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木佑的声音不疾不徐,在这天女灯所照应的穴道里,拉扯着众人的思绪,在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对这位未谋面的帝姬产生怜惜之情时,谢木佑的声音又抬了起来:“这个时候,王子出现了。”
“他没有架车,而是只身一人出现在凤车之前,他——”
“他说什么?”蒋斯婕催促道,她想知道王子是对帝姬陈明联姻的真相,还是帮着那位凤君继续编织着谎话。
“别急。”谢木佑指了指墙壁。
众人才发现,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壁,也有着图案。
“王子其实什么也没说,他把一团魔界随处可见的蓝色火焰递给了帝姬。他说,这火是灵火,能点燃世间的一切。”
“帝姬当然不信,她反唇相讥。王子却也不恼,只是牵着她的手让她试上一试。”
“帝姬就这样把灵火放在了王子所说的地方。”
“之后呢?”
“之后……帝姬就看见一盏两盏三盏灯接连被点起,最后亮起了无数盏灯。帝姬看见了一条灯河,看见了整个魔界,还有在黑暗中等待她的魔界子民。”谢木佑慢悠悠道,“故而,这灯被称之为天女灯。”
众人突然静默,一时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似乎在听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若说之前壁画只是凤君的阴谋,可换个角度听故事,怎么觉得这故事隐约透着悲伤。
王子对帝姬当真无情无义?
“那为什么说,能点亮世间的一切?”
谢木佑看向了一直专心听故事一言不发的景安,笑了:“因为王子叫她看的是希望,而帝姬点燃了天女灯后看见了希望。”
“希望,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希望?蒋斯婕若有所思,帝姬最初以为魔界暗无天日,而王子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她看了整个魔界的繁荣和子民,以及自己的心意。
其实,对于帝姬来说,王子的心意比什么都更能慰藉她吧。
“谢先生。”蒋斯婕不自觉地对谢木佑用上了敬语,“你是怎么知道的?”若说是壁画画的,她却是不信的,明明这条道还没走到尽头,壁画也还没有结束,可谢木佑的故事却已经讲完了。
“墙上写的。”
“哪里?我们怎么没看到?”
“就是第一盏灯旁边的文字。”
走在最前面的殷森一个踉跄,就连白无常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同样能读得懂那些文字的景安忍不住望天,打算当作不知道谢木佑在胡扯。
那盏灯旁边分明只写了一句话——“点火,灯会亮,请远离墙壁。”
“那是什么文字?”
“冥文。”
除了殷森,蒋斯瑞带来的人随着谢木佑的解释打了个寒战。
而唯有说这话的谢木佑嘴角浮起了一抹带着快意的笑,自言自语道,“天道至公,天道无情,说得当真没错。”
第十一章 威胁
【千年转, 局中人】
“前面没路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众人的心中都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心反而安稳了下来, 太过顺利总有一种诡异感。
“但是有个门。”小脏辫也叫嚷着, 让他们快点过去。
刚一转弯,他们的路就被一扇门堵住了。
那扇门直通天顶,将整个通道堵得严严实实的。
骆沉逸用着以前师祖教过的方法, 摸着门的缝隙。
“是通的, 那边有风声。”
落在后头的白无常刚刚赶到,看见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看着挡住他们去路的门,吃惊的“诶?”了一声。
怎么会……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谢木佑, 却得到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白无常心沉了下去,其实他记得从前谢木佑是不笑的,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笑的?
那种没有到达眼底的笑容, 让白无常总有一种自己被算计的感觉。
谢木佑慢悠悠地晃到门前,仰头看着那扇门,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这门上的字迹挺眼熟的。沉思了几分钟,在众人跟无头苍蝇时, 他朗声道:“不如让殷先生试一试?”
白无常霍地扭头看他,唇瓣轻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殷森看了他一眼, 转头凝视着透着寒意的厚重铁门。他能有什么办法?殷森这样想着, 可脑海中却突然闪现过一道阵法。
伸手在铁门上扣了几下, 所有人都看着他手中结着繁复的手印,随着殷森最后一下手印拍在铁门上。
铁门轰然开启。
白无常原本眯起的眼睛突然间睁大了,这……怎么可能?
那个阵法,白无常自己是不知道的。可小黑怎么会知道?
