子,但很快又消下去了。
“反反复复好几次,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吧。”医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什么导致的?”顾晏问。
“初步判定还是感染的并发症吧。”医生说,“刚才给他查了一遍,除了感染,没有发现别的有可能引起并发症的原因。但是……”
“但是什么?”见医生语带犹豫,顾晏又问。
“他这并发症跟一般感染还不太一样。”医生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说:“我把检查结果做了标记,过会儿来接班的医生还会再给他做几次检查,以免有遗漏。”
“那贺拉斯·季现在?”
“刚吃了药,呕吐止住了,烧正在退。比预期好得快,但我还是不建议这时候会见。”医生回答说,“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守门的警员有两个正背靠着墙打瞌睡,另外两个眼睛瞪得溜圆。
病房门依然大敞着,除了律师会见,其他时候从来不关。这其实是贺拉斯·季自己的要求,好像一旦关上门,就会有人不怀好意对他做些什么似的。
贺拉斯·季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裹着病房的薄被,窝在窗边的简易沙发上。
并发症耗尽了他的精神,他看上去心情非常糟糕,气色也很差。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还在细微地颤抖。
“我发现你们真会挑时间。”他说着,又抓起水杯,把几颗药塞进嘴里灌了下去。
“医生说你刚吃过药。”顾晏顺手拿起那个药瓶看了一眼,“止吐剂?”
贺拉斯·季又把薄被裹上,打了个哈欠:“是吃过了,但没规定不能多吃点吧?”
燕绥之:“你当吃饭?”
贺拉斯·季没理他,从顾晏手里抓回药瓶,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喜欢吃?我他妈又想吐了,翻江倒海的滋味好受?”
他这话应该不假,因为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片冷汗。
皱着眉把薄被裹紧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他又难以忍受地抓起水杯灌了几口。
一玻璃杯的水被他一口气喝空了,但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依然没能压下去。
燕绥之皱眉看着他越发严重的反应,直接替他按了呼叫铃。
没过片刻,医护人员又匆匆涌了进来。
值班的医生一边进来一边把白大褂的扣子系上,“再晚两分钟,我都已经回家了。怎么了这是?”
短短片刻,贺拉斯·季已经顾不上张口说话了。
“又想吐了。”燕绥之冲医生说,“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在发抖。”
医生指挥着几个小护士给他上检测贴片和细针,又连上了营养剂。
燕绥之和顾晏退回到门外,看着里面忙忙碌碌。
好一会儿,医生拿着单子出来说:“奇了怪了,刚才数据都稳定了,怎么又烧起来了……再这样下去,还是最好转去感染治疗中心吧。”
医生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燕绥之脑中闪过了一种想法。
他们走到走廊无人的角落,借着绿植的遮挡,燕绥之对顾晏道:“贺拉斯·季刚说过他没有感染并发症,不到迫不得已坚决不转院尝试新药,这就出现了并发症,是不是太巧了点?”
“结论显而易见,有人动了手脚。”顾晏说,“但会是谁?”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护士站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巡房结束的护士姑娘回到了护士站,摘下口罩透着气聊天。
其中一个姑娘背对着他们这边,冲同事摆了摆手,又脱下外套,一副要下班回家的模样。
她进电梯的时候,终于转过了身。燕绥之和顾晏得以越过绿植,看到了她的模样。
两人随即便是一愣。
电梯里的年轻护士他们不算熟悉,但也并非完全不认识。
他们第一次来病房会见贺拉斯·季的时候,这位护士姑娘就在病房里,当时拿着针尖被极不配合的贺拉斯·季遛得到处跑,泫然欲泣。还是燕绥之替她把针扎在了贺拉斯·季身上。
但让他们愣住的不是这一点。
当初在酒城,他们跟劳拉一起去感染治疗中心探查的时候,曾经在研究中心见过一个妆容精致干练的小姐。
劳拉说那个小姐碰巧是在运输飞梭上负责看管那些不知名药剂的人。
当时燕绥之和顾晏只觉得那位小姐有些面熟,怎么也记不起在哪见过。
现在他们终于清楚了……
那位小姐跟电梯里的这位护士一模一样。
第168章 灰雀(四)
电梯门在那一瞬间合上最后一条缝。
他们反应过来急赶过去的时候,数字已经开始一层层下跳了。
“赶不上啦,你们应该喊一下的,让艾米给你们按住。”护士站的其他小护士以为两人想赶电梯没赶上,热心地出言安慰,“等一下吧,这楼的电梯走得挺快的。”
顾晏冲她们点头示意的同时,手里已经飞快地拨了一个通讯出去。
燕绥之立刻按住他,低声问道:“拨给谁?找人拦?”
“当然不是。”顾晏道。
愕然褪去,两人都在瞬间冷静下来。
上次在研究中心,他们全副武装还戴着面罩,那位负责的小姐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模样,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两位律师去过那里。
也就是说,这位小姐现在是不设防的,依然认为自己藏得很好。
“她既然干的是这份差,那贺拉斯·季只要还呆在春藤医院,她的目的就还没有完成,她就还会按照护士这个人设,正常地来医院工作。”燕绥之轻声说。
这其实是最容易捕捉的状态,犯不着打草惊蛇。
顾晏:“我知道,我跟乔要点东西。”
另一个电梯很快在两人面前停下,两人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点,电梯里空空如也,没有别人。顾晏的通讯很快被接起。
“喂,顾?”乔少爷说,“我还在路上,没上飞梭呢。”
“能弄到春藤医院的在职人员数据库么?”顾晏说。
乔有点纳闷:“每个大厅楼下那个查询机不就有么?”
顾晏:“那边查看会留下浏览痕迹,而且那里只有医生的坐诊时间,没有护士的排班表。”
“小护士排班表都是一周一出的,看护士长什么时候排好吧,不定时刷新,所以不在那个查询范围里。”乔说。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金属门打开的时候。
燕绥之抬眼朝玻璃门外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他们要找的那个身影,挑眉道:“别的不说,这位小姐的胆子是真的大,现在上了员工班车。”
顾晏的飞梭车已经在自动驾驶的控制下滑了过来,在门口无声无息地停下。
乔那边安静了几秒,冲顾晏道:“行了,我让人给你开了个权限口,链接已经发你了,你可以直接查看。不过你还没说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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