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半天没有发牢骚,高远夏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开除你。”
高远夏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扯着嘴角哼了一下:“没人会愿意应聘一家付不起薪水的店。”
周辉想起自己欠了的两个月工资,再也不吭声了。
高远夏吃完早餐后,才说道:“你不是说要去求个什么保平安的东西吗?”
周辉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挠了挠下巴:“嗯。说也奇怪,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什么脏东西了。”
“脏东西?”
“就是宋寒。”周辉回道。
“他是脏东西?”高远夏碗也不拿去洗了,站在一旁问。
“我奶奶说了,鬼魂就是脏东西。他是鬼,就是脏东西。”
周辉回答。想到高远夏的出身和素养,对方也许对这种粗俗的说法不适,只好闭了嘴。
下午,两人开了很久的车,到了山上一家破旧的寺庙拜佛。
当然只有周辉一个人拜。
他到寺庙门口的摊位上买了一把大拇指粗的香,点燃了分成两份,一份递到高远夏面前,对方好像很讨厌香的味道,就在他伸到离对方半米处时,就一个闪身,走到别处去了。
周辉瞪着高远夏大步离开的背影,一边把香收回去,一边嘀嘀咕咕:“难道是怕沾到香的味道?”他用手把袅袅的薄烟扇向自己,“挺好闻的呀。”
已经过了早课时间,寺庙里没有敲钵念经的嗡嗡声,安静得只有四周鸟兽虫鸣的杂音。周辉举着香一一拜过寺里的佛像,连送子观音都没放过。
“你没必要拜这个。”
高远夏抱着手臂,站在远处,望了眼周辉拜的神像。
周辉从手里分出三炷香,插到松子观音面前的香坛里,听到高远夏大不敬的话,连忙拿着香恭敬作揖:“罪过罪过。年轻人不懂事,口不择言,菩萨莫怪,莫怪。”
说完,周辉突然两步踏到高远夏面前,用手重重打了他的嘴,怪道:“菩萨面前不许乱说!”
高远夏用三根手指抚着自己火辣辣的嘴唇,眼睛狠狠瞪着动手的人:“你……”
周辉眼一瞪:“你不知道心城则灵吗?你这话要是让菩萨听到,可是会让我断子绝孙的!”
高远夏凉凉地笑了:“我不说,你也不会有子孙。”
他话音一落,嘴唇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要不是周辉打完就跑,他现在一定把他手砍下来!
神像还没拜完一般,周辉手里的香就用完了,他盯着手里最后一根香,“唉”了一声:“这香一百块一把呢,应该一座像放一柱的。”
“是你拜得太多了。”
高远夏在他身后,背着手,微微抬头直视前方的一座佛像。
周辉闻声转身,纳闷道:“我应该多买点儿。”不过现在他们一路拜过来,已经往寺里走了好一段距离,再返回门口少说也得半个小时,而且出了门回来得再买票。
好在剩下的神像也没几座了,剩下的一柱香索姓就拜最重要的神像吧。
高远夏跟着周辉转了好半天,也不见他再求神拜佛的,忍不住提醒道:“你的香快烧完了。”
已近黄昏,风大了起来,香烧的速度很快,周辉瞪着手里那柱烧到只剩巴掌长的香,啧了一下嘴:“看来钟馗是拜不成了。”
高远夏思考了一下,问:“你拜钟馗做什么?”
“你连钟馗都不知道?!”
高远夏瞥了眼快要蹦到天上去的人,皱眉问:“是什么?”
周辉继续蹦:“捉鬼天师呀!我们今天最应该拜的就是他了。”
高远夏轻蔑地笑了:“那只是虚构的,没有会抓鬼的天师。”
周辉喊道:“你又不是鬼,你又没被天师捉过,你怎么知道没有天师!”他发现跟一个无神论者讨论真是一件费力的事。
高远夏懒得再搭理他,指指几个从一间庙里拿着签条出来的女孩:“要不要去求个签?”
周辉也扭头打量欢欢喜喜从庙里出来的女孩,看那脸上的笑,估计是求到了上上签吧。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似乎也没有什么希冀,自然也没有要问签的事。于是摇摇头:“求签无非是预测些什么,可我没有想预知的事情。况且,我一个大男人跪在垫子上稀里哗啦地摇个竹筒,别人看了会笑的。”
高远夏道:“你吵吵着要来,就这样回去么?”
周辉沉吟了一会儿,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才到这儿,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他干脆也不扭捏了,大步进了庙,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摇了好半天才蹦出来一根竹签。
是上上签!
想起刚才那几个女孩兴高采烈的模样,周辉有点怀疑这个竹筒里全是上上签。他刚要把竹签倒出来看个究竟,后面的大妈催促了几声,只好打住了。
到了摊位前,一个老大爷问他求的什么。
周辉捏着手里那根上上签,不知怎么回答。
事业?最近生意好像是不太好,但是这不是个人努力的事情哪里需要问签?
平安?这不需要问。
家庭?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姻缘。”
就在他犹豫着拍屁股走人时,背后一个声音答了一句。
☆、第 24 章
周辉回过头,高远夏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插了一句话。他对姻缘的事儿一点兴趣没有,这人要问不自己去摇签,在旁边插什么话呀?
老头穿着一身蓝色长褂,一脸白须,问他们:“你们要问姻缘?姻缘这事儿,好算。”
周辉恶从胆边生,摆摆手,指向身后的人:“不是我们,是他!”
