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辉不知道宋暖什么时候会再出现,他永远忘不了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睛。纵使她真的受到了控制,那双眼睛告诉周辉,她还是有自己的意识的。竟然宋家人的死和自己无关,那她的恨从哪来,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
高远夏联系自己国外的朋友,打听了宋寒在国外的情况。
宋寒相貌出众,家境优越,根据宋姨妈的描述,是个很出色的人,打听起来没有费太大力气,所以还真让他查到了些东西。宋寒16岁出国后,过了3年才上了大学,是个很出名的大学。据说他在念书期间除了表现出色,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但是在上大学之前的3年里,宋寒到底在做什么,他们却怎么也打听不出来。
周辉又想到了宋暖的那个姨妈,上次她没有把话说完,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他决定再去找她问问,也许这次能有所收获。
她没有再到国外生活,而是留在宋家的宅子里养老。那房子里死过那么多人,老太太竟敢一个人住在那儿,周辉突然有些佩服这老人。也许人老了,对很多事情看淡了,自然没有恐惧这一说。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两个年轻人,宋姨妈似乎并不惊讶,平静地地将两人迎进屋。
“吃点水果吧。”
宋姨妈将水果放在两人面前后,就坐了下来。
周辉搓着手,不知道如何向这个有些冷漠的孤寡老人开口。他瞟了一眼身旁的人,对方立即会意,绽开了一个笑容,说道:“您好,我叫高远夏,是周辉的室友。一直想来看看您,所以我们就贸然上门了。如果打扰到您了,非常抱歉。”
果然,丑的人有千百种待遇,好看的人待遇只有一种。老人对眼前的年轻人很有好感,紧绷的脸皮终于松了下来,笑着冲他点点头。
高远夏见状,开门见山道:“我们除了来看看您,还有一些事想问问您。”
老人脸色一沉,撇了周辉一眼,淡淡道:“我知道的,上次已经都告诉他了。”
周辉自上次见过这老人,就发现她似乎不太待见自己。可他一点也知道自己和女友一个没见过面的姨妈有什么过节,毕竟宋家的死也与他无关不是吗。
“是的,但是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您不也希望查出宋家人真正的死因吗?”高远夏望了一眼周辉措红的手,说道。
老太太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着,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说:“罢了,您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说的我都说吧。”
老太太说完往一个方向望了一眼,周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的东西。收回视线,他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宋寒和小暖的关系好吗?”
“他们兄妹俩?”老太太有些始料不及,但想到他和宋暖的关系又释然了。
周辉点点头,他始终认为宋暖是这几人里最无辜的一个。
老太太陷入回忆中:“他们啊,不是特别亲近,也不是特别疏远。小寒虽然只比小暖大两岁,但他从小聪慧于常人,各方面表现得都比同龄人成熟冷静,比他单纯幼稚的妹妹就更甚了。所以,小寒很少亲近这个妹妹,小暖也很惧怕她的哥哥,他们幼时很少像其他兄妹那样相处。”
“那他们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周辉问。
老人皱眉:“这个,有。小暖有一次偷偷拿走了小寒房间的书。因此闹了一阵不愉快的事。”
周辉记得在宋寒葬礼不久,宋暖曾经提起过这件事,接道:“我只听宋暖说过,她偷偷拿走了哥哥的几本小人书,没想到她哥哥发现后很生气。”
“是非常生气。”宋姨妈手指无意识地拽紧了沙发套,“我妹妹告诉我,他出生以来,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他在深夜把宋暖关进了地下车库里,还烧了她的房间!那时他才14岁!”
☆、第 17 章
一想到自己善良单纯的女友曾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库,周辉背脊一阵发冷,怪不得宋暖总是害怕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地方。一个14岁的少年,竟然做得出这么狠毒的事情,还是对自己的亲妹妹,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呐?
“后来呢?”周辉愣愣问道。
老太太深呼了几口气,顺了顺胸口:“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我们所有人从睡梦中醒来,小暖的房间被烧的一点东西都不剩。当时我们都以为小暖在房间里没出来,把火扑灭后才发现里面没有她的踪迹。于是追问了小寒,起初他一个字都不肯说,一直到天亮了他母亲威胁要将他那几本书烧掉,他才松口。我们从车库里找到小暖时,她已经吓得晕过去了。”
“呵——”
一直在一旁默不做声的高远夏突然轻笑了一声。
周辉扭头白了他一眼,才回头说道:“老人常说三岁看到老,一个人的本姓从小就定下了。在此之前,他的父母难道一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老人摇摇头:“没有,他们甚至没见过他有负面的情绪。小寒的行为让我妹妹和妹夫始料未及,在他们眼里,他有着超越同龄人的克制和自律,有时候甚至理智得让人不敢相信他只是个孩子。这件事发生后,他们意识到了他姓格里的缺陷,狠狠罚了他一顿。往后对他管教得更严苛了。”
“什么惩罚?”周辉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宋姨母唉了一声:“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他既然这么爱护那些书,为了几本书烧了妹妹房间,他母亲就想将他的那些书全烧了,可他死活不肯。最后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他母亲放了狠话,不把书烧了,就打死他。”
周辉想到他在宋寒房间里看到的那几本完好的书,幸灾乐祸道:“所以最后是挨了一顿打?”
