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和韦德……并没有哪一方是正确的。

　　这个星球的“文明”，是从谎言和欺骗开始的。

　　韦幕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发现面前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迟疑着，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这两人明显的心绪不佳，现在还是别急着离开了。

　　季楼深抬头，挂在墙壁上的鹿头怒张的眼睛还带着森冷的寒意。

　　这头巨大的白鹿王已经死去一百多年，头颅用特殊方法保存，鲜活得仿佛能立刻开口言语。

　　季楼深道：“你为什么把白鹿王的头颅挂在这里？那些牌位背面的背面为什么会刻‘白鹿’字样？”

　　韦幕垂着头，“头不是我挂的，是韦德。牌位后面的字样……是我写的。”

　　看到他的样子，两人心里便清楚——韦幕这么做不过是心虚而已，想通过这点没有任何意义的“补偿”来安慰自己的“良心”。

　　季楼深拿出光脑，顾言扫了眼便知道这是在联系部下，商量处理韦幕的处理方式，顾言看了看鹿头，沉沉吐出一口气。

　　趁这个间隙，逃出去的可能信……太小了。韦幕看了眼瑟瑟发抖不敢有大动作的鹿形精神兽，咬牙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季楼深连发了十几条消息，迅速商量完毕，然后收起光脑对顾言道：“再等会儿，一会这边要派人过来。

　　韦幕心中咯噔一声，派人？谁往这派人？来干什么？

　　顾言点点头。

　　等了不到十分钟，祠堂门被轻轻敲响，“您在吗？”

　　这个声音好耳熟，好像是季楼深的副官许意。顾言见过一回，还挺有印象的。

　　季楼深道：“进来吧。”

　　进来的果然是许意，他恭敬地向季楼深敬了个礼，季楼深对他点点头。许意道：“那边的意思是将他直接押回帝都星，再次商议后确定处置方法。至于白鹿和科尔人……请您定夺。那边已经通知了维萨星的执行官，将为您提供一切所需。”

　　这就是交托给季楼深处理的意思了。

　　季楼深点点头。

　　许意得到回复，转身示意下属将韦幕扣押起来。韦幕试图反抗，被一人扭了双臂折在身后直接压在地上。

　　制住韦幕的人给韦幕戴上手铐，手铐的材质特殊能屏蔽精神力，刚一扣上，那鹿形的精神兽就嘶鸣着消失了。

　　韦幕脸被压在地面上，干枯的脸已经变形，他道：“你……”

　　季楼深抬眼，许意接收到视线，连忙点点头，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几个下属不等他再辩解，将他推出了祠堂。

　　许意小心翼翼带上门。

　　顾言道：“接下来怎么办？”是选择兑现诺言还是……和韦德等人一样，将白鹿及科尔人一并送回帝都星，当做工具永久地囚禁起来？

　　白鹿的特殊体质，科尔人手里的制造图……

　　凭心说，顾言也是动心的。但他不会这么做，他是个人，自幼父母谆谆教诲犹在耳边。这么畜生的事，他做不出来。

　　季楼深……大约也不是这样的人。

　　季楼深拿出通讯器，小小的屏幕上显示有一封未读信息。他点开，顾言凑过去和他一起看。

　　信息是韦德发来的，科尔人想和他们再谈一次。白鹿那边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已经和科尔人会和。

　　现在重要的是，季楼深是什么态度。

　　顾言右臂支在膝上托着脸，盯着季楼深，等他开口。

　　季楼深手中的通讯器旋转停止，他将通讯器交给顾言，“你先联系白鹿吧，我去维萨星的政|府打个招呼，调一艘星舰待令。”

　　顾言仰头：“怎么跟他们说？”

　　季楼深已经站起身，这个高度刚好能俯视顾言，他低头和顾言对视，“当然是告诉他们，我会兑现诺言。然后敲定离开的时间，我这边还有一些准备要提前做好。”

　　顾言“哦”了一声，“那行吧，我先过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等你手续之类的办好了，我们再汇合？”

　　消除科尔人灭绝的记录，恢复该种族的各种权益，还有登记白鹿这个新的智慧种族，重新划分居住地……破事多得很，办得快的话也要一天。

　　季楼深点头。

　　顾言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身，扶着门框道：“殿下你到底是什么个意思……透露一下呗。”省得他在这儿揣测半天。

　　季楼深微一挑眉，“我的意思……难道和你的不一样？”他和韦德那群人难道是一个德行？

　　顾言唇角上扬，敬了个没样子的军礼转身走了。

　　季楼深在他身后道：“注意安全。”

　　顾言的声音传回来：“就算真的谈不拢要动手了，我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

　　白鹿和科尔人迁移到了鹿角山旁的森林。这片森林都是巨型树木，人行在其中渺小如蝼蚁。

　　顾言唤出精神兽，巨大的雪原狼俯身，顾言跃身跨上肃昀，肃昀待主人坐稳，立即起身四肢发力狂奔。

　　肃昀的速度极快，穿行在高大的树木间。不过二十分钟就停在了和科尔人约好的地方，它停下来，长而低沉地叫了一声。

　　藏在各处的科尔人冒出头来，吉森道：“顾言？”

　　“是我。”

　　顾言翻身下来，拍拍肃昀的脖子，肃昀缩小了身形，跟在顾言身边。

　　虽然肃昀缩小许多，但精神兽的威压还是让科尔人难以忍受，纷纷蜷缩在藏身处，低声和族人们交谈。

　　显然，顾言全身压抑着的强势还是被敏感的科尔人捕捉到了，一想到可能要跟这样强大的能力者离开维萨星，就忍不住瑟缩——

　　假如这个人也和韦德一样，打的歪主意，那他们肯定反抗不了，毕竟这个顾言……比韦德还要强！听说还有一个，估计也和这个差不多，如果对他们下手，那他们只能任由拿捏！

　　科尔人的族长率先走出来，忌惮地看着顾言身边的肃昀。顾言笑了笑，肃昀的身体渐渐消失。

　　科尔族族长这才松了口气。

　　顾言彬彬有礼地欠身道：“冒犯了。”