老头抬头瞟瞟后面杵着的人,又回来看看眼前坐着的。两个后生一坐一站,一个朴实一个英气,一个咋咋乎乎一个事不关己,不知道该问谁好。只好问面前坐着的人:“不是你摇的签吗?这签好啊,你怎么不算?”
周辉瞎扯道:“我替他摇的,当然是替他算。”
老头有点迷糊了,摇签讲究的是一个缘字,什么样的人摇到什么样的签,都是冥冥中的安排,他还第一次见替别人摇签的,这算出来的卦可不好说了。最后,老头一拍自己的光头:“行吧。那就算你们俩的。”
周辉:“……”
老头拿出本书,对照周辉拿来的签号翻阅,然后指着上面两行字笑眯眯地说:“您这得的是第89签,姻缘签的话,签文是‘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这写签文的人还真是够懒的,随意拿了一句诗就写进簿子里充当签文了。周辉探头过去,瞄了一眼签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是什么意思?”
老头拿着书摇头晃脑:“海上月,原是天上月;眼前人,只做心上人。看似触手可及,实际再费心思也枉然,奈何世人皆逃不过世俗二字。”
周辉:“……”
高远夏:“……”
这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跟没说一样。
周辉点点签面下方刻着的“上上签”,问道:“大爷,我这不是上上签吗?这说的什么枉然什么逃不过,这听起来就不像好词儿呀?”
老头喝了口茶,匝了一下嘴:“我刚不是说了嘛,你这签是两人的。尔之上签,彼之下签;彼之上签,尔之下签。这算出来的卦可不好说了。”
高远夏付了钱,拉着周辉走了。
他们还要趁天黑前,到寺庙的尽头那处求些保平安的东西。
那里是间很小的屋子,正上方供着一尊佛,墙壁四周挂了些黄色的符咒。
角落有个中年和尚在点香,长得慈眉善目,面带笑容,见有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向他们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笑道:“我看天快黑了,以为不会有人再来,正打算点香呢。”
周辉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说:“大师父,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出来的晚,参拜各路神仙又花了好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才来。不知道还能不能……”
和尚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慈祥样,边走出来边说:“难得你们长途跋涉来上香,来者即是有缘人,不谈什么时间对不对的。请进来。”
今天的目的就是求个平安,好不容易赶上了,周辉赶紧踏进门。他刚走了几步,发现高远夏没有跟进来,连忙回头去拉他,但是高远夏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屋子里的和尚,寸步不移。他忍不住催促道:“你怎么不进来?”
高远夏将视线从和尚身上移回周辉脸上,说:“我没必要进去。”
这人就这副德行,周辉也没打算勉强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和尚也看了一眼门口的人,脑袋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便把周辉迎进了门。两人坐下后,和尚问:“施主最近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周辉先是一愣,以为对方能凭一眼看出自己的遭遇,但细想来这儿的人哪个不是有烦恼的。反应过来后,说:“大师,我这段日子的经历,说出来也许您不会相信。”
和尚笑着摆摆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和尚虽然大半辈子呆在这庙里修行,没有像其他师兄弟那样游历四方,但是千奇百怪的事,倒是知道的。年轻人,但说无妨。”
周辉道:“大师,我这几个月来,被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不放,身边的人都因为我死了。您有什么办法让我能摆脱这东西吗?”
门口传来几声扣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打什么。和尚也听到了,但是没有理会,只是眼神飘忽,欲言又止,捻着绕在手上的佛珠,缓缓道:“人死后,执念不解,无法进入轮回,当然会缠着人不放。解决的法子有三:一是符物护身;二是颂经感化;三是解开对方的执念,让他进入轮回。”
周辉听到这几个法子就知道自己没救了,宋寒的执念很可能是带他一起下地狱,永生永世缠着他。这执念,除了他牺牲自己的命,不然怎么能解?他抱着一丝希望,小心问道:“这样啊?那大师,听说和尚都有超度亡魂的本事,不知大师……”说完他一脸膜拜地盯着对方。
和尚望了眼门口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回头摆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祖眼里众生皆平等,和尚何来生杀大权。”
周辉像个被扎爆了的皮球,一下软了。
和尚接着说:“看样子对方执念深重,我这儿有些在佛前供奉了许久的符咒,施主不妨拿去,可做防身用。你留下对方的物件和生辰,我定尽绵薄之力诵经感化他。”
周辉当然不会有宋寒的物件和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再说诵经念佛感化一个作恶的灵魂,这听起来就是个安慰,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他拿了些符,谢过老和尚,起身离开了。
周辉有点心疼今天花的钱了,符咒他屋子里贴的到处都是,也不知这个是不是厉害些。今天来还是抱了些希望的,结果遇到的人说话都含含糊糊,不痛不痒的,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走出门,看见高远夏倚靠着屋前的一棵桃树。
那棵桃树枝繁叶茂,躯干足有两人环抱的宽度,已经高出了屋顶许多,茂密的枝叶延伸到屋顶,落了些枯叶枝丫在上面。他想到先人留下的说法,鬼最怕桃树,所以古人常用桃树做木剑驱邪。他跑到树底下,伸手折了几根桃树枝,准备带回家。
高远夏扫了眼后座上的树枝,随口问道:“你折这些树枝回去做什么?”
周辉伸手拿过一根,摆弄着:“听说鬼怕桃树的,所才有桃木剑驱邪一说。我拿些回去放在屋里,驱驱秽气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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