老人叹了叹气,面露心疼:“那次他伤的不轻,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呢,他们两兄妹的关系有重修于好吗?”周辉怀疑那次的事情,也许让宋寒产生了报复的念头。
老太太低着头,轻轻道:“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小暖从那以后就非常惧怕她的哥哥,甚至害怕到对这个哥哥很服从。凡是他不喜欢的事,她一律不敢做,凡是让她做的,她一定去做。”
周辉终于弄清楚为什么自己无辜的女友没有能活下来,原来他们之间的嫌隙早就存在,对这个妹妹,宋寒根本没有一点感情。
让一个老人陷入不愉快的回忆,周辉有些愧疚,探过身轻抚她的手背道:“对不起。不该让您想起这些不愉快的往事。”
高远夏自进来打了个招呼后,就一直坐在周辉身旁,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周辉给他使了个眼色后,他才站起身对宋姨母笑笑:“阿姨,我第一次来,您介意我到处看看吗?”
老太太舒了口气,站起身说:“我带你去吧,这里很多房间和过道都是相通的,你第一次来小心找不到路。”
等宋姨母跟着高远夏离开后,周辉上了楼,想到宋暖的房间找找线索。
他来到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很多东西还在,宋姨母年老体迈,估计也不常上来打扫,有些东西都落了灰。上次周辉拿的是些两人的小东西,宋暖的大部分东西还在这里。他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放了些衣服和杂物。衣服的尺寸都很小,还有几双小皮鞋,一些小女孩家的布偶娃娃、八音盒等等。看来这个柜子是用来存放宋暖小时候的一些小东西。
“真是可爱。”周辉随手拿起几样东西在手里把玩了下。
最底下有几本画册,他轻轻抽了出来。宋暖从小就喜欢画画,经常喜欢画些图画让周辉去找里面的风景,一个人画,一个人找,乐此不疲。
柜子里的画看得出来是小孩子画的,线条粗糙,轮廓歪歪扭扭。第一张画上是个面容狰狞,头上顶着两个犄角的人。页脚写了小小的字:哥哥。
看来宋暖对这个哥哥确实很害怕,甚至把哥哥比喻成了魔鬼。
画册中间似乎夹了什么东西,画脊处硬邦邦的,周辉将东西抽了出来,发现竟是把塑料的尺子。尺子的边缘部分黑乎乎的,沾满了一些黑色的铅笔粉墨,看来之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估计是用来画画的。
他刚想将尺子插回画册,余光瞥到塑料尺的末端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仔细一看是有人在塑料尺的背面涂了一小片白色的涂改液,又在涂改液上面写了字。年代久远,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但还能隐约看见两个字:周辉。
“哎?我的?”
他将尺子拿近辨认了一会儿,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似乎真是他自己写的。
看这把塑料尺的图案,有点像小学五六年级时候买的,可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扔了,他从小便丢三落四。那时候他确实已经认识了宋暖,她拿到了自己的东西,似乎也不稀奇。他轻轻摩擦着上面的字迹,想到自己丢弃的小东西,被幼时的宋暖如此小心翼翼地收藏,周辉鼻子一阵酸涩。
他将塑料尺收进自己的口袋,又抽出另一本画册翻看。
那本画册明显是宋暖更大一点时候所画,有两人坐在一起的,有周辉吃东西的,两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那时他们已经走得很近,只是还不懂男女之情。周辉一页页翻着,脸上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些画面他不但见过,还是他看着宋暖画的。
翻到最后一张画,是一个人。
但辨不出是谁,因为这个人脸部的位置被用铅笔划花了,划的人似乎带着怒气,划痕很重,有几笔甚至穿透了厚厚的画纸,但周辉辨认出了这个人的发型和衣服,似乎是他自己……
“啪——哗——”
画册从手里掉落,散落的画纸发出稀里哗啦的脆响。
他赶紧蹲下来,手忙脚乱地拾捡洒了一地的画纸,却故意忽略刚才那张面目模糊的自己。
那画上的自己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他不记得他们那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许还和前面所画时的关系一样,羞涩又隐秘的相处着。可是看那画痕,还有白纸部分用箭头指向他的字:“讨厌的人”“土包子”“弱智”,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这想法,像脱缰的马儿,一旦从脑子里窜出就再赶不回去了——也许那时的宋暖其实是讨厌自己的,对他的好感全是假的。
全是假的!
周辉半蹲在地上,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那张画。那些划痕,那些字,像是要催眠他,不断从他眼前飘过。他仿佛看到了少女时的宋暖,拿着笔用力在“他”脸上狠狠地胡乱划着,写下一句句恶毒的话语。
门口似乎窜过什么东西,白色的,飘忽的,轻盈的影子。他站起身,跑到门口,却什么也没看见。此时他多希望宋暖像前几次一样,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哪怕是要他的命也好,只要能出现解释这一切。
☆、第 18 章
周辉一点点翻着宋暖童年的回忆,她的小舞裙、小木偶,几本薄薄的卡通日记本,越看越难受。柜子的最里面有一只玩偶,正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安了张小丑的脸,红红的大嘴夸张地向上翘起,诡异的是让人感受不到它的一点笑意,还偷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他拿起那只布偶,翻看了一下,发现缝合布偶后背的线是黑色的,和它其他地方用的线颜色不一样,而且针脚歪歪扭扭的,明显是后来重新缝上的。他用手捏了捏布偶的后背,发现有一条硬邦邦的东西正好竖放在布偶身体里。
周辉用牙齿将线头咬开,将黑色的针线拉了出来,布偶的后背没有线缝着,一下向两边敞开,露出白白的棉花和一条白色的东西。
周辉将手伸进去,刚碰到它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猛地缩回手,将扎破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才又将手伸进去小心将东西取了出来。
是个很小的人偶,通体白色,巴掌大,用笔马虎地画了张人脸在脑袋的位置。周辉将布偶翻过身,发现它后背竟密密麻麻插了许多小针,像是用来缝衣服用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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