蒋斯瑞也很惊讶,拍了拍殷森的肩膀:“我果然没找错人。”
殷森却站在,看着自己的手掌。刚刚门开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画面。
一个不带温度的男声道——“这个你记住了,从此,这便是个秘密。上到九霄云外,下到十八地狱,只有你一人知晓。”
随后,他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没有动的还有白无常,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预期。
当谢木佑经过他的身边时,白无常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我?”谢木佑假笑了一下,拨开了他的手,“我也是第一次来。”
“但你一定知道原因!”白无常看着谢木佑的背影,那道背影和千年那道背影重合在了一起。唯一的区别只有,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
白无常将目光转到了和谢木佑相偕而立的背影上。
他隐约觉得这中间有猫腻,可脑子乱成一团的白无常,根本琢磨不出头绪。当他另一只脚踏入了铁门内,铁门在他身后被缓缓地阂上了。
有人忍不住爆了粗,铁门后的景色并没有铁门外的那般轻松,可回去的路已经被切断。
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硕大的城池,城池是四方形的,周围高中心低,有高到低是台阶连接而成。可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是,头顶还有一圈悬空的城墙。城墙上的四周都是铁弩,谁也不知道走过去会不会被射穿。
可除了横穿城池,他们别无他路。
而铁弩射程范围外所有可以通行的通道都被宽阔的水银河阻断。
“现在该怎么办?”问这话的是小脏辫,他怀有期待地看向谢木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殷森打开了铁门,可是小脏辫下意识觉得谢木佑更为权威。
骆子鲤揉了揉肚子,抱怨道:“不先吃东西吗?”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胃里空荡荡的,只不过之前饥饿的感觉被紧张所替代。现在骆子鲤的话让他们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哥……”蒋斯婕拉了拉蒋斯瑞的的手,“我也饿了。”
“那我们原地休息一个小时。”蒋斯瑞说完这话,看向了谢木佑,“您有意见吗?”
他已经基本上看明白了这群人的关系,看起来不管事的谢木佑才是这群人的话事人。虽然骆子鲤确实像个无辜的路人,可对于这里知之甚详的谢木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路人。
“随便,休息一晚也不是不行,毕竟已经半夜了。”谢木佑无所谓地拉着景安坐下,他找到了一处无人打扰的安静角落。
“什么?”蒋斯瑞抬起手腕,看着指向下午五点的表盘,“不是才下午五点?”
谢木佑挑起腰间挂的一只香囊,拨开囊口,从里面倒出了一点粉末:“我凌晨的时候放了十二块石头,一颗石头一颗钟,现在已经快一颗不剩了。”
他从背包里抽出了睡袋,边铺边说:“你自己盯着表盘看看,就明白了。”
蒋斯瑞眉头紧促,十分钟之后苦笑地摇了摇头。
“哥?”
“睡吧。”蒋斯瑞把背包中的毯子抽出来,递给蒋斯婕,“明早早起赶路。”
“哥……”少女有些害怕,蒋斯瑞只能无奈点头,表示谢木佑是对的。
白无常背靠着隐隐透着寒意的墙壁闭目掐着指头,却发现这里屏蔽了他通向天地的神识,他也无法得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而殷森还在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
“仙君。”
谢木佑睁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白无常,旋即阖上了凤眸。
“谢仙君。”白无常又唤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声音提高了一些。
见谢木佑还不是不打算搭理自己,他最后无可奈何道:“还是您更希望我唤您另一个称呼?”
“你是阎王的人,不怕招惹麻烦就随便叫。”谢木佑懒洋洋道,“就不知道天帝怕不怕麻烦了。”
白无常咬咬牙,最终还是放下了所有的坚持:“我想知道殷森为什么会知道那个阵法。”
“那个字迹是谁的你会不认得?”
白无常沉默了,旋即良久苦笑道:“我就是不敢认,才找您,这个墓里埋的究竟是什么?”
谢木佑轻笑了一声:“殷森是黑无常转世吧?他为什么会知道,你该找始作俑者而不是我。”
“小黑不是自己入的转生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可就算是,他好好的鬼差不做,为什么要受生老病死的这折磨,你想过没有?”
“我以为他生我的气……”白无常喃喃道。
“以他现在的姓格来看,他就算生你的气,估计也是想办法替你弥补过错而已,而不是扔下你自己进入六道轮回。”
白无常盯着谢木佑,谢木佑明明没有睁眼,可是却让白无常感觉到自己无所遁形。
“您都知道了?”
“谢必安。”谢木佑第一次字正腔圆地叫白无常的名字,“其实殷森争一争名号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我们生于天地,姓氏名字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个代称,我们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更加没有轮回转世。”
“天帝忽悠了我们那么多年,都让我差点忘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仙人。不是仙君,那又何来的历劫和转世?阎王的那本书,那笔账我会讨回来的。”
“黑无常有选择,可我们没有。”
“我要的,不过是他活命而已。”
白无常顺着谢木佑的目光看向睡着了的景安,从疑惑转为震惊,他的瞳孔紧缩。
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砖上。
他眼中的男人不知道何时换了张面容,不再是之前的平淡无奇,取而代之是让人见过就难以忘怀的五官。
白无常在此之前只见过这张脸一次,但是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千年前的事情根本没有过去。
一个局,转了千年,原来的局中人兜兜转转都还在原位。
只不过愚弄人的和被愚弄者调了一个位置。
白无常看着景安的突然间变幻的面容,喃喃道:“您是故意的吧。上次那位我看不清脸的也是他,对吗?”
谢木佑在这个时候才睁开眼睛,冲他恶劣地一笑:“对,我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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