 

第11章 商议

　　科尔族长个子小小，只有十几厘米高，是个小老太太，拄着木拐杖，走到顾言面前道：“您就是……顾言？您是来兑现诺言的吗？”

　　顾言点头：“我来和你们敲定离开的事宜。”

　　科尔族长迟疑道：“那……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先前看到顾言一个人前来，她还松了口气，但那个不见了的难道是失去通知白鹿镇的人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顾言一见对方的神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道：“您别担心，登记新的智慧种族不是简单的事情，他只是先去准备了。我们这边商量好，估计就可以直接走了。”

　　科尔族长咬咬牙，她其实并不信顾言，但科尔一族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族中和白鹿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与世隔绝几百年，他们无法繁衍后代。如果还滞留在维萨星，科尔族和白鹿都会灭族的。

　　科尔族长领着顾言进了一宽敞的山洞，这里原本是科尔人和白鹿会面的地面，陆生和剩下的白鹿就在山洞中等着顾言。

　　说是白鹿一族，但整个族群也只剩下十几只白鹿，只有一头幼鹿，正是顾言和季楼深当时见过的那头。

　　小鹿十分警惕地依偎在陆生身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言看。

　　顾言一直都很喜欢这只小鹿，只可惜小鹿十分警惕，无论顾言摆出多和善的姿态，始终不愿意靠近他。

　　顾言手里拿着一块蜂蜜糖，又一次引诱小鹿无果，一掉头发现小鹿的母亲已经开始刨蹄子了，周围的科尔人差不多都进来来后，于是收回糖果，开始谈正事。

　　其实顾言并来此商议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敲定时间地点这样的细节，而是稳定人（鹿）心，顺便介绍惊云帝国的情况，让他们对外界起码有点认识。

　　科尔族长看着光脑投出的影响，怔怔道：“这一百年变了这么多。”他们躲避灾祸的那段时间，正值帝国皇位更替。先头故去的那位不功不过，只能守成，奈何生了四个儿子，有三个不省心，能力是有的，只是心术不正。

　　先头那位快不行的时候，整个惊云帝国上层已经是血雨腥风了。上面神仙打架，底下自然也遭殃。整个帝国那十年的经济几乎是倒退的。

　　当然，仅凭四个皇子还没能耐搅乱帝国，主要是躲在阴影中的各大势力搅混水，都想从这场混乱中捞到实在的好处。

　　好在现在那位能力品姓都是一等一的。

　　顾言笑道：“如今的当权者，也就是我们现任的陛下年轻有为，最主要的是帝国内政律公正，只要你们点头，立刻就能获得该得到的权益。”

　　他对科尔族长眨眨眼睛，睫毛长而浓密，眼中沁着笑意。他面善，笑起来的亲和力几乎让人毫无抵抗力，“所以别考虑了，你们现在过得可不好，再这么发展下去没几年就要灭族了，不如赌一把。”

　　不止科尔族长愣了一下，周围的科尔人连带白鹿猝不及防间被这一笑波及。

　　科尔族长愣过之后立刻权衡利弊，其实她心里清楚，顾言这话不假，但让她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做出关乎一族生死的决定……而且这个青年虽然给了承诺，却没有将对他们的安排说清楚，科尔族长心里其实很有些忐忑。

　　顾言清楚对方的顾虑，静静等她下决定。

　　吉森想说点什么，被科尔族长制止了。族长环视着山洞里的族人，眼睛渐渐湿润——他们这一族就剩这么点人了，白鹿族有也很多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族群中仅有的四个孩子都渴望地看着光脑投出影响，眼睛里满满的向往，有两个胆大包天的甚至爬到了顾言身上。那个俊美的年轻人也不生气，反而指着投影给两个孩子解答疑惑，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其实族人在听到吉森带回的消息时就已经心思浮动，年纪轻的已经按捺不住想立刻答应。

　　科尔族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带了决然——赌这一回！

　　“顾先生。”

　　顾言抬起头，见科尔族长轻轻一跺拐杖。

　　“我们科尔族同意。”

　　顾言心里舒了口气：搞定一个。

　　他看向陆生，这个巨型小可爱被他看得颇为无措，左右踩着蹄子，不断回头看身后的族人，希望年长的白鹿能出个主意。

　　一头瘸了右前腿的白鹿上前碰了碰陆生，示意陆生跟他到往外面去。

　　顾言托着脸，不知道那两个在外面说了什么，只看见陆生不停点头，回来的时候鹿眼里都是雀跃。

　　在外面两个商量的时间里，季楼深发来信息——我这边已经全部准备好，星舰随时可以离港。正在和兄长联系，处理一些问题，可能还要半小时才能去找你。

　　这意思不就是季楼深一边和皇太子谈正事，一边摸鱼给自己发信息？

　　顾言想想那个画面，一时无语，隔了两秒才回他：科尔族已经同意，白鹿族正在商议。

　　季楼深立刻回复：好，辛苦了。

　　顾言看着光脑屏幕上冷冰冰的几行字，唇角微微上扬。

　　紧接着季楼深又传来一份文件，是关于两族迁移的一些事宜，这些都是需要提前告知的。

　　陆生道：“我们也同意了。”

　　顾言道：“刚才我同伴告诉我他那边已经的准备已经做好，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科尔族长急急问道：“什么时候？我们还有些东西需要带上。”族里不少图纸和资料都被分散藏起来了，需要时间整理，没办法立刻离开。